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时空越的言语,心里些须受慰。
但唐嫣儿极为不悦道:“此言有谬。就拿本姑来说,如若安守天命,岂不是早就化为枯骨,投胎转世了?然因本姑极力追求活命,方满一百二十六岁矣,仍不会满足的,还需感同天地,延我年岁。本姑发现,其实天地之中,暗含玄妙,如若参破,便得无上法道。就如你我,收摄气息,贮于五脏六腑,藏于奇经八脉,可为我所用,是凡夫俗子不可比拟的。”
唐嫣儿说了一番话显然有些疲累,低着声音道:“好了,本姑今日不想再耗费唇舌谈论大道了,你们各自为之,好自为之。”
扈青芸焦急道:“圣姑,你还是请继续讲我娘的事情吧!你既然说我师父圣因师太她老人家就是我娘,我暂且不反对你,我求你告诉我,我爹是谁?我娘既然与你同岁,我今年一十七岁,那就是说我娘生育我的时候,已经一百零九岁,这如何可能?是不是开玩笑的?我真的想知道我爹会是谁,与我娘一百多岁了依然有后,求你老人家快些见告吧!”
众人看扈青芸的神色,也不禁一同焦急。
唐嫣儿面容有笑道:“你娘生前无意告知你的事情,你不会怪怨姑姑讲它出来吧?”扈青芸摇手道:“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的。”唐嫣儿眉头一抖道:“既然这样,你叫我一声‘姑姑’,我便说给你听。”唐嫣儿一生守节,临老处身,此时心中着实奢求能有子嗣,观瞧到扈青芸外貌濯美,令人喜爱,确实想要听她呼自己为一声“姑姑”的,以添心中情意。
扈青芸挤着唇皱着眉,似乎有些难堪。时空越碰她手臂悄声道:“你叫一声也无妨。”扈青芸瞧着时空越的神色,点了点头,鼓起勇气难为情地叫出一声:“姑——姑姑!”
唐嫣儿目光放彩,嫣然一笑,点了点头,欣悦道:“好侄女,不知道的时候,你向我狠递刀剑,恨不得杀了姑姑;现在知道了,你还会狠下杀手吗?”扈青芸摇头后悔道:“自是不会的了。”唐嫣儿随之一叹道:“果见世事是无常的。好吧,我就斗胆告诉了你,你的爹爹是谁。不过你要经受得住打击,日后不可行出不得体的事来,叫我知道了,也是不安心的。”
扈青芸急忙摇手道:“不会的,姑姑,你尽管说,我爹爹是谁呀?他现在还在人世吗?”说着心急如焚,莫名紧张,众人也是极为好奇。
唐嫣儿点头答是,眼神掠到时空越身上,语气急速道:“你爹爹不仅还在人世,而且就在——”说着竟然吞住了声音。
众人等了片刻不见她言,扈青芸焦灼道:“就在哪里?姑姑!”唐嫣儿冷笑一声道:“就在——就在你身边站着!这不就是?”说着指手到时空越身上。
众人万料不到的,齐刷刷将眼睛盯到时空越身上,满月复狐疑,震惊不小,一面不解这是怎么回事;一面暗道唐嫣儿胡言乱语,戏弄扈青芸玩笑的;一面不齿唐嫣儿老不正经,如此耍弄小辈。
扈青芸“啊”的一声,侧目转身,指着时空越惊慌问:“越哥哥是我爹?岂会?岂会?”时空越会意笑道:“芸儿难道忘记了,你爹十有**便是蓟王爷了。”此言一出,扈青芸眼眉抖动,心中猜测;叶夭灼、琴婆等惊声道:“蓟王爷赵玄?怎么会?那就是说你是王爷之女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都是不解。
但扈青芸知道此节,心中猜忌几分,略略相信,想先前她曾亲眼见到过蓟王爷变了装束时身影仿似越哥哥,更加宋家庄宋江被杀,白秀英之父白玉乔之死,都是蓟王爷化装成越哥哥做的——只是一时又纳闷起来,她自己还未知道越哥哥的身世来历,越哥哥也从来不对他的身世来历道一个字的,莫非越哥哥竟然与蓟王爷有莫大关联?
众人没有注意到,唐嫣儿横抱在胸前的双手猛地往下垂了垂,双目陡然圆了几分。
“越哥哥只比我大得一两岁的样子,兴许就是同龄,他竟与假扮蓟王爷本身的那个人相貌一样,莫非越哥哥便是那人之子?如若那人真如姑姑所说是我的爹爹,难道越哥哥是我的哥哥?哎呀,遭了,我与越哥哥这么亲近,这么有情,岂不会——”心想着如轰雷掣电、六神无主,急不可耐问出:“姑姑,你说明白了,越哥哥岂会是我爹爹?”
唐嫣儿缓和着声音道:“我还没说完呢。去年我在孔家庄上第一眼见到时大公子的时候的确吓我一大跳,令我吃一惊,我还以为断刀丘莫吉再世,的确太像了,形神兼备,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轮到时空越惊慌失措道:“什么?断刀丘莫吉?他与我何干?”扈青芸、叶夭灼、段沐盈等皱起眉头,并没听闻过此人名头。时空越回想起去岁初到云莱客栈帮助何奚媛赶走断刀三魔时,众人坐听何承亮讲述断刀丘莫吉的事情,此人当年在江湖上掀起轩然**,杀人无数,受整个武林群起而攻,千里围猎,最后身坠悬崖,下落不明。
扈青芸好奇问:“什么断刀丘莫吉呀?”时空越便将何承亮当日所讲故事和盘重复一遍,同时心里纳闷:“原来四十年前断刀丘莫吉这个大魔头竟然是他?”
扈青芸如坠五里云雾,玉手搔着秀发问:“你们到底想说什么?这个断刀丘莫吉当年杀人如麻,害人无数,还奸辱过上百女子,屠灭武林门派,行下罪孽深重,十恶不赦,简直应该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才是。不过,他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年了,难道这个大魔头还活在人间?他的三个儿子老大刀上嗜血丘东上,老二刀中无常丘东中,老三刀下离魂丘东下去年投效蓟王爷麾下,不幸的是,我在云莱客栈杀了丘东中和丘东下,丘东上也送命于越哥哥之手。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怎么会牵扯到我的事情上来?”说着心中猜测,不知所措。
琴婆曾经听闻过这个断刀丘莫吉的故事,只是不大详细,此时再度听知,似乎暗藏玄妙,颇为好奇。
只听唐嫣儿说道:“当年断刀丘莫吉所犯罪行不堪回首,罄竹难书。武林中与之相关的人提起这个“断刀”名号来,简直是引为奇耻大辱,深仇大恨。毕竟当年断刀丘莫吉杀人太多,一把断刀断送数千上万条人命;全家老小、满派上下尽数被灭的不在少数,更兼采花成瘾,污辱妇女不在少数;最后终于被举国追踪,千里追杀,坠落于万劫崖下,不知所踪。当年断刀丘莫吉善于化妆之术,简直出神入化,无人能识。因此才能坏事做尽,逍遥法外,无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可是,四十年前,他的庐山真面目倒是叫本姑凑巧中瞧到过的,竟然,竟然,唉——”
众人这半天与唐嫣儿说话投机,暂时忘记是敌我相对的,纷纷询问:“竟然什么?”唐嫣儿摇头道:“想不到时大公子的外貌竟然与当年的断刀丘莫吉的本来面目一模一样,丝毫未有相差之处。”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啊”的惊呼,纷纷把目光投到时空越身上,连黑白二蛇女本不关心身外之事的,也是禁不住圆睁双目。
扈青芸侧目观瞧时空越起来,惊慌道:“你是断刀丘莫吉?”时空越受众人目光淹没,也是心头惊诧,没有言语。
唐嫣儿接着道:“去年我初乍见到时大公子的相貌时,的确猜测你就是当年的断刀丘莫吉,冲出江湖来行驶阴谋诡计了,但不敢声张出来,只在暗处观察,因为当年断刀丘莫吉并不知道本姑竟然暗中偷瞧过他的庐山真面目的。本姑自问过活了百二十岁了,什么风什么雨是没有经历过的?但去年时大公子带给本姑的震惊恐怕是有生以来最是大的。我以为丘莫吉自我二妹处学了驻颜的功夫保住当年容颜,四十年来无有变化,只在十七八岁;因为当年丘莫吉横行江湖时就是这个年龄。”
时空越眉头又动,扈青芸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了,飞快问:“此事又如何牵扯到姑姑你的二妹,也就是我的师父——我的娘了?假若你说的当真不假的话。”
唐嫣儿看扈青芸的目光满怀疑忌,甚至充斥不安了,便释疑道:“不错,当年断刀丘莫吉还是个十余岁的少年,流浪于江湖之中,被我二妹相中了,收为徒弟。那时我二妹已经年满八十,老年得徒,自是欢喜,便传了丘莫吉断刀刀法以及化妆之术,不想丘莫吉艺成出山,便大行罪恶,胡作非为,引得举国围杀,千里追击,最终在川蜀中被数百个江湖好手围困于凤翔山的枯晨寺,大战一场后,丘莫吉险些身死,紧要关头是二妹她冲出来救了她的徒弟月兑离险境,投身万劫崖下。当时我二妹老年力衰,又受神功反噬,肌肤溃烂,长了怪疮,又是全身瘫痪,唉——”
时空越心想起何承亮当日所讲断刀故事中说正当上百的武林人士要诛杀断刀丘莫吉时,是一个其丑无比,手脚瘫痪的老太婆飞身出来救走了丘莫吉的,想不到当日大家所讨论的这个丑老太婆却是圣婴童姥的二妹、芸儿的师父加亲娘圣因师太了。
只见扈青芸眼泪扑簌簌落下,声泣道:“我师父——我娘她在这十余年内都是全身瘫痪,可怜凄惨的——”说着泣不成声。
唐嫣儿也是黯然神伤道:“姑姑知道!你娘自那时候神功反噬毁了身体开始,就再没有好过。只可惜姑姑幸运,自小加练唐门武功,化解戾功反噬,方能保得性命和容颜至此,但也是凶险不断,每每经历生死难关。对了,你道丘莫吉当年为何会祸害江湖,为所欲为的?”
众人摇头,都是不知。扈青芸抬手揩泪,时空越递过丝帕给她。唐嫣儿叹息一声道:“其中主要原因固然是因为丘莫吉性格扭曲,心性黑暗,但后来本姑了解到,原来二妹她——二妹她当年竟然千万般地爱上了她的徒弟丘莫吉,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但因为如此的师生情恋,引得丘莫吉性情大变,荼毒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