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歌仍旧无辜而正经的列举着自己会的东西,直到长长一串东西都钻入众人耳中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淡淡道:“回皇上,臣女会的便是刚才所列举的那些,虽低俗了些,但至少能让自己吃饱穿暖,如此倒也算是挨上风雅的边儿了!”
昀孝帝神色有些复杂,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慕晚歌,只见她微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是那份从容不变的气度却让人移不开视线。念及外面传来传去的“倾国倾城”一类的言论,他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想法,随即缓缓开口:“据闻右相府五小姐倾国倾城,今日既然进宫了,不如抬起头让在场的诸位看看,比起当年林国公府的三位美人,究竟是谁更担得上‘倾国倾城’四字!”
皇后闻言,面上笑意一僵,看向慕晚歌的眼里夹杂着一丝复杂,只是自己的夫君要看慕晚歌长什么样,她也不能说什么。
众人顿时一惊,想不明白皇上此举的目的。
女方宴席里已有不少人咬牙切齿,仿佛那张脸跟她们有着极大的仇恨似的。华老太君眼中意味不明,看了皇后一眼,随即将视线稳稳当当的落在慕晚歌的身上,一时间沉默不语,竟让人无法猜透她心中所想。
虽跟随昀孝帝前来的都是朝中为官的人,其中也不乏有权有势的青年才俊,可也有一些是仗着自家的权势地位来凑热闹的纨绔子弟,比如说裕亲王府的世子陈静卓,肃亲王府的五公子玉琉清。
陈静卓很久之前就见过慕晚歌一面,当时几乎被她吓得屁滚尿流,可依旧改不了的本性。更何况,除去慕晚歌略微“凶悍”的个性,其姿色容貌均是其他庸脂俗粉所不能相比的。虽不能近看,远观着也是一种享受了!
相比起陈静卓的心有顾忌,玉琉清则显得轻佻了许多。当初生辰宴上,他本就是奔着慕晚歌去的,谁想最后与自己颠鸾倒凤的人竟不是慕晚歌,为此他还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如今虽不能见到她传闻中倾国倾城的容貌,单看那玲珑有致的身姿,就已让他心中痒痒起来。
自慕晚歌走入墨芳亭时,元宇倾目光明里暗里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虽然低着头,但他依旧可以想象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闪烁着聪明狡黠的光芒。他淡淡扫了一圈,当发现陈静卓和玉琉清痴迷的表情时,眼里顿时迸出一束束凌厉的目光,似是要将这别有心思的两具身体直射洞穿。
他的异样,被身旁的玉云洛和玉云烨看在了眼里,两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第一时间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
席位上气氛诡异,而慕晚歌却是别有思量。她本就不想低着头,脖子不舒服不说,更会让她觉得受了束缚,只是一开始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得不这么做。如今得到昀孝帝的恩准,自然是很欣喜的。于是,见过与不见过慕晚歌的人都紧紧盯着那张低垂的容颜,看着它在众多期待的视线中缓缓抬了起来。
忽然,“砰——”的一声脆响,一只上好的白玉芙蓉杯摔落下来,碎片瞬间铺了一地,在阳光下反射着明亮刺眼的亮光。
“林颜…”因杯子落地的声音较为清脆响亮,这一声叫唤很快就随风消失在杯碎之声里,只见肃亲王猛地站起身,就要走出座位向慕晚歌冲过去。但当对上慕晚歌含笑看过来的目光时,他的脚步生生停在了原地。
很多人不明所以,唯独皇后看着肃亲王失态的模样,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凌厉的视线直直射向慕晚歌。
只是,虽然肃亲王的低唤声很快就消失在杯碎声里,可昀孝帝是有内力之人,耳力极好,且离得又近,倒是听清楚了那两个字。他心中一动,慢慢回想起一些往事来。
当年,林国公府有三位千金,并称“紫启国三大美人”,大小姐为此刻坐在他身边的皇后林盈,二小姐为睿亲王妃林颜,三小姐为右相府夫人林秋。当年他还是皇子时,也曾追求过林颜,虽然最后没有抱得美人归,可他却无憾无悔。因为他知道,林颜那样的人,也只有那个人能配得上。
只是,若真要自己说上个一二三的排序,那么林颜无疑是三人中最出色的,即便如他不沾酒色也深深的被她折服。林颜的美,不光是她的容貌,更有她独特而引人注目的无与伦比的气质。如今再看慕晚歌,却发现她的长相举止风姿气韵都与当年的林颜不相上下。
若说一家人长得相似,也不该是这么个相似法啊!
一时间,紫启国最尊贵的两名男子齐齐陷入了沉思,直让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到底是多大的事儿,竟能让久经风浪的两人齐齐出了神!
“肃亲王这是怎么了?即便歌儿倾城绝色,也不至于让你这般失态于人前吧!”皇后适时的打破了墨芳亭内诡异沉闷的寂静,凌厉的目光看了慕晚歌一眼,那一眼所包含的意味,复杂而又沉重。
肃亲王这才彻彻底底回过神来,以一声尴尬的笑声遮掩了过去:“慕五小姐如此姿容,倒是让本王想起了当年的京都三绝色!不想,如今只剩皇后一人,倒是让人感慨颇多!本王失态于人前,很是失敬啊!”
说着,他便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只是执起酒壶的手却是微微颤抖着。
宫人连忙上来将地上的碎片清扫干净,又给肃亲王换了一个杯子,众人好奇的目光才慢慢收了回来,转而看向仍旧站立着的慕晚歌。
“听皇后说,慕五小姐长年疾病缠身,如今站了这么久,心中可有怪朕?”昀孝帝却似乎还不愿给慕晚歌赐座,反倒是状似闲聊般的说起话来。
众人心里纷纷吐了一口血,想着皇上可真是让他们震惊了一把,明明知道慕五小姐疾病缠身,却还不让人坐下,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家么?就算心里怪,哪里又敢说出来呢?
慕晚歌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想死的心早就有了,只恨此刻没有廊柱供自己使用。头顶轰隆隆狂奔过一千一万次的“他母亲的”,不禁怀疑起前世所看到的历史书的真假!历史书上面不是都说皇帝一言九鼎、不苟言笑的么?为毛她遇到的就是个奇葩啊!为毛奇葩年年有,今年就特别多呢?果然是,真相永远都比现实残酷啊…
袖中的手攥了又攥,慕晚歌相信,如果罗浩宇在这里的话,绝对不会像她这么好说话懂克制。可是,形势不饶人啊!她头一次意识到权力的用处,至少气到极点了还可以狠狠的骂上几句啊,哪用像现在这么憋屈!
咬了咬牙,慕晚歌忍住吐血的冲动,咧开两串珍珠似的小白牙,尽量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亲切真实一些:“皇上乃九五之尊,所作所为定有一番用意,又岂是臣女所能置喙的?”
“朕倒没觉得有什么用意,你竟然看出来了?说说看,朕的用意是什么?”昀孝帝心下微动,如果连她的心口不一都看不出来,那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了。只是,当看到慕晚歌那似咬牙又似别扭的样子时,眸光微微闪动着,嘴角难得的勾起一抹笑意,满眼趣味的看着她,那模样那语气怎么看都觉得是只不露尾巴的老狐狸。
众人齐齐望天,吐血已经不能形容他们心中天塌地陷日月沦陷的震撼心情了!而元宇倾却没有将精力放到昀孝帝身上,反倒是满脸兴味的看着吃瘪的慕晚歌,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向昀孝帝讨教一番,将这番本事学到手来。毕竟,慕晚歌憋屈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就为着自己以后的福利,怎么说都要不耻下问才是!
慕晚歌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飘过代表心情警戒的赤红色“泥煤”,胸口几乎憋着一股气,但一想到昀孝帝正满含兴趣的看着自己吃瘪的表情,怎么都不能便宜了人家,顿时稳了稳心神,片刻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声音依旧波澜不惊:“臣女身份卑微,岂敢随意揣测皇上的用意?还请皇上恕罪!”
说着,便见她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昀孝帝笑意一僵,眼里划过一丝不耐,显然是对慕晚歌的举动很是不满,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回想起方才那久违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心神不定,只淡淡瞥了慕晚歌一眼,淡淡道:“慕五小姐站得也挺久了,就先坐下吧!”
慕晚歌如蒙大赦,连忙应了声“是”,走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来,便见林静然快步走过来,坐在了身边。慕晚歌秀眉微挑,如水明眸里划过一丝不解。谁想,林静然却是温和一笑,朝她眨了眨眼,俏皮道:“祖母和娘亲在说她们的事儿,我不好多嘴,身旁的小姐们老是说些胭脂水粉的话儿,怎么都是话不投机,我就过来找你了!表妹,你不会介意吧?”
“无妨。”慕晚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起纤细优美的脖颈,一饮而下。
墨芳亭内又恢复了早先的热闹活络,刚才的插曲也瞬间被众人遗忘在某个旮旯里。
即使身旁坐着一个人,慕晚歌也不欲多话,只如世外看戏之人般悠悠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灵动明亮的眸子带着旁人不易察觉的睿智和威严,细细打量着墨芳亭中的一切。
视线依次掠过皇上、皇后,而后停在了只见过一面的静贵妃身上。只见她今日一身繁华宫装,此刻正侧着身子,与同样盛装打扮的秦茗笑着聊天,两人精致的脸上尽是愉悦的笑意。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静贵妃抬起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因相隔太远而看不清神情。只是当秦茗却是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慕晚歌微微点头,回礼过去,随即移开了视线。
此次墨芳宴,刘枝的两位嫂子也随着进宫了,此时正满脸笑意的与身旁的几位夫人畅谈着,如此难得的机会,两人几乎是牢牢把握在手中。单看她们极力的搭讪,就可以知道此二人在交际上的厉害之处。而慕香玉和慕香兰却是少有的沉默着,就连刘琦也不曾理会。
从清泉寺回来后,一直都没有与刘琦正面接触过。今日一见,才发现她也是个妩媚的人儿。一身女敕黄色的衣裳,眉眼处隐隐透着一股媚态,甚是娇媚动人,已有不少官家子弟偷偷的向她送去秋波,只求佳人展颜一笑。只是,无论这些男子如何明里暗里的看着她,都不见她有任何的反应,身子坐成一个姿势,似是在看着某个方向。
许是美男子太多,眼睛被迷住了,在发呆吧,慕晚歌心想。正想要移开视线,忽然发现了一丝异样,慕晚歌双眼微眯,顺着刘琦痴望的方向看过去,俨然就是太子玉云烨所在的方向。她嘴角一勾,又看了看将视线都投注在元宇倾身上的慕香玉,明眸里狡黠尽显,活月兑月兑就是一只小狐狸!
而另一边,华老太君和侯夫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时不时就往她的方向看过来几眼,待碰上她清冷的视线后,急急忙忙就收回了视线。慕晚歌淡然一笑,也不欲多加细想那几眼里包含的意味。直到现在,她也还无法接受林国公府的人。凤仪宫里略带怨意的问话,也不过是带着试探的心思,想要找到当年中蚀忆散的蛛丝马迹。事实证明,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歌儿表妹,你想不想知道祖母和母亲在说什么?”正在慕晚歌凝思间,林静然却突然轻声问道。她一直都注意着慕晚歌的动作,当发现她的视线在众人之间一一掠过且脸上呈现出不同神情时,心里不禁有些好奇起来,但也知道自己肯定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紧紧跟着她的视线。当发现她的视线在祖母和母亲身上停留了有一段时间时,心里一喜,也顾不得那么多注意事项,抓住这个机会就要拉近她与林国公府的距离。
可谁想,慕晚歌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淡淡移开了视线,甚是漫不经心道:“表姐就这么坐在我身边,不觉得闷么?”
林静然面色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道:“怎么会觉得闷呢?我倒是很喜欢这里的清静!”
慕晚歌眼里划过一丝诧异,随即眼神示意着亭中的诸位千金,淡淡道:“旁人难得进宫一次,都是卯足了劲儿往热闹里钻,表姐怎么反倒喜欢起清静来了?莫不是往日进宫次数过多,失了她们的兴致与乐趣?”
闻言,林静然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低着头绞着手中的锦帕,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旁人只看到皇宫表面的繁华,何曾注意过繁华背后的东西!这里有世上最冰冷残忍的宫规制度,宫人们若是稍稍做不好,都会被自己的主子处以或残酷程度不同的刑罚;这里还有束缚人的高墙曲廊,有些人进来了,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再看到更广阔的天空了!这些碍眼不干净的东西摆在这里,你说,我还能有什么兴致和乐趣?”
“表姐,看问题应该一分而立,”慕晚歌颇有些语重心长道,“你能看到那些碍眼不干净的东西,是因为本身就拥有了这个机会。从他人角度上来说,你比他们都幸运得多。存在的即是合理的。不管你喜不喜欢,皇宫之所以能成为皇宫,就是因为它存在这些特有的东西,一如宫规、高墙等。既然是无法改变的现实,倒不如用别种心态别种眼光去看待去接受,如此也容易释怀些。”
林静然猛地抬头看着慕晚歌,待发现她一脸沉静,全然不似方才的盈盈笑意时,便知道她对自己说了些心里话。一阵暖流从心底里缓缓流过,林静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说得确实不错!只是,如此现实,却让人无法坦然面对欣喜接受,只可惜了我…”
后面的话渐渐沉了下去,慕晚歌看着她怅然若失的神情,心中微微一动,问道:“可是皇后给表姐出了什么难题?”
“啊…”林静然猛地一惊,待反应过来时面色一变,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似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甚是为难道,“我是林国公府的大小姐,有些东西,是怎么都避免不了的。如今看来,倒是无比羡慕表妹的自由了!”
慕晚歌挑挑眉,“避免不了就试着去接受,接受不了就试着去改变,如果连改变都做不到,那就静静的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有些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结果是怎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例子,本身就不是很少。”
“我知道,只是…”林静然眉头紧锁,试着想描述出心中的感觉,却发现一时间竟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只得长叹一声,“算了,这些烦人的事情,就不要提了。难得见到表妹一次,可不能让这些事情扫了彼此的兴。”
说着,执起桌上的酒杯就要喝起来。
慕晚歌伸手拦住了她的动作,从她手里拿过酒杯,又倒了一杯茶塞了回去,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酒烈伤身,女儿家不适合饮用!”
“那你为何…”林静然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颇有些不敢置信。
慕晚歌回了她一笑,“我体质偏寒,酒能暖身,自是再好不过。”
林静然面色一怔,看着她潇洒自如的动作,想要提醒她她自己也是女儿家的冲动顿时被压了下来,眼里只剩下羡慕。毕竟,女儿家饮酒能做到丝毫不做作的姿态,堪比半个男子了。
因心中有事,林静然少了与她说话的兴致,倒是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其他的人。
毕竟,女方宴席中,除了彼此攀比斗嘴寻觅佳婿外,便再无其他新鲜好玩的节目了。或许,这就是古代女子的悲哀。女德女戒这些老旧的道德规范,一直紧紧束缚着她们的思想与言行,在她们的头脑中已是根深蒂固。她们没有独立的思想与人格,平日里做事也只能是循规蹈矩,百依百顺,在家从父,嫁人从夫,若有相左,便是逆女、恶妇,便会受到所谓的道德礼数的制裁与老百姓的唾沫指责。
这样的世界,想想都觉得恐怖,可她却时刻身在其中,以现代的灵魂来看古代的妇女发展历程,不得不说,极具戏剧效果。
长舒了一口气,慕晚歌将视线投到对面的男子席位上。直到现在,她才有时间去梳理紫启国错综复杂的皇家王府关系。
回想起脑海中残存的记忆,才知道紫启国有四大王府,分别是肃亲王府、裕亲王府、元亲王府和睿亲王府,除了肃亲王是皇上的弟弟外,其他三王均是异姓王。元亲王自然是元宇倾的祖父,而睿亲王是凌暮远的父王,这两位王爷都不在京都城居住,故即便是朝中官员也很少能够见到,完全是领着朝廷的俸禄过闲散王爷的日子。
而裕亲王便是陈静卓的父王,膝下仅有陈静卓一子,对他甚是宠溺,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自己捧到最金贵的儿子面前。肃亲王有膝下儿女甚多,但在这些儿女中,最疼爱的还是玉淑梨和五公子玉琉清。这两位王爷在京都城里倍受达官贵人尊崇,这或许与其朝堂中的地位息息相关。也难怪,当初长街之上,陈静卓敢那么肆无忌惮了。
慕晚歌淡而轻的视线落在肃亲王的身上,却发现他在她看过去的那一刻,也正转过头来看着她,并朝着她微微颔首,遥遥举杯。慕晚歌看着那张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她眸光微闪,一一掠过肃亲王身旁的墨黑色长袍男子、玉云洛、最后视线落在太子玉云烨身上,脑中有一个近乎荒唐的可能呼之欲出。
她眸光一紧,脸色顿时暗沉下来,杯子上的手握得紧紧的,似是要借此平复心中的震撼纷乱。这时,一道凌厉无比的目光直直射在自己的身上,慕晚歌眼角微抬,却发现当自己看过去时那道视线已经快速的撤了回去。她心中一惊,连忙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自己无中生有的想法,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但是脑海里那几张脸却在作无止境的漂浮运动,连她都不知道,漂浮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元宇倾执着一杯酒在那里自斟自饮,近乎无聊的举动却被他做出了一份洒月兑。自从慕晚歌踏入墨芳亭,他的视线就从未离开过。看着她在玉心怡面前应付得游刃有余,心里充溢着浓浓的欣喜。而当看到她的视线落在别人身上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时,心里头顿时又难受到不行,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别人哪点比他好,竟能让她对他这么不屑一顾?
尤其是当她的视线停留在太子、洛王一处时,心头似是堵了什么一样,莫名的不舒服起来。仰起头喝下满满的一杯酒,元宇倾又情不自禁的看着对面的慕晚歌,看着她的浅笑、平静、淡然。
只是,这次,他却是冤枉慕晚歌了。慕晚歌之所以会环视周围的人和物,不过是怀着多了解情况的想法,并没有什么视线停留不停留的说法。若是可以,她才不愿意在这里干坐着看一群猴子演戏呢!
不过,元宇倾的视线从来都无法让人忽略,慕晚歌心里微叹了口气,直直迎上他的视线,想着这个男人就不能收一收过于灼热的目光么?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如此无所顾忌,眼看着玉淑梨和慕香玉就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慕晚歌狠狠的瞪了元宇倾一眼,示意他不要过头了。
谁想,此举却惹得元宇倾无声弯唇,一直以来的郁闷情绪顿时烟消云散,连忙拉起身旁的男子敬起酒来:“来,顾尚书,本相敬你一杯。”
“元相客气了,请!”顾寻客气了一番,随即朝着他举杯对饮起来。
“胥城水患之事,顾尚书可有什么想法?”元宇倾眼角瞥了某人一眼,忽然问道。
谁想,顾寻却是摇了摇头,“未到胥城,一切都还处于未知之中。刘城守所能提供的消息实在是太少了,但好在最关键的已经被我们掌握在手中。这几日,胥城的雨估计也停了,到时候免不了大量修筑河堤,想来又是一番耗人耗力的修整。后续的百姓迁移安置事项,却也是极为头疼的。不过好在皇上对胥城极其重视,命我等明日便启程,不然坐在京都城里干着急,这急都急出毛病来了。”
元宇倾赞同的点了点头,眼角瞥到慕晚歌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直把顾寻吓了一跳。不过他的神色变化也不过瞬间,只听他低声道:“你说得对!为今之计,只有到了胥城才算!”
“也只好如此了!这次去胥城,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了京都了。”顾寻微叹了口气,神色似是极为苦恼。
元宇倾却是揶揄一笑,“顾尚书这么急着回京都,莫不是心系佳人?”
顾寻何时被人这么调笑过,面色微郝道:“相爷还是不要打趣在下了!顾某独身一人,哪里有此等福分去牵挂?元相如此问,莫不是有了牵挂从而身有感悟?”
说着,顾寻又将这个问题抛给元宇倾,本以为元宇倾会矢口否认,不想他却是笑了笑,目光不自然的飘到对面去,眉头更加皱了起来。
顾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却是慕晚歌一杯接一杯仰头喝酒的豪爽劲儿,举杯仰首,动作优雅流畅,没有大家闺秀的扭捏,看着都无比的赏心悦目。
“五小姐,气度不凡,风姿绝代,怕是洛王弄丢了一颗蒙尘的明珠了!”顾寻看着眼前这副流畅悦目的动态画面,不禁感慨道。
虽然元宇倾一颗心都扑到慕晚歌身上,可顾寻的话却无一例外的进入了耳中,听到这样的赞赏,心情自然大好,在慕晚歌微抬眸的瞬间,朝着她遥遥举杯。慕晚歌眼角瞥到元宇倾的举动,回想起记忆中某个片段,一时心情大好,倒也不拘泥于往日的纠葛,仰头一饮而尽。
元宇倾微微错愕了一下,随即嘴角咧开继续执杯喝酒,单从一杯又一杯的频率来看,就可以看出他大好的心情。
只是,两人之间的微妙互动,落入他人的眼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玉云洛也走入了元宇倾猛喝酒的行列,看着慕晚歌如今优雅得体的举止,他不由得一阵恍惚,直让时刻关注着他的秦茗烦躁不已。而其他爱慕元宇倾的女子,则是纷纷瞪向慕晚歌,试图以眼中的火焰烧毁那碍眼的慕晚歌。
“皇上,微臣有事启奏!”这时,肃亲王暗暗瞪了油头滑面的玉琉清一眼,随即走出座位朗声道。
谁想,昀孝帝却是笑了笑,颇为不在意:“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公事。”
肃亲王低头思忖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回皇上,臣并非要谈公事,而是想要为小儿请旨赐婚。”
众人哗然,纷纷抬头看向端坐地上却难掩其纨绔形象的玉琉清,心里暗暗猜测着,到底是何人这么倒霉,竟被他看上了。
那些千金小姐几乎是抱成团,恨不得躲到自己的母亲背后,不让玉琉清看到自己,免得招惹了祸端。席中女子,唯有慕晚歌一人安然静坐,岿然不动。
昀孝帝笑了一下,精光闪闪的目光扫了一圈,问道:“肃亲王是为世子请旨?”
“不,臣是为犬子玉琉清请旨。”肃亲王朝着昀孝帝行了一礼,恭敬道。
昀孝帝又是一笑,“原来是府上五公子啊!不知五公子看上了哪家千金呢?”
肃亲王沉默了片刻,顿时朗声道:“微臣请皇上为犬子和慕五小姐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