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些都是小事。”张克楚很清楚郭玉郎为什么要先拿王立诚说事,所以挥挥手便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转到他最关心的问题上来:“那之前的三件事,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郭玉郎笑了笑,说道:“军械司作坊升级,手续上自然有万老先生去办,说不得还要靠安国公的面子,不过想来这方面是没问题的。真正的问题,是升级成工场之后,咱们怎么才能有工场之实,而不仅仅是个空名。”
“嗯,这件事你是怎么打算的?”张克楚很感兴趣的盯着郭玉郎问道。
郭玉郎苦笑道:“不要告诉我你之前没有打算过。”
“兼听则明,嘿嘿,说说看。”张克楚耍赖道。
“其实这件事还不是你一手弄起来的,有了工场的名义之后,该怎么做估计你已经想了很多。”郭玉郎笑道:“本来我也不懂这些,不过你既然非要逼着问,我就说说我的想法。首先还是工匠的问题,想来有了军械司工场的名头,咱们就能直接挖那些军械工匠了。再就是继续招募熟练的铁匠、木匠和学徒,我想不妨多招些学徒,年轻人学起来快,关键是以后就可以成为得用的人才。”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张克楚,见对方笑嘻嘻的模样,不禁好笑的摇了摇头。
“有了人,还得有场地,原来的场地肯定是不够用的,锻冶场至少还得再扩大一倍,修造场必须还要多设两处……”郭玉郎自嘲的一笑:“其实这些我不用说,菲利普也会去做,况且你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些军械制造出来之后,该怎么变成银子吧?”
“嗯,南镇守军不用说,其他的地方怎么办?”张克楚问道。大宋水军有三大主力,除了拱卫京畿的京畿镇守军,还有以平康府港口为泊地的南镇守军,以临海经略府为泊地的北镇守军,至于其他四个经略府的水军,则由总军司水军衙门总领。
因军械司作坊挂的是南镇守军的名下,即便是升级之后,也是如此,而且南镇守军指挥使又是安国公的长子——论起来张克楚得喊堂哥的,所以军械司出产的那些军械,南镇守军肯定是要吃掉一部分的,问题是按照张克楚的设想,南镇守军怎么敞开了换装备,也不可能完全吞掉军械司工场的产品。
而京畿镇守军也好,北镇守军也好,张克楚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即便燧发枪再好,开花炮弹再猛,要想让他们一下接受,也是很困难的事,毕竟在两支主力水军里,都各自有自己的军械司工场。张克楚要想让这两支水军换军械,等于是从别人嘴里夺食——这种事,难度和风险一向是很大的。
至于经略府水军,张克楚也只认识达兰经略府统制文静海,可要说把握却也只在五五之数。
当然,京畿步军大营内外两军和各经略府步军,张克楚就更没把握了。
郭玉郎显然也考虑到这些困难,因此皱着眉头说道:“京畿镇守军都指挥使是靖国公之子,北镇守军都指挥使是宁国公之子杨珂。这两家上次派人来招揽你,被安国公横插一杠子,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想来对你的观感已经有所变化了,所以只要对你有利,对安国公有利,他们恐怕是不愿意看到的。”
“唉,内耗……这种事总是无法避免啊。”张克楚哀叹道。
郭玉郎摇头道:“也不全是内耗,或许可以说是平衡吧。”
“这眼下都乱成什么样了,这些国公们还不消停消停一致对外!”张克楚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行,我就不信他们看不到现在这种乱局,对自身也没什么好处。”
“看到是一回事,可是传统……始终是强大的。”郭玉郎冷静的分析道。
张克楚冷笑道:“那是因为外界的环境还不足以破坏这种传统。”
“这且不论,单说咱们该如何行事吧。”郭玉郎倒是没受张克楚的情绪影响,继续冷静的说道:“其实五位国公之间,既有争斗,也有妥协,不然也不可能共同执掌大宋三百年。既然现在克楚已经被人视为安国公一系的人,那么不妨利用这一点,将军械司工场摆到明处。不管有什么人想对付咱们,总要先思量思量。”
“牵扯到利益方面,我估计那些人会狗急跳墙。”张克楚眯着眼睛说道。
郭玉郎想了片刻,说道:“即便是有些手段,也应该不会太过激烈。毕竟保持平衡是件很微妙的事,一旦被打破了,对五家来说都没什么好处。”
“对五家没什么好处,不代表对我们没什么好处。”张克楚的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非常阴险。
船舱外面风雨交加,船舱之内灯光昏暗,呼啸的狂风淹没了这间宽大的船舱中的声音,唯有投射在窗子上的人影,随着摇晃不止的灯光忽大忽小,忽左忽右……
在暴风雨中苦熬了两天之后,联军船队总算没有更大的损失。风暴过去之后,张克楚并没有下令立即攻岛,而是下令全军休整一天,横云号的船壳修修补补,钉上了个非常难看的补丁。浮城号的新桅杆也立了起来。被暴风雨折磨了三天的水手和官兵们,纷纷涌上甲板,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木吉岛,就在眼前。
天气很炎热,阳光很刺眼。所以站在船尾楼甲板上的张克楚,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海岛。
暴风雨不仅仅给船队造成了损失,木吉岛显然也被蹂躏的不轻。看着岛上的土人忙乱的修复那些被狂风吹倒的望楼,被大浪掀翻的栏栅,张克楚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就凭这些东西,还想拒敌于海上?
木吉岛很大,土人也很多,但是面对由十二艘战船组成的船队,你们能够守的住几天?张克楚不怕这些土人会化整为零跟自己玩什么游击战丛林战——只需放把火,烧光这个岛上所有的树林,看你们还能躲到哪儿去?
“将军,北面出现了一支船队。”萧青山登上尾楼甲板,行了个军礼之后说道。
张克楚有些意外,问道:“什么来路?”
“看旗号也是杀奴军,不过……”萧青山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旗号比较杂,队形也有些乱。”
张克楚眯了眯眼睛,这是同行来了?却不知道是哪个经略府的?这帮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自己就要动手的当口,却一窝蜂的来了,是巧合,还是专等着现在来插一脚?
“这些杀奴军,大多是忠义经略府的,也有达兰和平康两府的杀奴军混在其中。”萧青山说道。
张克楚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继续观察。”萧青山躬身领命而去。
北面过来的船队中,有一艘西洋战舰,风帆半挂,桅杆顶上,飘扬着一面旗帜,上书“忠义经略府威信杀奴军”。尾楼舵旁,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汉子正举着千里镜向南而望,此人是威信杀奴军主将罗威涛,成国公罗家的远房子侄。
在成立威信杀奴军之前,罗威涛是忠义经略府步军司的一名营将,按说以他京畿步军学堂出身,又与成国公有亲,不至于在步军司混了这些年,才是个营将的级别,可是世事偏就这么让人无奈:罗威涛是个庶子。
虽说大宋嫡庶之分并不像大明那般明显,可毕竟还是有区别的。虽然长房并没有因罗威涛是庶出而刻意打压,但是少了长房的扶持,罗威涛在步军司中的升迁就显得格外缓慢和艰难,至少比起长房的兄弟,他可谓混的相当的惨。
这也是为什么杀奴令下达之后,罗威涛毫不犹豫的成立了威信杀奴军的主要原因,而另一个原因,则是长房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甚至主动为他提供了一些银子和人手。
如此一来,威信杀奴军在成立之初,就比别的杀奴军的实力就要厚上几分,加上罗威涛这些年升迁不顺,本身又是个有几分本事的,因此狠下心来将威信杀奴军搞的风风火火,这一年多时间,便已经有了四艘战船,近千人的规模。并且隐隐成为了忠义经略府杀奴军中的首领。
这一次攻打木吉岛,也是罗威涛出面组织,召集了忠义经略府和达兰、平康两个经略府的一部分杀奴军,谋划了许多日子,才终于组成了这支浩浩荡荡的船队,杀到木吉岛,可是现在却发现,还有人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打算,并且已经占据了有利的位置。
“达兰经略府杀奴联军……”罗威涛终于看清楚了对方桅杆上悬挂的旗号,皱了皱眉说道:“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啊?”
他身边的一名副将迟疑道:“大人,咱们该怎么办?”
“将军,咱们该怎么办?”胜利号尾楼甲板上,负责信号联络的萧青山望着张克楚,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张克楚笑了笑,说道:“既然碰上了,自然得打个招呼。这又不是清场子打怪……”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转头问郭玉郎:“杀奴令中,有没有关于眼下这种情况的规定,或者说条例?”
郭玉郎皱眉想了片刻,摇头说道:“只是说各军应相互协助,并没有详细的规定与条例。”
“嗯,看来咱们的自主权相当大啊。”张克楚对萧青山说道:“告诉对方,达兰经略府杀奴联军都指挥使请他们各军主将相见。”
“另外,传令副指挥使及各指挥使,到胜利号上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