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转的时候,汝月已经身在琉璃宫,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她睁开一线眼,低声问道:“是什么点了,我睡了多久?”
“睡得不久,才两个时辰罢了,娘娘是让皇上抱着回来的,我们都吃了一惊,不知道皇上几时将娘娘带走的,真正是罪过了。”乌兰笑着取了衣裳过来,“皇上抱着娘娘的样子,真是好看,羡煞旁人,这要是琉璃宫的人见了还好,被其他嫔妃见到,不知道要咬牙切齿成什么样子了。”
汝月看一眼窗外的天色:“皇上走的时候,可有留话?”
“皇上只说娘娘累乏了,让娘娘好好歇息,不让我们喊醒娘娘。”乌兰服侍汝月下了床榻,“婢子看皇上的精神气显着倒是比前几天强了些,对了,皇上说晚上会过来琉璃宫,让娘娘等他一起用晚膳。”
“嗯,知道了。”汝月梳妆穿戴起来,时不时走神一下,不过是一夜之间,知道了太多的事儿,堵在心里,怕是要花费些气力才能够消解掉,“那你吩咐下去,让膳房做些滋补的菜式。”
“是,婢子这就去叮嘱。”乌兰走出两步,回过头来又道,“还有一事要回禀娘娘,朝露宫的贵妃娘娘好像有了动静,一大早就唤了太医和稳婆过去待命,怕是快要生了。”
“一大早到这会儿,也有三四个时辰了,还有什么消息?”汝月知道柳贵妃生孩子那是后宫的一件大事,偏巧又赶上昔时宫里的事情,皇上恐是分身乏术,就怕是柳贵妃急着要找皇上,找到她这里来。
“听说还没有生下来,胎位不正。”乌兰见汝月神情紧张,小心试探着说道,“不如让小顺子去瞧瞧,要是有了好消息,娘娘也该赶着先一步去道贺,免得落了人后。”
汝月点了点头,这会儿朝露宫外头,各宫的嫔妃多半都派了人手过去等着消息,柳贵妃在后宫中的地位不过仅次于皇后,要是再生得一子,以后更要凌跃一步,谁不想趁着这个机会前去示好卖乖,博得柳贵妃的欢心:“那让小顺子赶紧过去,再带个小太监一起,有消息的话,让小太监来回奔走,他留在那里即可。”
“是,还是娘娘想得周到。”乌兰先头就想要支了小顺子,见汝月睡得沉,不好惊动,才等了又等的,生怕落个自作主张的头衔,那个云欢姑姑也不知怎么回事,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一夜了,敲门也不肯出来,这个还是稍后再同娘娘说明才好。
汝月走到窗前,举目眺望,从琉璃宫看出去,是不能见到朝露宫的,虽说柳贵妃一向飞扬跋扈,她也盼着柳贵妃这次能够顺顺利利为皇上生下龙子来,昨晚皇上说到子嗣艰难四字时,语意艰涩,愁眉不展的样子,看着令人揪心。
心里头牵挂着此事,汝月连午膳都不过草草地扒了两口,就放下碗筷来,没有胃口,忽闻门外吵吵嚷嚷的,她暗暗一惊,站起身来问道:“外头是怎么回事,乌兰前去打探下。”
乌兰很快折返回话:“回娘娘的话,是小顺子带去的那位小公公回来了,说是朝露宫宫门前一片混乱,前头大皇子不知怎么与人大打出手起来,小顺子想要劝架,也被打伤了,但是娘娘嘱咐过,让他寸步不离,他只得留在那里候命,那位小公公想回来取些伤药带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打起来!”汝月又问道,“那柳贵妃生了没有?”
“还没有,宫里传出消息,说是状况不太好,各种的珍贵药材又源源送了进去,柳贵妃生的时间太长,有了力竭之嫌。”乌兰谨慎地将带回来的消息,一一回话,“娘娘,听说容妃还有怡嫔都送了东西进去,琉璃宫要不要也送些?”
“她们那是事先备下的,我完全没有准备,送什么才好,万一送的药材有误,倒成了弄巧成拙之事。”汝月想了想道,“有了,皇上送来的补药中,有两支野山参,这是最补元气的,你速速找出来,用红绫裹了,递传进去,还有让珊瑚与珍珠也都去那边候着,要是小顺子伤得确实厉害,将他先换回来,否则血淋淋的在那里也不讨好。”
乌兰都记了下来,才听汝月问道:“云欢哪里去了,怎么半天不见人影。”她只得将云欢的异常告知汝月,汝月大致想到云欢为何会如此,摇了摇头道,“让人去拍门,喊她出来,就说我有话要同她说的。”
诸事挤成堆,乌兰哪里还敢怠慢,汝月坐在屋中,都能听到外头足音频频,连琉璃宫都跟着慌乱起来,别说是朝露宫了,怕是已经乱成一锅粥,她忽而想到从御书房被调拨去了朝露宫的绿云,自从那次诀别后,再没有听到绿云的消息,也不知在朝露宫也寻得一席之地安生本分的做事。
有人轻敲了两下门,是云欢被人从屋中催促出来,虽然是收拾过,汝月一抬头就见着那双桃子似的红肿双眼,云欢自知理亏,挪着双脚,小步靠近,低垂着头不敢开口。
“为什么哭?”汝月不是猜不到,却是想听云欢亲口说出来。
“婢子以后不敢了。”云欢见汝月脸上的神情,不敢怠慢,先认了错。
“不说以后敢不敢,我且先问你为什么要哭,”汝月的目光沥沥,丝毫不肯放松。
“婢子是有些感怀,感怀皇后娘娘辛苦,觉着她入宫这些年,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神,却不及旁人在皇上面前的嫣然一笑。”云欢一旦将话说开,反而没有方才的紧张劲头,“婢子想得简单,只以为娘娘入了皇上的眼,皇后娘娘自然也会重新得了皇上的恩宠,如今才想明白,皇上或许不会再专宠柳贵妃,却依然不会给皇后娘娘良机了。”
“所以,你替皇后娘娘觉着委屈,又想着我过河拆桥,没有替皇后娘娘牵线搭桥,所以躲在屋中,锁了房门生闷气?”汝月不怒反笑道。
“婢子以前想来娘娘是迫于困境才入了后宫,既然心中没有皇上,才能够帮衬着皇后娘娘,昨晚上,婢子见着皇上拉着娘娘的手走出去,娘娘的眼神里头柔情款款,怕是对皇上已经动了真情。”云欢咬了咬嘴唇,略有不服的说道,“娘娘要是如此对待皇后娘娘,婢子觉得心有不甘。”
汝月听得很认真,将云欢的每一个字都认真听过,她早知道云欢的个性,也只有这样的,才能够说出这一番话来,她点了点头,有些无奈也有些动气地说道:“我曾经问过你,要是想回丹凤宫,我绝对不会拦着,你说你想留下来,其实你虽然不肯承认,心里还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借着皇后之势爬上来的宫女,你不是不甘,是不耻,这样也好,说出来倒是比闷在心里要好得多,我放你回丹凤宫去,要是皇后娘娘有异词,只说是我的决定,你尽管往我身上推便是,我不会怪你。”
云欢眨了眨眼,不像是肯走的意思,汝月不想再费唇舌,端了手边的茶盏,才喝了两口,外头有人疾步奔走而来,像是有众人相拦都没有拦住,门被重重的推开来,素荷一头冲了进来,直接扑倒在汝月的脚边,连连磕头,力气重得惊人,不过十来下,额头已经见了血,开了花。
“你这是要做什么?”汝月最怕见这一出,明摆着是柳贵妃的状况不妙了。
“求月嫔娘娘开恩,求月嫔娘娘告之婢子,皇上此时此刻在哪里,我们家贵妃娘娘生产到了力竭,浑身是血,直着脖子喊着要见皇上,婢子求月嫔娘娘,都说只有娘娘知道皇上身在何处,找得到皇上,不看在我们家贵妃娘娘的面子上,就且看在她月复中是皇上的龙种份上,月嫔娘娘,婢子求您了。”素荷又是一通磕头,血渍染在地上,一滴一滴很是刺目。
“不用来求我,皇上的行踪,我也无法告诉你。”汝月喝令云欢将素荷先搀扶起来,“你来求我也是无用。”
“有用的,都说皇上近日只与月嫔娘娘在琉璃宫中厮守,月嫔娘娘定然是知晓皇上究竟在何处的。”素荷不肯罢休,从云欢手中挣月兑开来,又要来抱汝月的手臂,她糊着一脸的血,样子看着凄惨不已。
“贵妃娘娘生产,那可是大事,皇上不会轻慢,你与其在这里与我拉扯,没准皇上已经到了朝露宫中。”汝月退后了一大步,为什么要将她作为众矢之的,若是柳贵妃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是不是又变成了她的责任,“更何况是,宫中最好的太医和稳婆已经都在朝露宫中待命,便是皇上来了,按照规矩,也不可能进产房探视的,你们作为朝露宫的宫女,好生服侍贵妃娘娘才是,何必东奔西走的,徒劳其力。”
“月嫔娘娘怎么如此狠心,这是我们贵妃娘娘难产要见皇上一面就这样难,以后保不齐月嫔娘娘也会怀孕生子,娘娘为了抢夺皇上的专宠,忍心见死不救,就不为以后的孩子积点德吗!”素荷说的心焦,几乎是口无择言起来。
“住口!”明源帝从门外进来,正听到最后一句,脸色一沉,即时喝令道,“谁给你的胆子,在琉璃宫大放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