人去楼空,难得换了一身白衫的魔君站在竹桥上眉头轻蹙。是生气了吗?气他不该久去不归,还是,气他常在西宫留驻?景夜嘴角泛过一丝苦笑。若是以前……现在,该是不喜他闯进她生活罢,那么怕麻烦的性格。
“良辰美景,魔君独守,此情未免凄凉。”
晏怀自他身后闲庭信步走来,手里挥着把十六骨漆金折扇,垂及脚踝的长发用白玉冠一丝不苟地束着,平日里灵动的棕色眸子盛满温和笑意。
景夜自前方回头,见他不是不诧异,“晏怀君怎有空到这里?”
晏怀抚掌一笑:“自然是我那个不肖妹妹需托得魔君照看。”
景夜神色一凛:“她在你那里?”
“被我父君困着,她又不能在母后面前动手,只好这般耗着。”晏怀收起折扇走上竹桥,随手用折扇扣了扣竹桥,桥上顿时传来一阵清脆乐声。“这桥还是父君借着母后的名义修的,九重天最好的工匠用上好的竹玉雕琢而成,击可成乐,万年不倒,堪称上品。父君一直想要修补他跟长念的关系,但在长念心里,单单害死凤祁神君这一件已是不能原谅。”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晏怀笑得越发和气:“魔君你,想要修补什么呢?”
景夜转身欲走,对他并不多加理会。
晏怀也不阻拦,手指在桥上散漫地敲着,伴着空中流动的曲子,连语气都带着些飘渺:“三百年前你我定下约定,你助我夺神界高位,我助你解除神魔两界婚约,从此两界和平共处,不知如今魔君可是变了念头?”
景夜如他所愿地停下脚步:“你早知今日一切?”
晏怀浅笑:“我可不是那种将妹妹推入虎口的哥哥。”
“能困住的只有心,而不是一纸空文,这一点,晏怀君不是最清楚不过吗?”景夜四两拨千斤般将话还了回去。以前总觉得晏怀跟谁长得像,今日重见方可得知,只是这受了刺激便寻人挑衅的毛病可真不像,那一个,是受了伤也只会躲起来自己舌忝舐的性子啊。
被戳中心事的晏怀冷哼一声:“是吗?那情深意重的魔君待如何?攻上九重天?”
“这倒不必。”景夜看向他:“地图这种东西,晏怀君定早有准备。”
晏怀呵呵一笑,重新挥开他的漆金折扇,“我们家长念一直说长大了要嫁个英雄,不曾想托付的竟是个需靠旁门左道协助的魔君,所以说年少的事大多成不了真。”
景夜冷冷看他一眼,“若我攻上九重天,第一个过来砍我的便是她吧?这种英雄,还是让给晏怀君的好。”
敛了周身魔气的景夜冷脸看着晏怀留下的地图,所以说晏怀君这个神是他见过最锱铢必较的神,所谓受挫七分必返人十分,他留下的也能叫做地图吗?景夜遁了身形正大光明地行走在九重天,凭着脑海中的印象,一路挪到漱凰殿。
九重天无白天黑夜之分,但他家的两个都是早睡晚起的,这个时间约莫是下界子时,待他赶去漱凰殿时一大一小抱在一起睡得正欢。景夜看着他们哭笑不得,只好一手抄起一个打算抱回魔界。
睡得迷迷糊糊的长念迷茫地睁看开眼,抓着他的衣领嘟囔了几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景夜叹了一口气,顺势将重新睡过去的她往怀里带了带。
一夜梦醒不觉遥,长念转醒后迷茫地盯着床顶,良久上方陌生而繁复的雕刻分毫不差地印入眼帘。长念眨了眨眼,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不在漱凰殿,难不成是她梦游跑到二哥的流煊宫?不对,外面晨曦乍现,九重天哪里会有日出。一定是她醒来的方式不对,闭上眼再醒一次,长念如是对自己说。
景夜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不断睁眼闭眼的长念,原以为她是在害羞,见她不断重复醒来的礀势,景夜十分不解:“你在做什么?”
长念痛心疾首道:“我在醒来啊,说不定再试一次就回西宫了。”
景夜:“……”他无语地抓住长念,“你死心吧,这是魔界,再醒个千万次也不会变成西宫。”
长念顿住,这才顾得上往四周观察,这一观察可不得了,她默默地合紧衣衫,将压住景夜的大半个身子僵硬地挪开。“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夜和衣浅笑,“这是无痕宫,我不在这里又在哪里?倒是你,怎么会跑到我床上?”
长念以手掩面,拼命地回想究竟发生了什么。昨夜在二哥处陪母后用过饭便带着阿椤回漱凰殿歇息,然后呢?她除了睡觉还是睡觉,那她是怎么睡到魔界的?二哥说派人将她送出九重天,难不成是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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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怎么说都是自己不对,长念清咳了一声,冷静又不利落地道歉。
景夜看她憋红了脸强装镇定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故作叹息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长念:“……”
人家都这般大方,她在扭扭捏捏下去岂不是贻笑大方?长念正斟酌着如何自然而又不失气度地表示大家起床洗洗这事就算了,却猛地被门外冲过来的肉球扑倒。
阿椤笑嘻嘻地蹭在她身上,撒娇般道:“娘亲,娘亲,阿椤有没有起很早?昨夜父君将阿椤抱回来的时候娘亲你竟然睡了一路,今早还没阿椤起得早呢!”
睡了一路?长念咬牙切齿地干笑:“是吗?”
阿椤笑得天真烂漫,“当然啊,父君还不让阿椤吵醒你呢?”阿椤回头看向他爹,纯真无邪地描绘出他爹此刻脸色:“父君你脸色怎么僵了?”
或许按雩欢说的将阿椤放在蓬莱养几个月也是很不错的?这个年纪的孩子,确实很容易帮倒忙,景夜颇为认真地想。
长念冷笑:“是啊,魔君脸怎么僵了?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僵着脸的魔君干咳两声,继而平静地转向阿椤道:“父君还有正事要忙,阿椤好好陪着娘亲。”说罢便起身欲走,长念看着拽着自己袖子撒欢的肉球,这才克制住了当着他的面一脚将他爹踹下去的冲动。
西宫是不能回了,好在有无阙帮她料理着,估模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太昊山十四师兄正忙着,这个紧要关头她若是跑了过去十有**会被扔出来。蓬莱的雩欢正忙着跟他家小娘子郎情妾意,扰人姻缘不是正经神该做的事。至此,长念才发现,除了顶着办正事的名头待在魔界她似乎真的毫无去处。
景夜的后宫很凄凉,不能说是凄凉,简直就是凄惨了。整个无痕宫竟连个妃子都没有,妃子都没有一个,阿椤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她自然不好询问当事两魔,一个太小不适合这种高难度话题。另一个,八卦是个好习惯,但为了八卦去讨好一个刚惹了自己的魔,着实划不来。
但好在,八卦这个话题,它不仅能历经万年不衰,还能横跨神魔两界。长念拎着包瓜子淡定地坐在台阶上听粉衣小侍女描述她们尊上的桃花史。
原来阿椤的娘亲竟是个凡人,说是三百年前景夜正在青阳山祭祀之时,一凡间女子不知为何冲破结界落入他怀中。每一个狗血的相遇都意味着爱情的产生,她大师兄当年如是说道。所以说上天当真公平得很,无论神魔,不管人妖,每一场伟大爱情总是那么相似而又天雷阵阵。人跟魔之间横亘的不仅仅是观念,更大的阻碍是时间。洪荒无涯遇上昙花一现,终究只能以悲剧结尾。那女子定然爱惨了他,不然不会不顾红颜迟暮的悲哀和世俗的压力毫不犹豫地投身这场没有任何可能的感情里。
但长念更好奇那个姑娘是怎么生下阿椤的,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人的力量太渺小,而魔从娘胎里便带着天生魔气,且魔气会渐渐侵蚀母体,人魔相恋大多悲剧也是因为根本没有人类能诞下魔嗣,搭上性命的倒是不少。不知道是该说那姑娘彪悍还是说阿椤幸运,但事实证明,那姑娘果真彪悍地很,诞下阿椤后还跟景夜一同生活了两年。而后也不知为何死在魔界青阳山,听说是魂飞魄散。
所以景夜才不惜向神界低头借到幻天镜罢?神界至宝有三,一是凤祁神君手中的凤谛,但凤谛究竟有什么作用她也不知道。大概是师父当年战功赫赫,他手中的武器才被传的神乎其神。其余两件实用的宝贝,一是太昊山的太昊镜,一是九重天的幻天镜。太昊镜可补神仙元神,幻天镜可看出凡人前生今世兼具修补魂魄。但看景夜如今的态度,该是毫无所获,但他又为何突然对自己说喜欢?长念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说
凤祁神君托腮远望:“作者你铺垫了这么久,本君也该出场了吧?”
作者殷切回答:“对不起,神君,您老人家已经死了。”
一旁待命的渡迁阴冷一笑:“是吗?那活着的九师兄我是否该出场了?”
作者继续殷切地解释:“对不起,九师兄,魔君说他还没舀下你师妹,男主要求加戏。”
守凤凰山的五师兄纯真道:“那我呢,我呢,我跟九师弟是清白的,作者你要给我机会解释啊。”
渡迁冷笑,五师兄默默地缩回脑袋,作者摊手一笑,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