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叮,你怎么蹲在这里。”他心疼地将这个小家伙捡起来,抱在怀里。谁知小家伙却像是条小泥鳅从他怀中挣出,固执地蹲守在厕所门口。
少宇笑着蹲在他面前,将他的黑发撩开,露出白希的小额头,他倔强地看着他,竟难得地开了金口:“爸爸,妈咪哭——”他伸出了小胖手指,指了指女厕里面。
少宇先是被这家伙的那声爸爸吓到了,接着便侧耳倾听,果然听到里面有压抑的哭泣之声。
傅凛的心脏似乎要跳出来了。喜悦,讶异,震惊,各种情绪左右着他,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薄唇颤抖了半天,他才故作平静地看着女自己,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听着这样的话,傅凛就已经勃然大怒了,但他却没有发作,相反,他比任何时候都顺从地说:“放心吧,明天我会去的。”
思玉再次睁眼,看了看那蔚蓝的天空,眼睛被泪水灼痛。
他的这句话,生生将傅凛钉在了医院大厅外的石阶上。
“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身体不舒服,我请求休庭。”好在思玉的律师够聪明,立即要求休庭。法官与陪审员面面相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思玉已经抱着头蹲到了桌子下面。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好混乱,她站在这里好孤独,妈咪走了,爹哋也走了,凛哥哥不相信她——
纪思玉在看见傅凛进场的那一刻,她看见自己的心脏瞬间分崩离析。看来历史的确总是在重复的。她茫然地四处张望,跟四年前一样,被告席是自己,原告席是柳晴傅母及傅凛。唯一不同的是,旁听席里四年前是自己的父母,而现在换成了丰神俊朗的墨少宇。触及到自己眸光,他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笑。不知为何,看到墨少宇坐在那里,思玉莫名安心。跟着思玉的眸光,傅凛看到了墨少宇。静静地看着这两人的眸光交流,傅凛一脸隐忍的愠怒,之后他又不甘心地狠狠地瞪了一眼墨少宇。少宇看着他那有些气急败坏的眸光,不屑一顾地回以一个轻蔑的眼神。
“墨少宇!”傅凛扶着伤口,气喘吁吁地追着健步如飞的墨少宇,而墨少宇则好像根本没听到他心急如焚的大吼,只顾向前走,他记得这附近有家妇幼医院,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将思玉送去医院救治。
“啪!”法槌落下,大厅里瞬间静得鸦雀无声。
“纪思玉,你相不相信,人的成长是一部分的。有一部分不顾一切地成长老去,而另一些部分则固执地留在了时空中。辛苦成长的我,始终都不敢去面对那个留在岁月中的我。”所以当她站在四年前那个位置,遇见了那个留在时空中不肯长大的自己时,她崩溃了。
“我要出院!!”
于是他下意识地看了柳晴一眼,眼中有淡淡的黯然。
“至于你说的坐牢,我听说,你不是有了万全之策吗?”傅凛的声音和表情越发冷酷起来。直到这时,纪思玉才明白他为何会来到这里。
不过显然墨少宇不打算成全他,他只是轻轻将他的手从身上拨下来,后退一步,从容淡定地坐到长椅上,专注地看着手术室的房门。
“是妈咪?”少宇蹙眉。
见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女子却更加着急,“傅先生,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孩子或许就是你的。你忍心将自己儿子的妈咪一次又一次送进监狱吗?”
“你是谁?跟纪思玉很熟?”傅凛警惕地问。
默默地递给柳晴一张面纸,他轻轻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他急切地想知道那孩子出生的时间。
听完这句话,傅凛了然。
傅凛停住了步伐,“补偿?纪思玉,你害得我以后都不能生孩子,这怎么补偿?如果你有诚意,不如就伺候我一辈子,以作补偿。不过——别误会,我所说的一辈子,是让你做牛做马而已。”他一脸残酷的讽刺,只是纪思玉毫不意外。
“我想好了——”纪思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两个男人做贼心虚地纷纷沉默,但思玉却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倒是没看出什么异常。
“只是,如果他们有人证明我……”
“你不说,我就当你是真想认我这个爸爸。”墨少宇宠爱地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其实,我也正好缺一个儿子。”他揉着他的小脑瓜,压低声音道:“不过,这件事暂且不能让妈咪知道,我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好不好?”
傅凛冷哼一声,凛冽地扬起唇角,“纪思玉,我是老告诉你,我改变主意了。”他的声音略显沙哑,但听起来却是那样阴森恐怖。
“为了小布叮,这一次我一定不能坐牢。”她坚定不移地看着墨少宇,“少宇哥,我的胜算有多少?”
“想为纪思玉求情?好像晚了些。”傅凛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连鼻息里都充满了不屑。
思玉一言不发地看着墨少宇,良久,她忽地郑重其事地问:“少宇哥,你到底是谁?你根本不是什么大学教授对不对?”能一手阻止柳晴胡作非为的,恐怕他的能力绝对不在傅氏及柳氏之下吧。
柳晴没想到傅凛会突然回来,一时间想到自己刚才那个样子,也有些尴尬。傅母到不以为然,她是谁啊,堂堂傅氏的太后,训斥他一个小院长怎么了?
“傅总,您终于回来了。”眼尖的小护士一见傅凛来了,赶紧大声通报,像是给里面的院长一个暗示。
“医生,救人。”墨少宇抱着思玉站在医院大厅,衬衣已经被思玉身上的鲜血染红了。一众医生还以为思玉是出了车祸,立即将她推向外科手术室,这时,墨少宇才忍无可忍地大怒:“她是小产了!”
“那我们先去一边玩,妈咪伤心完了就会来找我们了。”此时,墨少宇算是最了解思玉的,现在安慰她一点用都没有。
“墨先生打算如何杀我?”傅凛阴鸷地看着墨少宇,笑了笑。他又不是三岁两岁孩子,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如果这种小儿科似地的威胁就能吓到他,那他早就该金盆洗手了。
傅凛坐了半晌,随性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打火机的火苗熄灭之后,那氤氲的烟雾便开始在他周围萦绕。他单手支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举着香烟,藏青色的西装袖子里露出洁白的衬衫,纤尘不染。
“傅总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这个院长就不要做了。”傅凛面无表情地站在病房门口,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柳晴在狐假虎威,指手画脚这方面竟远胜过母亲。这个自称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此刻竟比任何人都飞扬跋扈。
“凛哥哥,纪思玉一定是装病。”柳晴死死攥着傅凛的手,说什么都不放开。
“事情好像有点复杂。”墨少宇带来的律师面色凝重,“现在,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纪小姐,明天开庭,你切忌要少说话。不过一旦开口,你便要一口咬定是傅凛侵犯你在先。”
“傅先生?”就在他凝神静气与疼痛对抗时,那女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她大约三十岁上下,面容温和柔美,穿着一身检察院的制服。傅凛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确定不认识这个女人。
墨少宇盯着她沾满鲜血的双手,眉心紧紧地皱起来。
“思玉,难道一个大学教授就不能有这样的本事了吗?别忘了,我可是有人脉的。从医院的医生到律师楼的律师,甚至是检察院法院,我都有认识的人。除了没有傅凛有钱之外,其余方面我都有信心比过他。”他的话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让人信服的能力,他会将你的怀疑一点点扼杀在萌芽状态。这便是墨少宇的魅力所在。
这原本就是无声的拒绝,但傅母却莫名其妙地以为儿子默认了她的提议,于是赶紧将柳晴拎到傅凛身边,讨好地对儿子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啊。”
他这个受害人不到场,他不信法院会开庭。
助理吓得赶紧闭嘴。
于是就这么思前想后,傅凛几乎一夜都没睡。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傅母准时派人来接他,他也义无反顾地去了法院。
傅凛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不顾疼痛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原告与被告当事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众目睽睽的法官与旁听众人,无奈之下法官只得宣布暂时休庭。
“妈咪——对不起。”她小声呢喃着,混乱而昏沉的大脑已经分不出时空。
“我没时间跟你耗。”墨少宇压低声音,“这次,我只想警告你,别玩得太过火。”说完,他竟抛下傅凛扬长而去。
傅凛的心顿时露了半拍,随之又狂跳起来。那个孩子,不是红太阳孤儿院的那个小家伙吗?纪思玉一口咬定那孩子是她要领养的,还说跟他毫无关系。看她那样紧张,他应该早猜到那孩子是他的吧。
“2009年12月24日平安夜。”女子盯着傅凛,黑眸里涌动着伤感,“那孩子一生下来思玉就托付我将他送走了。”
小布叮牵着墨少宇的手来到孤儿院的小花园中,两人在长登上挨着坐在一起,少宇便好奇地问:“布叮,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叫我爸爸?”他知道小布叮的智商非常高,模仿能力也非常强,正是因为他聪明,所以才对缺乏父母之爱体验得非常深刻,才显得跟同龄的孩子格格不入。这孩子不喜欢说话,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有些轻微自闭,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孩子不屑于那些孩子玩,所以如果说他是傅凛的儿子,那他们父子真是太像了。
墨少宇风轻云淡地笑了笑,从容道:“思玉,你尽管放心。君豪酒店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即便柳晴有通天的本领这一次也没人敢给她作伪证。那么在缺少人证物证以及傅凛本人又不不打算追究的情况下,法院受理本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你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墨少宇原本以为自己打点了一切,谁知道百密难有一疏,而这一疏竟差点断送了纪思玉。
于是,一个小时之后,傅凛的轮椅便堂而皇之地停在了纪思玉的面前。思玉听到有人探视,还以为是墨少宇又要交代她什么,可是等她出来一看,竟有了这个“意外之喜”。
“纪思玉小姐,请问2013年5月17日晚,你在哪里?”原告律师已经站到了思玉的面前,可她却什么都看不见,唯有母亲扑到在她面前的情景,唯有耳畔回响着父母那撕心裂肺的声音。
惨烈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夹裹着她涌向四年前的时空。她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泪水模糊了眼睛。
“来人!”他暴怒地将手机摔到了地上,用力按下墙上的呼叫铃。一直守候在外的护士小心翼翼地进来,大气不敢出。
听完思玉的话,傅凛沉默了一会儿,便被随侍推了出去。纪思玉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乱得如同一团麻。如果傅凛真的站出来控诉她,那她也只能豁出去了,为了小布叮,她不能再软弱下去。
墨少宇眸中掠过一丝笑意,之后那笑意闪过取而代之的是冷酷与嗜血。伴随着这凛冽的眼神,他的一记左勾拳已经挥到了傅凛的脸上。
“戴伯伯,你先出去吧。”这位院长的年纪跟父亲年纪相仿,又加上他是傅氏的老人,所以傅凛很尊敬地叫他一声伯伯,他也是故意想给柳晴和母亲提个醒,不要对谁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住口!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为她求情了?”傅凛勃然大怒。
但布叮却不配合了,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趾。
“你在生我的气。但是纪思玉,她不但害得我们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又害得我们将来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咽不下这口气。”她红着眼圈的样子的确是楚楚可怜,只是那眸子里的恨意充满了戾气,她盯着被告席中纪思玉的样子,简直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傅凛好不容易拉进了与墨少宇的距离,谁知又被那该死的红绿灯分开。他站在车流汹涌的街头,静静地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忽然觉得跟他们好像隔了一生的距离。
“傅总,您回来就好,那我先回去了。”戴院长揩了揩额上的汗,仓皇无比地走了。
小布叮不打算搭理墨少宇,虽然他还不知道谁是他真正的爸爸,但眼见着墨少宇经常会跟妈咪一起出现,那他是自己爸爸的可能性总归有八。九分吧,而且他的确想要个爸爸,而墨少宇看起来的确非常不错。
“阿凛啊,你这伤才刚刚开始愈合,就不要到处乱走。对了,我会让人来接你去法院。”傅母无比武断。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是很了解我的。”说到这里,傅凛的语气里已经难以掩饰失望和伤感,“但似乎,是我错了。你想要我身败名裂,难道我就不能让你把牢底坐穿吗?”从怀疑四年前是他诬陷她,到现在想要用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来胁迫他,纪思玉的种种作为已经让他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固头强厕。女人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地说:“你知不知道思玉在狱中生过一个孩子?!”
纪思玉心惊肉跳地问:“你改变什么主意了?”她已经不自觉地被他牵引了情绪。
“你们怎么回事?他的伤口还在恢复阶段,怎么就能让他随便走动?”
见他如此顺从,傅母与柳晴都是喜出望外,尤其是柳晴,她之前还担心傅凛会因为你这件事迁怒她呢,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柳晴一怔,继而捂着脸一路哭着跑了出去。
思玉忙不迭地说:“我想起来了,那晚,我到408房间立即就被控制住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傅凛,但事实证明傅凛是之后才进来的,那么之前那个男人一定是柳晴故意指使来害我的。”
墨少宇伸出了小指,小布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指勾住他的。
每当他一言不发的时候,纪思玉就格外害怕。
“傻瓜,怎么老是说对不起。”听她终于认出了自己,墨少宇忽地觉得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值了。莫名的,他甚至激动得有些哽咽,那种说不出的感动,让他忍不住眼圈发热。
傅凛不动声色地看着女子,沉声道:“杨小姐,你的话,我只当是个玩笑。”这是纪思玉的秘密,她原本就不想让他知道,这个贪心的女人,竟想独占他的儿子。他不会让她得逞,不过这不代表他要表现出什么。
但傅凛双眼一闭,一言不发地躺着。
不久之后,柳晴就说自己有了,他愧疚之余更满是惊喜。于是越发忽略了纪思玉,所以当有一天晚上纪思玉问他,假如她怀了他的孩子该怎么办时,他想都没想就说打掉……再后来的事,便一发不可收拾。在一次柳晴和纪思玉独处的时候,柳晴从楼梯上摔下来,孩子没了,柳晴便一口咬定是纪思玉推她的,纪思玉据理力争,可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因为在他心目中,纪思玉已经是劣迹斑斑,为了嫁给他,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只是现在想来,这件事似乎充满了玄机。
柳晴已经好几天都没跟傅凛说过话了,此时也想找个机会跟他联络联络情感。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凛哥哥——”
思玉脑中嗡地一声,心中传来下坠与碎裂的声音。
“听说,这次又是纪思玉?”女人耐心地将他轮椅下面的石头拣出来,将他的轮椅转了个方向,缓缓地朝法庭方向推去。听她语气,她似乎对纪思玉很熟悉。
“凛哥哥,是我不好。”柳晴扯着傅凛的衣袖,委屈地道着歉。她眼圈泛红,黑眸里一包水气,贝齿轻咬樱唇,唇上印出两个清晰的齿痕。咬唇,叫他凛哥哥,这个女人难道真不知道她现在这些小动作都是之前纪思玉的专属吗?
“墨少宇——”他焦急地冲进来,一把抓住墨少宇,焦急地问:“纪思玉,她怎么了?”虽然是明知顾问,但他还是很想亲耳再听墨少宇说一遍。
傅凛将身后的随侍赶出去,从容摘下了墨镜,他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双手从容交握,安静地打量着纪思玉,思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吊灯的光将他们罩在一个诡异的圆圈中,傅凛那张俊美的脸几乎有一半埋没在阴影里。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眼角微微下垂,眸光在思玉身上逡巡了半晌,才落到别处。
傅凛气急败坏地转了半天,轮椅依然一动不动。于是他不得不忍着腰月复中的剧痛,吃力地站了起来。
她努力将眸光转向旁听席,努力从容地笑望着墨少宇,希望能从他那里汲取一些让人安心的东西。
没想到傅凛竟是勃然大怒:“我的话你听不懂吗?滚出去!”
傅凛冷笑,不屑一顾地问:“明天开庭?她可真是急不可耐?不过,难道不需要我这个当事人到场吗?”
探视完小布叮的第二天,警局正式批捕纪思玉,她甚至都没有时间通知墨少宇,就被带走了。不过墨少宇动作很快,思玉前脚被带走,他后脚便带着律师赶到了警局。而得到的消息则让他们非常意外,柳晴竟然找到了当晚纪思玉刺伤傅凛的目击证人。
“不行啊,傅先生——”
回到医院的时候,傅凛发现母亲与柳晴已经把院长都叫到他病房问话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算起来也算是傅氏的老人了,但此刻他却正站在母亲面前,恭敬地聆听她的问话。
墨少宇在一处开满蔷薇花的栅栏前停了下来,他站到他面前,脸色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与淡定,看了看天边蓝。丝。绒一般的天幕,他笑道:“我想要杀了你。如果你死了,便再没人可以控告思玉。因为死人是从不会说话的。”
“傅总,”纪思玉神经质地笑了笑,凄冷地说:“其实事到如今,了解你与否已经不重要。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要好好地活着。你们逼我,难道就不许我反抗吗?柳晴做任何事,你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错,她有你可以仰仗,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就比如这件事,你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可却还拼命给她打掩护!可是我不行,我不能仰仗任何人,所以只能想尽一切办法保全自己。关于那个万全之策,我完全没有胁迫你的意思。第一,你说你不会追究我,那只要你不出席,这个案子就没法审理,你口中我的那个万全之策,就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第二,假如你为了柳晴来告我,而我准备的那个万全之策就像你说的那样,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我需要拿自己的清白和名节来换取我的自由,傅总你觉得这样算是胁迫你吗?”
++++++++++++++++++++++++++++++++++
“那你想要做什么?”傅凛不屑一顾地问。
他不由自主地问:“为什么?”
其实就算是现在,傅凛也不肯轻易相信柳晴的劣迹,因为如果他否认柳晴,那就等于否认他自己,自负的他,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当纪思玉指责他包庇柳晴时,他并没有否认,因为他没有勇气。
思玉轻轻吁了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苍白的唇已经没有一点血色。
“傅总,那明天我们到底出席不出席呢?”助理小心翼翼地问。
傅凛也坐直了上身,专注地盯着纪思玉。zVXC。
“傅总,早。”墨少宇有些霸道地从傅凛随侍手中抢过轮椅,他的这一举动不仅吓坏了傅凛的随侍,也让傅凛有些讶异。似乎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在他面前耍横。
傅凛低头冷笑,再抬头的时候,他已经是一脸冷血的嗜杀。看了看时间,马上快开庭了,傅凛见自己人并未找到他,所以他想自己转动轮椅赶回去。可是该死的,当他转动轮椅时才发现,那该死的墨少宇是什么时候将他轮椅的四个轮子下面都放了鸡蛋大小的一块石头?
墨少宇打断了思玉的话,果断地说:“放心,我们也有‘人证’。”看着他笃定无比的脸,思玉越来越觉得墨少宇不简单了。
傅凛静静地看着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听着他的威胁,他并没有任何慌乱或是害怕,相反啊他只是更加好奇。叱诧江湖近十年,从来都是他威胁别人,胁迫别人,如今被人以死威胁情况,还真是第一次发生。而且还在这神圣的法院,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讽刺。看来这个墨少宇还真不是一般人。
墨少宇将他往僻静的角落里推去,“谁说我要为她求情?”他这种诡异的举动与话语引起了傅凛的兴趣。
傅凛瞥了这个机灵的小护士一眼,从容步入病房。
“阿凛,不如让晴晴留下来陪你说说话。”傅母见天色尚早,就想给柳晴创造点机会。
看着他这幅样子,墨少宇不禁怒从中来,他一把抓住墨少宇的领子将他强行拉起来,“墨先生,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逼视他的黑眸。
但纪思玉并没有打消心中的疑问,只是她不想再追究了而已。
慈安医院
关于柳晴口中那个被纪思玉害死的孩子,原本傅凛就是有些疑问的。只是当初在那种形式之下,他已经失去了应该有的理性判断,因为纪思玉的反复纠缠与不可理喻,他已经对她产生了严重的偏见,所以只要是柳晴说的,他几乎都选择相信。碰巧,在那之前,他的确因为喝醉了错把柳晴当成了纪思玉跟她有了男女之事。
而台阶下的傅凛则是一身藏青色的西装,他双手交握胸前,双眸微闭。因为是重伤初愈,所以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不过也仅仅是苍白而已,那一脸逼人英气却是丝毫不减。瞥见墨少宇,傅凛却并没有想要跟他说话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想要让随侍从他身侧绕过去,但墨少宇却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他说话。
傅凛到达原告席的时候,时间刚刚好。墨少宇瞥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而傅凛则依然回以不动声色。
思玉感觉自己的大脑轰地一下变成了空白,她瞬间乱成一团。狠狠地舒了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如果傅凛真的是反悔了,那他只要明天按时出席在原告席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这么晚还冲到她这里来。如此说来,他也许只想试探试探她,再或许是想才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回报?
“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她双手抱头,神情惊慌无助。墨少宇诧异地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发现了端倪,思玉好像——好像有些不对劲。
面对傅凛的诘责,思玉只有沉默。她并不是不了解傅凛,只是,那份源于爱的了解,却也因为这份爱的消逝而逐渐变得模糊。她在变,她以为他也在变。
“这个人不可能是君豪酒店的人。”少宇思索了片刻,果断地说:“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是柳晴的人。”
“你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傅凛被护士扶尚了床,便立即下逐客令。不知为何,他现在真是无比厌恶这两个女人,虽然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他未婚妻,但她们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
“傅总,我们现在已经无法阻止柳小姐了。纪小姐现在已经被警察带走,明天就要开庭。”助理又急又慌。
“傅先生,这些年来,思玉很不容易。”女子的声音有些低沉,“她这次刺伤你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傅先生如今你已没有大碍,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这次能放她一条生路。”女人的虔诚让傅凛非常意外。
“妈咪,救我——不是我——”
结果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之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什么?”好吧纪思玉,既然你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在法院的门口,傅凛遇到了墨少宇。彼时阳光正好,碧空如洗。绵软的云朵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但却是乐此不彼。淡淡的阳光照在法院的大理石台阶上,散发着柔和的玉色光芒。墨少宇便站在这玉色光芒之中,一身铁灰色西装,将他衬托得如兰芝玉树。
眼见着傅凛已经招呼随侍将他推出去,纪思玉赶紧拦住了他。
“这里是无烟区。”思玉看着他手中的烟一点点烧成灰烬,她要尽快打破这沉默的僵局。
“是一枪打碎我的脑袋?”傅凛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下,“还是将我活活勒死,然后抛尸荒野?”听着他饶有兴味地描述着自己的死法,墨少宇有几分愠怒。
那女子温婉地一笑,柔声道:“我姓杨,是之前思玉在狱中的教官。”
柳晴接过面纸,索性趴到他怀中,抽泣起来,“凛哥哥,我们的孩子——”只要一想到以后不能跟傅凛生孩子,柳晴的心里就像是关了一只疯狂的猫。
“那个,我打听到纪思玉那边为了对抗柳小姐的告诉,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据说,如果法院真的开庭审理这个案子,到时候纪思玉会一口咬定你是强。歼未遂,她是正当防卫,最多算是防卫过当……而你到时候就算是赢了案子,也会输掉人格和声誉,只能等着身败名裂了。”助理竹筒倒豆子似地将打听到的,全部说了出来,然后才紧张地舒了口气。
傅凛疲惫而烦躁地瞪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纪思玉刚才那番话。她说他是柳晴的靠山,明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是柳晴还故意为她遮掩,可是,可是事实上他根本不是在为柳晴遮掩,而是为了保护她而已。如果她一位地追究柳晴,那以柳晴的性格和实力,一定会十倍奉还回去,可是她纪思玉,现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女人,她拿什么跟柳晴斗?可是她却不明白他的苦心!傅凛挫败而失望,他发现自己跟纪思玉之间果真已经是渐行渐远了,也许他的确该考虑远离她的生活了。
傅凛目光空洞地看着车前方,良久,才幽幽地说:“出席。”
“思玉——”
“你没有不好。”傅凛不耐烦地敷衍着。
“傅总,你不会真想帮着柳晴控告纪小姐吧?这件事说起来,虽然纪小姐做得是很过分,但——”
盯着他的黑眸,纪思玉沉声道:“关于刺伤你这件事,我很抱歉。如果你想要得到什么补偿,尽管提出来。”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并不想坐牢。”
“我是。”傅凛眉心紧蹙,虚弱地点了点头。
“凛哥哥——”虽然来的是墨少宇,但思玉看见的却是傅凛。她凄惶地伸出手,想模模他的脸,却见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
“那个,傅总——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助理口中像是含了一颗鸡蛋,犹豫而又忐忑,傅凛不耐烦地说:“说,别浪费时间。”
“傅先生是吗?”一道温和的女声从背后响起,傅凛有些分神,他这一分神不要紧,腰月复中的疼痛瞬间不受控制地涌向四肢百骸,他不得不乖乖坐回轮椅,静静地等那疼痛过去。
纪思玉?小产?那会是谁的孩子?傅凛的大脑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放在伤口上的手也逐渐无力地垂落下来,一颗心似乎沉到了谷底。
墨少宇不顾众人诧异地目光,抢上前去将思玉抱起来就往外走。法警见状也不敢拦,只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思玉,我的思玉——”
傅凛将手中的烟蒂用力压死在桌子上,轻蔑地看了一眼纪思玉,不屑一顾地说:“明天我会作为被害人出庭。”
纪思玉静静地看着他们,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哀伤。不过,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四年前那温室中的娇花了,在过去的四年里,她学会了坦然面对风雨。何况,何况,她已经不爱傅凛了。可是,为什么,胸口还会痛得这么厉害,几乎都不能好好呼吸了。
“明天就要开庭了,今晚就忍不住了吗?”思玉也许会了冷嘲热讽。
傅凛全程遥控着几个助理,只是他小看了柳晴的手段与魄力。她竟敢铤而走险,绕过他,将这桩民事诉讼案件,弄成了公诉的刑事案件,而且她竟敢搬出自己指使的打手反过来给他作证!不愧是柳家大小姐,真有她母亲当年的风范。
“思玉,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此时的阳光已经有些强烈,照得人睁不开眼。但思玉还是顺着这温柔的声音,努力地抬起眼皮,于是她便看见了少宇那令人安心的笑容。他光洁的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亮晶晶的就像是有一层薄薄的光雾。她抬手轻轻帮他拭去那些汗水,倾尽全力叫了一声:“少宇哥,对不起。”
“凛哥哥,你相信我了对不对?”她苍白的笑容,让人心酸无比,少宇将西装月兑下来将她沾满血的身体包起来,快步向外走去。傅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眼见思玉对着墨少宇喃喃自语,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一颗心沉沉浮浮,忐忐忑忑,让他心火如焚。
“我要出院。”
这一拳毫无预兆,所以将傅凛打得措手不及。他一个趔趄,身体瞬间向左倒去。
墨少宇不动声色地理理西装,冷酷地说:“这一拳是我为我的孩子打的。”
傅凛铁血地擦掉唇边的鲜血,眸底一片阴霾:“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听到思玉怀孕,他第一时间便想到那个孩子是自己的,但还不敢确定,因为毕竟纪思玉身边还有这个叫做墨少宇的男人,不过此时他听他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强调,他反而相信那孩子不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