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场闹剧收了场,何莲儿便让李氏和何花儿先带着着小梅进屋休息,她自己再三向魏先生道了谢,才将人好好送出去。又对着周围邻里一一作福,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大家推让了一番,见天晚了也就各自散了。
何莲儿拿起何老头儿留下的钱,在手里掂了掂。两百个大钱,只多不少。她微微松了口气,至少这阵子一大家的伙食费算是有着落了。
何花儿安抚小梅和李氏睡下,便出来同何莲儿一道,将屋子里收拾了一番。姐儿俩洗漱完,肩并肩躺在炕上说话。
“姐,你们今日咋想到要请魏先生来?”
“俺跟小梅还没进家门呢,就听到二婶的大嗓门了。你日间跟俺说的话就一股脑儿出现在俺脑子里。莲儿你说得对,俺是大姐,怎么着也要护着娘和你们,不能轻易让人欺负了去。俺就想着,这事儿也许魏先生能帮上些忙,就将他找来了。”
“姐,你做得好。”何莲儿点头,又说:“我看咱爷和二婶儿,就是乘着咱爹出门赌钱,才模过来的。这是摆明了要欺负到咱们娘儿几个头上。”
何花儿皱眉,“阿爷和二婶儿会怕咱爹?咱爹在阿爷面前可老实了,啥话都不敢说。”
“你不知道。”何莲儿摇摇头,“咱爷不傻,他怕人家讲究他苛待亲儿子,便绕过咱爹,直接找咱们茬,他这是不把咱娘和咱姐仨当自己人。外人说道起来,他也好有个借口,就说是处理孙子孙女这些小辈的矛盾,讲究不到他头上。”
何花儿膛目结舌,半晌才说:“还好你机灵,不然咱家怕是又要吃暗亏。俺看今晚阿爷吓得不轻,怕是能消停一阵子。”
何莲儿轻轻“嗯”了一声,说:“姐,明日我去趟吴家,你早起帮我置备点儿东西呗。”
何花儿噌地从炕上爬起身,“莲儿,俺跟你一起去!俺就跟他们说,俺替你去白云庵出家做姑子去!”
何莲儿安抚地拍拍她,将她重又拉下躺好,才说:“明日还不到时候呢,吴家给的期限是后日。即便真要出家,也是直奔庵子去的,没有直接去吴家的道理。”
连花儿想想也是,又有些担忧地问:“那明日你去吴家做甚?”
“送点子东西过去。我看咱家院子里的蔬菜长得挺好了,明日给送去正好呢。人家给了咱们家不老少东西,咱也得回回礼。”何莲儿幽幽道。
第二天一大早,何花儿就帮着何莲儿拾掇了几篮子干净蔬菜,都挑得最新鲜水女敕的,又折了几支槐花儿盖在篮子上面,一则清香去土味,二则防晒保鲜。李氏和何梅儿还在睡,何莲儿没惊动她们,拿着东西就出门了。
村口狗蛋在等她,这是她早让小梅跟狗蛋说好的,她家给狗蛋一个槐花儿馒头,狗蛋领着何莲儿去镇上的吴家。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路。镇上路不远不近,仅靠他俩这小孩子的脚程也得足足走上两个时辰才能到。狗蛋他娘刘婶是个爱热闹爱打听的妇人,对于镇上这户吴家,狗蛋也从她娘那儿听了不少东西过来。这时候正好何莲儿问起,他也就乐得竹筒倒豆子一样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原来这吴家是书香世家,祖上出过几个中过功名的读书人。到了这一辈,京中虽然没人了,也仍旧耕读传家,在乡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望族,光是田产就占了大半个小山庄。
这吴家现在当家的是吴大老爷,夫人秦氏育有二子一女,吴大少爷已经成了亲,逐步接手家业。吴二少爷年幼几岁,人也聪明,吴大老爷便为他请了先生,让他专心念书,考取功名。那吴三小姐与何莲儿一般大,自来养在深闺中的,据说也长得十分美丽。
“兄友弟恭、夫妻和睦,是户厚道人家。”狗蛋学着他娘的口吻下了评断。
走了许久,日头渐渐上移,两人终于到了云浮镇。这是何莲儿穿越后第一次来到镇上,一眼望去竟也很是繁华。行人络绎不绝,街上酒楼饭馆林立,叫卖的小贩、商人穿梭其中。
因时间急迫,何莲儿来不及凑热闹,便催着狗蛋带她上了吴府。那吴府虽没她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古代世家的大宅那般豪阔,但也算朱门高墙,庭院深深了。
两人到了一边的小角门前,轻轻叩了几下门。
来开门的婆子见了狗蛋,笑骂:“小猴崽子,今日咋得空到婶子这儿来?别是瞒了你老娘,偷偷出门来找你蒋四哥玩儿的吧?”
这妇人是吴府的杂役蒋家婆娘,原本就是嫁到小山庄的媳妇,平日里与庄子里这些农妇有些往来,跟狗蛋的娘刘婶更是交好,她口中的蒋四哥是她家老幺,常跟狗蛋一起玩耍的。
“哪儿啊,婶儿,这不陪我莲儿姐来吴家送东西吗?可不兴这样冤枉俺,俺娘知道俺乱跑,定然打死俺。”
蒋家婆娘这才注意到狗蛋身边的何莲儿,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足有一刻钟,才惊罕地问:“何家二闺女,你真没事啊?
何莲儿朝她福了一福,说:”婶儿好,俺没事呢,前几日就醒了。本想早点过来给婶子请安,可身子没好利索,不便出门。今日能下地了,便带些土产来给婶子尝尝鲜。“说着,将那另准备的一个小篮子递到蒋家婆娘手里。
蒋家婆娘将东西翻看了一下,见虽是些寻常庄稼地里的蔬菜,但都是挑选的最鲜女敕的掐来的,且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就很喜人,便也乐呵呵收下了。她家现在已不在小山庄子里种地了,全家都在吴家当杂役,因而见着这些土产便很亲切。又见这原本木讷的何家二丫头忽然之间机灵了不少,更是欢喜,夸赞了她一番。”婶儿,吴家大老爷前几日给咱家送了不少东西去,咱们全家都感激在心里呢。咱也没啥好东西可回报的,这些子鲜菜,就当给东家菜桌上加个菜,还请婶子帮个忙,让俺送进去吧。“
何莲儿她们家佃了吴家的地,每年固定时候都会来送粮送菜,这个蒋家婆娘也是知道的,便答应了声,说:”正好!今日大老爷要宴客,正嫌厨房的菜不够新鲜呢,俺瞧你送来的这老些可比镇上买的强多了,快些给送进去吧。“说着,便让狗蛋先去找蒋四哥玩儿,自己带了何莲儿进门。
两人在大宅里七弯八拐,便来到了厨房里。
快到晌午饭时间,厨房里几个帮厨的忙得热火朝天。那掌勺的大师傅噼里啪啦炒着菜,油烟的香味充满整间屋子。
蒋家婆娘带着何莲儿跟众人打了声招呼,这时正有另一婆子来找她,她便急急忙忙去了,让何莲儿自己将东西放下,在厨房休息一会儿再回去。
何莲儿点头应了,将篮子里的菜整整齐齐倒出来、放好。见一旁帮厨的有些忙不过来,便凑过去说:”婶子,俺来帮忙吧?“”那正好!“那仆妇正忙得焦头烂额,也没跟她客气,”我看你送来的菜还不错,拣些好的去洗了,大师傅正好要用呢。“
何莲儿连忙答应了一声,接过那仆妇给的木盆,用瓢子舀了水,便开始洗。
跟着忙活了一会儿,却听大师傅对她说:”嘿,丫头,手里的活计先放一放,将这些白伞子先洗了。“
何莲儿见他递过来一篮子蘑菇,反应过来他说的白伞子就是这白蘑菇,不由失笑。”小心点儿洗,别弄断了。这是老爷的朋友从西面儿带过来的,说是珍贵着呢。“大师傅又叮嘱了几句。
何莲儿点点头。
小山庄山上其实也有些野蘑菇,可是那些蘑菇色彩艳丽,伞盖细小,多是有毒的,庄里人不会分辨,干脆都不吃的。这白伞子伞盖大,通体乳白,一看就是上好的食用口蘑,也难怪吴家人将它当成稀罕物。
何莲儿小心洗干净了,给大师傅验看后遵照他的嘱咐交给了一旁的帮厨。那帮厨原本低着头,头上裹了布巾,身上着一件灰布长褂的寻常仆役服,看起来身材颀长。这时抬起头,冲何莲儿狡黠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原来是个模样清俊的少年郎。
何莲儿便也对他一笑,低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过了不多久,何莲儿累得敲敲自己酸涩的腰肢,正想休息一下,忽然听到大师傅厉声喝问:”这白伞子的梆子是谁给弄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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