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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安子离去之后,百里香玲将九方思君送回房间,知道她身子不适在加上这一路赶得急自己确实也有些疲乏,所以,吩咐了寸心之后自己也早早的回了屋子。
“咳咳,寸心,你出去吧,你呆在屋里,我有些睡不着。”九方思君躺在床上瞌上了双眼,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之态。
“这……”寸心有些担心。“小姐,今日你身子不舒服,还是让寸心在身边守着吧,若是有什么不适寸心也可以马上去找公主。”
九方思君眉头微微一蹙,虚弱的睁开双眼,眸中已经染上了一丝不满;寸心心里一颤,知道是自己太过多嘴,连忙起身退后几步便退了出去,出门之时仍然有些担心的回望了一眼,见九方思君又闭上了双眼只得退出去。
寸心不会武功,脚步声虽然轻但是对于武功高强的人来说,那声音足以告诉让他们知道寸心的一举一动;寸心的脚步渐渐在耳边模糊直至听不见,知道她已经走远,躺在床上的人掀开锦被利落的翻身单膝跪地,“奴婢恭迎小姐。”嗓音清冷绝然,一套动作更是宛若行云流水般畅快,哪里还有之前的病态虚弱。
轰隆——
惊雷乍响,烛火摇曳转瞬熄灭,一阵几乎是细不可闻的衣袂摩擦的簌簌声之后,闪电之中一道黑影由房梁之上缓缓降落,足尖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啪滋——轰隆——
闪电伴着惊雷,似乎整个屋子都抖了三抖。
电光破开,瞬间的光亮却让人看清了那黑影的模样,正是约好十日之后别院回合的真正的九方思君。
“起来吧。”
一贯温润淡雅的嗓音中参杂着轻盈的脚步声,随后漆黑的房间亮了起来,屋外的风从窗口灌进来,还没来得及盖上灯盏的蜡烛扭曲了几下,整个屋子似乎也跟着晃了晃。
九方思君从屏风上取下寸心备着的明日穿的衣裳,转身入了屏风,“你这身功夫越发的好了,我不过是微微调动内息你便知道我的存在,再过些日子怕是我该不如你了。”
只着中衣的‘九方思君’,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对于主子的夸赞丝毫没有欣喜之情。
没用多少功夫,九方思君从后面出来,橙色彩绣菱花上衣,露出白皙的小臂,一对两指宽的镂空银镯套在白皙的皓腕上,是一条同色的绸裙,离裙摆一尺高的地方也是一圈一寸宽的彩绣菱花,双足赤果,脚踝处系着一串银色流苏,随着脚步晃出层层银色细浪。
“衣裳换了吧,一会儿还有事要做。”她走到椭圆的铜镜前,抽掉挽发的玉簪一头乌黑的青丝随即散落下来,直落腰际。
屋外电闪雷鸣似乎还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屋内烛火摇曳沉寂安然。
待九方思君放下眉笔的同时,一身黑色劲装的惊霜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若不是那头上半挽的发髻恐怕没有能够相信只不过片刻时间,眼前的人就是众人所见的璇玑郡主。
“小姐。”惊霜颔颔首,因为一直以面具遮脸的原因,那张原本就没几分血色的面上更加的苍白。
“嗯。”九方思君点点头,张开手,掌心多出一个瓷瓶。“这药你留着,吃了脸上会好受些。”
惊霜没有拒绝,从九方思君在所有人中选下最不起眼的她那天开始,她和九方思君之间就没有‘为什么’这几个字,那种信任无关尊卑。
“这一路可还顺利。”
“嗯,除了在凤平州遇上大雨耽误了几个时辰,其他一切都顺利。”
“那便好。”一道电光闪过,铜镜中的那张脸有些扭曲,九方思君唇角微微一弯,凤目微敛,“明日起,你便留在我身边。”
惊霜眉头一皱,“小姐,奴婢这一路都未曾出现,明日出现在此处,怕是会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怕什么!”九方思君黛眉一挑,眼里有几分轻狂,“若是没有麻烦,我们这一趟祈阑之行不就枉行了吗?再则,若是没有麻烦,我们怎能让风落玉——称、心、如、意!”
四个字落下的瞬间,九方思君长袖一挥眸光转寒,天空闷雷破云,掩去那声木门破开的巨响,一名身着藏青内侍服的太监缓缓站起来,那一双带着阴戾的眼中还压抑着几丝恐慌,显然,他从未想过依照自己的功夫会这般快被发现。
九方思君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子,纤细的足踝上细密的流苏微微晃动着,她走到屋中央,正好同门外的人相对而立,门外的风从门口灌进来,那一头的青丝瞬间变得有些张牙舞爪。
“祈阑的皇帝真真儿的有趣,夜半三更还能够差人来伺候本宫,本宫真是感激不尽。”
九方思君的闲适姿态无疑是在那人的恐惧之上有狠狠加了一笔,但,自己的身份纵然是如此也退怯不得:“既然郡主知道,那还客气做什么!”
说着话,垂在身侧的手中一条长鞭缓缓垂下,在地上盘旋一圈,四周的杀气也比适才浓烈了几分。
“好啊!正好本宫手痒痒,就看看风落玉的狗有几分本事能够让本宫止止痒!”
惊霜来不及阻止,更令人惊愕的是,对面的人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出手,九方思君的玉手便已经扼住了他的脖颈——神形鬼影,风绝尘的独门绝技更是他师父一声的绝学,九方思君不敢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对付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没有顿悟之人——足以!
“你是……”
手中的长鞭软软的落在地上,看着闪电之中的那副绝色容颜,那人眼中的惊恐渐渐放大,只可惜还没有等到他再多说一个字,耳边就是一阵骨骼碎裂的声响。
“风落玉的狗……也不过如此!”
九方思君一松手,那比她足足高出半个头的太监犹如一滩软泥跌在地上,闪电划过,照亮他的脸,一双瞪大的眸子朝外突着,就算是死,眼里的恐惧都没有消散。
“小姐,公主一共留了十人在别院,如今少了一人祈阑皇帝定然会怀疑。”惊霜看着地上的死尸皱起了眉头,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只不过他的死定然会惹来皇帝的疑心,当下着实没有好处。
九方思君蹲声撩起那人的衣袖,那人手臂之上俨然是一块火焰刺青,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她的笑意更浓了:“风落玉最大的毛病就是他的疑心,如果没有猜错,那么从他知道我要来祈阑他应该就已经开始着手查探,等到今天才有动静怕是这一路的答案都不是他想要的;想必今日送来的十人皆是他流音阁的人,只不过是一夜他都舍得这般大的手笔,我若不给他些想要的怎么对得起他对我如此‘上心’!”
“小姐……”她这是以自己为饵,虽然说这样定然能够早些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这样毕竟代价太大,若是有了万一……
“不用担心,我依然这般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九方思君微微叹了口气,侧首看着惊霜,目光难得的柔软:“惊霜,谢谢你……我能够从这个地方活着走出去,再次回来这里,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把命落下。”
九方思君的那句‘谢谢’代表这什么意思惊霜很明白,更明白自家主子坐下的决定无人能够更改,这么多年她做的决定从未错过,她相信这一次亦然。
想通了这一点,她便不再纠结于此,复又看了眼地上的尸首,手伸进腰间就要去取那化尸水,却被九方思君制止住,“既然有人来了,你我还动手做什么。”
闻言,惊霜一惊,这才发现四周一股子浓烈的阴煞之气不断的临近,“小姐。”本能的将九方思君护在身后。
“无碍。”九方思君抿唇一笑,惊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电光之中的回廊上一抹高大的黑影临近,那转瞬移位的本事虽然及不上九方思君的神形鬼影,却比她更胜一筹。
“是你!”惊霜眼中闪过一抹惊愕,是啊,她早该想到了,能够有着这般浓烈煞气的人,除了他还能够有谁。
相对于惊霜的震惊,独孤夺命似乎要冷静许多……冷静到目光连片刻也未在惊霜身上停留,冷静的有些无情。
“属下来迟,郡主受惊了。”
九方思君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一圈,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的看了独孤夺命一样,冷然转身:“独孤大人既然来了,理应知道如何处理,今日之事本宫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属下明白。”
惊霜从独孤夺命面前走过,脚步有片刻的停顿,但最终还是选择向前。
吱呀——
门合上了,将屋中的烛火和外面的黑暗隔绝。
……
后半夜的时候瓢泼大雨终于在雷声和闪电之中落下来了,来时异常的凶猛,第二日整个帝都便成了一座水城,就连城中的街道上都积了一尺来深的雨水。
九方思君起来没多久,百里香玲便带着小豆儿端着熬好的汤药和饭菜过来了,顺道还带了一个不算好但也算不上坏的消息。
“姐姐,你身子好些了吗?”边说着她将汤药端到了九方思君的面前,“这是小豆儿和寸心一大早起来就去熬得,趁热喝了吧!”
“好。”九方思君没拒绝,接过去就将温热的汤药一口饮尽,“今日我已经好多了,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对了!姐姐,刚刚皇宫里传来消息了,皇帝说今日大雨姐姐你身子不好怕再受凉,所以,进宫的事情等到雨停了之后再说。”
说到这事的时候百里香玲眼里有几分欢喜,要她顶着这般大的雨去给那个贱男人请安,光是想想就是能够让人气断肠,幸好,他还几分自知之明,如若不然,她定然要给他一份大礼。
“这样也好,正好我也不想出门。”
因为九方思君还是‘带病之躯’,所以小豆儿便准备了清粥小菜,两个丫头在一旁伺候着,两人没说什么话,但是出乎意料的百里香玲吃的很慢,似乎是……有话要说。
“姐姐……”犹豫了许久,百里香玲终是开了口,只不过话还没说出来,便被推门声打断了,“小姐,公主。”
除了九方思君之外的三人循声望去,一身黑色劲装的惊霜站在门口,手上拿着油纸伞,伞尖儿上还在滴着水,而她的发丝也沾染了雨水,带着水汽湿漉漉的黏在脸颊上。
“惊霜?!”百里香玲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不是就是告诉她的猜想其实就是对的?
惊霜将伞搁在门口,进门答道:“回公主,惊霜也是今早方才赶到这里,幸得守卫识的惊霜才将惊霜领了过来。”
“这样啊!”百里香玲了然的点点头,吩咐道:“想来惊霜应该还未吃饭吧,小豆儿你去给惊霜准备些饭菜……嗯,寸心,你去找人安排个住处给她。”
“是,奴婢这就去!”
两个丫头匆匆离去,九方思君慢条斯理的喝着粥,好半响才交代了句:“你衣裳也湿了,去寸心那儿拿件衣裳换了吧。”
“是。”
惊霜领命出了门,屋中就剩下九方思君二人,九方思君没什么变化,依然喝着粥,依然喝得很慢,反观百里香玲,自从屋中的丫头们离开之后,她就不住的拿余光不住的打量九方思君,嘴里咬着勺子,一咬就是半盏茶的功夫。
“玲儿有话要说?”稀粥入月复,九方思君拭着唇角,眸光揉的能够滴出水来。
“啊?”百里香玲一惊,又迅速回过神来,“没……没有。”她直觉,那句话问出来,答案不会是她愿意承受的。
“是吗?”九方思君侧首看着她那仍旧悬在半空的勺子,纤指一声,嘴角带笑:“既然如此……玲儿,你的碗呢?”
百里香玲有些不解,方低下头一看,便知道了九方思君所指,伸手端回不知道何时被九方思君移到对面的稀粥,汤匙不住的搅着却没有一口是喂到口中的。
“你今日过来除了跟我一起吃饭,另外一个目的不就是有话要跟我说吗?说吧,只要你想要知道,我都告诉你。”
百里香玲的动作一顿,手腕上的赤芒扭动一子,像是感觉到主人的不安显得有些躁动。
“姐姐……昨夜的……”她深深吸了口气,抓着汤匙的指尖有些泛白。“……雷声很大……”还是没办法,就算是当了如今这个地步,她还是想着自欺欺人。
很可笑的一句话,百里香玲白了脸,九方思君却逐笑颜开,纤长的五指覆上百里香玲的手背,轻轻握住:“玲儿,你只要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姐姐绝对不会伤害你,姐姐就算对不起所有人,都不会对不起你……因为,你对姐姐来说,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百里香玲给了她渴求的温情,给了她家人的温暖,从祈阑到北疆,从恶语相向到形影不离,百里香玲给予她的,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是她拼尽了全力想要拥有的亲情;百里香玲与她,是同她爹娘兄姐一样重要的人,她只剩下一个她了,所以,就算她不理解,甚至是怨恨,她都不能让历史重演。
“可是姐姐……”她对她来说也很重要,幼年被兄姐欺凌的那道伤疤因为她方才褪了痂,她不忍心她受伤她同样不能。
“玲儿!”九方思君的口吻沉了一分,有些不容拒绝的味道,“你要记住,你在叫我姐姐之前,你还是北疆的储君,是要守护你母皇一生心血的九公主,面对他们,容不得你自私。”
百里香玲再也说不出话来,九方思君说的不错,她是北疆的储君是必须保住她母皇心血的人,她记还记得她母皇曾经告诉过她的话,她母皇说,她之所以会将皇位传个她,不是因为宠爱她,而是因为她心怀善念且没有太多的野心,是能够保住她耗费一生心血的人,当初她答应了,虽为女子她却也明白什么叫做‘一诺千金’,与北疆与她母皇,她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她是百里香玲。
九方思君情绪也渐渐缓和了下来,她收回手,目光有些恍惚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玲儿,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做过什么吗?”
“记得!”百里香玲手中的勺子坠落碗中,垂下眼眸,明明是曾经不经意的一幕幕如今却能够了然于心。“第一次见你的是在皇宫的承乾殿里,你明明是皇帝亲封的妃嫔,也是后宫之中唯一一个有着头衔的女人,可是却只能坐在孤零零的角落,任由那个青楼女人在皇帝的身边娇柔做作;老实说,当年我真的很不喜欢你,所以,我才趁着他们不注意对你催动了幻蛊,看到你吓得脸色惨白的模样,我就觉得很开心。”
“是啊,当年的那个我,为了能够生存抛了所有的东西,那时候我甚至想着,或许能够凭着我的一己之力也能够走出皇宫,能够为凤家的一百八十口人报仇,可是事实上,若是没有你们的帮忙,恐怕我在风落玉立后的那天就死在凌水烟的手段之下。”
一晃眼,她又回到这个地方了,她说过,那些伤害她的人她会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那样的日子,她真的越来越期待了。
百里香玲低下头,长长的舒了口气,在抬起头来的时候有成了那个单纯可爱的九公主,“姐姐,谢谢你,你说的这些玲儿都记下了;从今以后玲儿会将北疆放在最前面,永远都会记住自己的身份……姐姐,香玲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认识了你,认识了尘哥哥,认识了……白无邪,正如姐姐所说,玲儿相信姐姐也不会伤害玲儿,玲儿也喜欢姐姐能够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尘哥哥。”
当‘尘哥哥’三个字一出口,百里香玲的心中竟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她喜欢的尘哥哥心中有一个就算是她拼尽一生也抵不上的人;那时候,当尘哥哥亲自开口要她去救他占据他心的女人之时,她曾经想过拒绝,可是最终她还是没能开口;现在想来,或许那时候她是真的喜欢尘哥哥的,只不过……后来她才发现,这世上若真的有一个人能够同他并肩那么那个人也只能是她。
这个答案很早就在她的心里了,只是,她固执的不肯承认,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放弃,更没有想到,说出口之后竟然会是如此的舒坦……
提到风绝尘,九方思君又想起最后见面的那次,他在她耳边重复的那句“十里铺红,我背你进门”,她想,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大的幸运也莫过于此,她的幸运从头至尾都是风绝尘,而她,至始至终给他的都只是不幸……
……
按理说,昨夜的那场雨来势汹汹应该很快就能够停歇才对,可是很奇怪,那场雨从昨夜里一直下着,一直下到了此时。幸运的是,白日的雨势收敛了些,帝都最为繁华的那条长街上的水也一再消退,到了入夜之时,街上之时剩下低洼处的水坑了,原本一切都在不住好转,百姓也在不断的庆幸这场雨收的及时,可是谁知道,等到入夜之后雨势有突然加大,就连早上已经歇下的电闪雷鸣也在这时出来参合,甚至那雷声一声比一声猛烈,那闪电似乎都变成了红色……
啪滋——轰隆隆——
一道猩红的光亮划破天际,伴着刺耳的雷鸣从天际一路奔涌而下……
轰——
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却不是惊雷,而是惊雷落下之处,一种房屋轰然倒塌……
……
“快点快点!”掌事太监撑着一把棕色油纸大伞,对着一群在雨中忙碌的小太监嘶吼,“女乃女乃的!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是动作快些,这污水要是流去了御花园和后宫去,看皇上能不能要了你们的狗命!还不快点!小崽——哎哟——”掌事太监急红了眼,看见一个挪着土筐的小太监动作慢了点抬脚就踹了过去,谁知道人没踹着自己反而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坚持模样,吓得是花容失色,翘着兰花指捻着手绢儿,扭着那纤细的腰肢就款款步来:“哎哟喂~元公公,您没事吧?有没有摔着哪儿啊?”
“滚开!”元公公用力一推,狠狠的瞪了那搽脂抹粉的太监一眼,自己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自己一身的泥水,一张老脸皱到了一起:“咱家去去就来,你给咱家好好儿的看着!”
也不让身后那人拒绝,元公公一说完转身就走,也没有去捡地上沾了泥的纸伞,那搽脂抹粉的太监朝着元公公的背影用力啐了一口,打着伞拎着衣摆就退到那略微干净的一处去,有些狗仗人势的指使者一群入宫的小太监:“一个个儿的可都给本公公好好的儿的干,要不然看本公公怎么收拾你们这些小崽子!”
十来个小太监没有人吱声,只是埋头苦干着,有的人拿着铲子锄头不停在那坍塌的院墙之外可劲儿的挖着,还有的提着竹筐将那泥土砖瓦朝着另一处搬开。
一个时辰之前,一道雷将年久失修的一处冷宫劈倒,原本那冷宫中就没有住人,所以就算垮塌了不是什么要紧事儿;那墙却垮的不是地方,刚好将皇宫里一条输水的沟给堵死了,雨水落个不停冲刷过冷宫的泥水若是不能够及时输出去,那么就会顺着另一边全部排进御花园的荷花池中,甚至还有可能蔓延到兰贵妃的寝宫去,所以,今夜当值的云公公才抽调了人过来,想要赶在水涨起来之前重新挖出一条水沟来,以免得罪了宫中主子自己吃不了的兜着走。
铮——
“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声刺耳的巨响和惨叫之声一同想起,所有的人都被那声音吸引了过去,就连擦脂抹粉的太监也扭着撑着伞跟了过去……
“啊!”搽脂抹粉太监细尖的一嗓子,忙不迭的朝后退,指着围在中间那个满脸是血的人,捂着狂跳的心嚷道:“你你你……你做什么?还不快赶快干活儿!”
“公公!”那小太监揪着雨水抹了一把脸,额头上伤口渗出更多的血,在这个永远不缺恐怖之言的冷宫之中越发的渗人。“公公你看这个!”
说着话,那小太监直起身子,连同这身边的太监从那挖了差不多三尺深的坑中费力的帮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
“这……这……这是什么?”揪着手上的手绢儿,那太监仍然不敢上前,伤了头的小太监约模十三四岁的模样,脸上还有些稚气,“回公公的话,奴才刚刚正在这儿挖着,一个不小心锄头磕在这东西上弹了起来,刚好砸到了奴才的头,奴才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石头,可是这雨水一冲,似乎有些不一样。”
“是啊是啊,公公,你来看看,这里面会不会装着什么东西?”另一旁的几个小太监也在一旁附和。
大太监站的有些远,可是他仍然是能够清楚的看见,先前的那个漆黑的石头被雨水不断的冲刷,竟然显露出原本的模样,他情不自禁走上前,那群小太监也聪明的让看了一条路。
他扔了伞跪在那石头面前,顾不得如此会淋湿自己的衣裳,用手上的丝绢借着雨水将石头缝隙之中的泥土一点一点的清晰出来,约模半盏茶的功夫,那四方石头上的纹路虽然还有些泥土在,但已经能够清楚的辨别出那上面的图案——那是,一条腾飞的龙……
……
常青殿内通火通明,本该已经歇息的风落玉此时披着明黄的披风,若有所思的目光紧紧盯着御案之上的石盒,手边的热茶还冒着朦胧的热气。
“你是说,这个东西是在……冷宫下面发现的?”
风落玉蓦然出声,底下跪着的元公公身子猛地一抖,连忙答道:“回皇上,确实是在重新修筑水沟之时发现的,因为当时天黑小太监不小心挖在这上面,还伤了脑袋。”
“哦?”风落玉一挑眉,“你们……可知这其中装的是什么?”
“回皇上,奴才不知,没有皇上的吩咐奴才等不敢擅自动手,请皇上明鉴。”
风落玉弯了弯嘴角,骨节分明的大掌暗自用力,将那石盒缓缓推开,石盒之中不似外面的精细,里面没有雕花细纹反而有些粗糙,那般大的一个石盒里面却只放了一张薄薄的羊皮卷。
“皇上。”小安子有些担心的止住风落玉欲要伸进去的手,反而是自己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在手中搁置了些时候,觉得没有异样之后方才将羊皮卷放到他的面前。
风落玉没有拒绝,缓缓的翻开,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羊皮卷上的每一个字,良久,他终于合上了它,抬头之时面目的笑容,“这份大礼,朕很是喜欢,元公公,今夜但凡在场的人天亮之后带着他们去内侍府,朕——统统有赏!”
听闻此句,元公公一颗心终于是放了回去,连忙磕头谢恩:“奴才代大伙儿谢皇上赏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风落玉微微颔颔首,“朕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冷宫的水沟不是还未挖好吗?天亮之前务必要将它完成。”
“是!奴才谨遵皇上圣旨!”
元公公喜笑颜开,出了常青殿的门腰板儿都直了几分。
“小安子,将它收入藏宝阁,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得妄动!”
“是!”
……
常青殿的灯灭了,屋外的雨停了,天空有些放晴,只是听说,从那夜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位员工,和那夜所有西院当值的人……
……
天亮了,红彤彤的太阳从天边升起,天空一扫两日来的阴霾绽放出靛蓝之色,美的炫目。
昨日有雨所以无法入宫请安,今日天放晴自然是推月兑不得,九方思君和百里香玲只得早早起床由几个丫头换衣上妆,按照北疆的规矩,女儿家出远门在途中必须以面纱遮面以图吉利,但是到了目的地之后便不用如此,是以,今日的九方思君卸下了薄纱露出了那张绝色容颜。
“姐姐,玲儿好看吗?”百里香玲推开门在九方思君面前旋转着。
大红的绸裙随着她的动作掀起一阵一阵的波浪,卸下银铃的头上以银冠代替,一串串的银色叶片撞击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此时的百里香玲美的犹如跌落凡尘的精灵,一颦一笑都令人心动。
“我们玲儿本就是北疆出了名儿的美人儿,在经过这一番打扮,自然是极美的。”九方思君从圆凳上站起来,拉着百里香玲的柔荑一本正经的称赞着。
她的郡主服乃是女敕黄色,上衣和裙摆处都绣着彩绣飞鹤和缠枝牡丹,项间和头上戴着与百里香玲有些相似的银圈银冠,只不过没有百里香玲的大,雕花也有所不同,她原本就是天姿国色,寸心在为她梳妆的时候,又在她的右眼之下贴了花靥,灵动的色彩更为她添了几分清雅,如此装扮下来再配上那身沉静的气韵,若说她不是皇家之人恐怕也没有一人会相信。
“哼!姐姐就知道逗我开心。”百里香玲娇嗔一声:“还说什么北疆出了名儿的美人儿,怕是到北疆打听来这最美的人儿定然非姐姐莫属!”
“公主,小姐,你们啊,就别在争了,依小豆儿来看,无论是公主还是小姐都是顶美得人儿,莫说是北疆,恐怕就是这天下也寻不出几个有公主和小姐这般姿容的人。”小豆儿说着话的时候脑袋养的高高的,主子好看她自然也跟着自豪。
“小、豆、儿!”百里香玲双手叉腰一声大吼,“过来!”
“啊?”小豆儿手上的手绢儿掉在地上,僵硬的拉了拉嘴角,脚开始有了后挪的趋势,“公……公主,豆……豆儿说的是,是实话,你不要这样,豆儿,有……有点怕……”
“你要是敢溜走本公主就在祈阑找个人把你给嫁了!”
不得不说百里香玲这句话着实管用,小豆儿可怜兮兮的站在那儿愣是没敢在移动一步。
“小豆儿……嘻嘻……”百里香玲笑的令人毛骨悚然,她一步一步的朝着小豆儿走了去,然后……捏住那肉肉的小脸儿,尽情的蹂躏着:“死丫头!你真是长本事了,竟然连本公主都敢嘲弄,你胆儿可真是不小!看你还敢不敢!”
“呜呜呜……小姐……”小豆儿眼泪汪汪的以余光瞅着九方思君,这个时候能够救她的可只有小姐了。
九方思君摇了摇头,着实不忍心小豆儿再委屈下去,“好了,玲儿,不许再胡闹了。”
“哼!”百里香玲果真松了手,“死丫头,要是再有下次,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
小豆儿连忙捂住嘴巴不停的摇着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着,那可爱的小模样看的百里香玲差点不顾九方思君在场再次袭上那张脸。
“公主,小姐!”寸心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一名陌生女子,一身粉色宫装,看装扮应该是那皇宫中来的人。
“奴婢正阳宫掌事泠月给二位主子请安!”
九方思君打量着眼前这个最多十五六岁的小宫女,不算好看,在后宫的万花丛里再寻常不过;她有些眼生,从她看到她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是她‘死’了之后才进宫的;只不过,的确是后生可畏,当年盛极一时的荣锦成为掌事的时候也快二十了,可是眼前这个丫头这般的年纪已经是掌事了不说还是正阳宫的掌事,几乎是除了小安子之外内侍府最有权利的人,她倒是有些好奇,如此玲珑的人儿究竟生的如何本事。
递给百里香玲一个眼神,百里香玲轻咳了两声,装模作样的坐在凳上端起一杯茶水轻抿着:“起来吧。”不愧是一国公主,纵然是在九方思君面前极为单纯,可一旦到了必要的时候,那一身的雍容尊贵之气确不是任何一人便能够比得的。
“奴婢谢过公主,谢过郡主。”泠月起身,侍立在一旁,毕恭毕敬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半丝错误,“公主,郡主,皇上命奴婢前来接两位入宫,皇上已经在承乾宫设下了午宴恭迎公主和郡主,还请两位移驾承乾宫。”
“泠月姑娘有礼了,有劳皇帝等候我二人,既然如此,姐姐,咱们便随着泠月姑娘入宫吧!”
百里香玲前后两句话俨然是两种情绪,只不过泠月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是在抬眼的瞬间同角落一身黑衣的惊霜之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九方思君是何等人物,两年非人的折磨得到的成果自然是比常人要厉害的多,泠月的思绪的波动虽然不算明显,但是仍然没有逃过她的双眼,一念之间多出了一个念头。
“嗯,劳烦泠月姑娘了。”
“郡主客气了。”泠月颔颔首,“公主郡主,请!”
百里香玲率先前行,九方思君紧跟其后,可是就在泠月打算跟上前的时候,一道黑影先她一步跟在了九方思君身后。
好快的身法。
泠月暗自惊叹,不过面上却并无她样,“公主,郡主请稍等!”
百里香玲眉头一蹙,有些不悦:“何事?”
“回禀公主,皇上只宣召了公主和郡主进宫,恐怕这位姑娘……”
“这倒是稀奇了!”百里香玲冷冷一笑,“惊霜乃是我姐姐的贴身侍女,我姐姐体弱有初来祈阑,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你们皇帝是打算让本公主亲自还伺候姐姐?”
“公主恕罪!”泠月作了个辑,“奴婢绝无此意,只不过……”
“够了!”百里香玲放沉了语气,“堂堂祈阑王朝竟然会怕一个女子,可真是好笑!既然皇上这么害怕,本公主又是个北疆蛊女,还是离皇宫远些的好,免得招人口舌!”
话音一落,衣袖一拂,大有入屋闭门之意。
泠月只听小安子说过九方思君不好对付并没有想到百里香玲也会如此难缠,见到此情此景连忙跪于地上,退了步:“请公主息怒,是奴婢思虑欠妥,既然郡主身子不适带上贴身侍女也不为过,公主和郡主还是快快随奴婢入宫吧!”
“是吗?带着惊霜入宫你就不怕你们皇帝要了你的脑袋?”百里香玲冷冷一下,眉间的不悦仍然未消退。
“玲儿。”九方思君适时的唤了声。“泠月姑娘已经答应了,何须在为难她,咱们走吧,别让皇帝等得急了。”
“哼!既然如此本宫便看在祈阑皇帝的份上不予计较,走吧!”
还是之前的那般顺序,三人走在前面,泠月缓缓起身,看着离去的几人,她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人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