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早让人将家中上下管事女乃女乃都叫齐了,一齐候在厅里等着宝钗过来。起先还有些人窃窃私语,王夫人早让人一一惮吓了,如今在堂上却再无一人敢说一语。一时宝钗过来,众人见这宝钗只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藕粉色暗花石榴裙,外罩了件银粉色的滚边夹袄,胸前依旧挂那盘黄澄澄的金锁,越发衬得脸若银盘。
王夫人见她来了,便让她在下首坐了,因她毕竟还未嫁入贾家,还是客,李纨、凤姐却只在一旁站着,一面对众人道:“宝姑娘你们虽也都认得,只是如今她既是将来的宝二女乃女乃,也是替老太太和我管事的,她说的话就代表我说的话。若是让我知道你们但凡有不听的,我也不多说什么,只都革了出去就是。”
众人连忙唯唯称是,王夫人又戒饬了几句,只怕自己在这里反让宝钗拘束,便带了李纨先离开了。
宝钗、凤姐送了回来,凤姐便坐了主位,让宝钗坐了上首,凤姐柳眉轻扬,不怒而威:“你们这些人向来的作派我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宝姑娘过来,若是让我听见有一丁半点的闲话,我也不用告诉太太,只管先打一顿再说。”一面又示意宝钗,让她说几句立立威。
众人连忙过来参见了宝钗,皆垂手侍立在一旁,等着宝钗说话。宝钗却不急,只端茶盅,慢慢吹了吹面上的浮沫,缓缓喝了两口,合上青瓷盖碗,这才道:“各位都是这里的老人了,如今因着嫂子们事多,妹妹们又还小,老太太、太太才让我过来先管两日。你们只需将份内之事做好,该你们管的你们管,不该你们管的就别到处瞎打听,其余便听调派就是,只别出了什么乱子才好,若不然,不但我不好和老太太、太太交代,便是你们撵了出去是小,这么些年的老脸也就全没了。”
站在地下的人神色一凛,原本看这宝姑娘也是笑mimi,菩萨一般的人,就是从前和李纨、探春一道管家时也只是跟在探春后边,再不肯多出一丝主意,现如今竟然凛冽起来,一语切中贾府要害,倒是要刮目相看。众人连忙都道:“宝姑娘说的是,奴婢们再不敢了。”
宝钗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一面又吩咐莺儿:“赏。”莺儿连忙将预先准备好的银子分派下去,一屋子的婆子媳妇们谢恩不已。凤姐有些惊诧,只是面上却丝毫未露,只是和宝钗说些家中之事,又令人将府里的钥匙都拿了来,笑道:“我总算是卸了这差使,往后可要多多劳烦妹妹了。”
宝钗也不推辞,只是嘴里道:“往后还有许多不明白的要去向姐姐讨教呢。”
凤姐看她不动声色地将钥匙收起来,心中暗暗冷笑,却笑得越发亲络:“妹妹越发生分了,什么讨教不讨教的,妹妹识文断字,不象我一个睁眼瞎罢了,若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让人过来吩咐一声,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再没二话。”众人见她说的有趣,都笑了起来。
一时又有人来报:“宝姑娘的屋子收拾好了,请宝姑娘过去看看。”原来如今虽说宝钗依旧住在家里,只是日日过来,到底还是要个起座之所,王夫人和凤姐商议了,依旧把蘅芜院给收拾了出来,一来里头样样都是齐全的,不过再添些陈设罢了,二来如今宝玉日里只到学里去,夜则宿在王夫人院里,轻易再没到园子里来。宝钗素来对这些没什么要求,不过是过去看了看,便又往外头来。
如此一连数日,宝钗便日日往贾府这里来,十分勤勉,众人便是起先有些不敬之心,见她如此,也便无话可说。再者,宝钗又时常令莺儿将府里几个大管事的找来,时有赏赐,众人无不敬服。
只平儿见她这般,倒暗地里替凤姐担心,悄悄和凤姐说了,凤姐却笑道:“你从前不是总劝我早些抽身出来吗,怎么如今倒看不开起来?”
见她不解,又笑道:“那府里落下多少亏空你我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也不知往里填了多少,现在正好有个接手的,我还乐得清闲。我看太太这算盘也是打错了,这宝姑娘是个精明的,若往后知道了,还不定肯不肯嫁过来呢。如今我们且先看着,说不定还有什么事出来呢。”
“这宝姑娘和宝玉的婚事不是定了吗,前儿连聘礼都下了,就等着到了日子去将人抬过来了,还能有什么事?”平儿不解道。
“哼,依我看,这宝姑娘可是个眼高的,人没嫁过来,什么都不作数,指不定寻着高枝就飞了。”凤姐冷笑道。
隆重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