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是惊骇出声,想不到会暗藏此节,令人瞠目结舌。
时空越心中早已猜到其中原因,但还是诧异道:“那后来怎样?丘莫吉和他师父坠下万劫崖后,又是怎生结果?”扈青芸咬牙期待唐嫣儿后面的话语。
唐嫣儿轻叹一声道:“还能怎样?我二妹在收丘莫吉为徒之前,是个师太,洁身自爱,行侠仗义;武功盖世,威震江湖,受江湖中人的尊敬和爱戴,奉之为圣人。但自从收了丘莫吉为徒后,便隐退江湖,销声匿迹了,更加受到神功反噬,不成了样子,竟然于凤祥山中出现而无一人识得。当年她和丘莫吉坠下万劫崖后并未丧命,我二妹救活了丘莫吉,丘莫吉离开了我二妹,变成另外一个模样重踏江湖,我也不知他变作了谁,只知他后来又拜了普陀寺智明大师为师。”
时空越惊异插口道:“智明大师?对了,当日我也听说了,当年智明大师在普陀寺黄石台圆寂之前讲经参禅,做过预言说:‘四十年后,世上将重出一个混世魔王,令江湖混乱,世事变幻,以致改朝换代,江山易姓。’当时有人说他简直是疯言疯语,危言耸听,所做预言时间太长,四十年后的事情你怎么说它都是可以的,反正大家没有功夫在四十年后再去验证这个预言是否准确。原本做出此等预言是很凶险的事情,但智明大师也就圆寂了,也无人去寻他理论,找他麻烦。”
突然唐嫣儿截口道:“世上再出混世魔王,这个预言恐怕不假。我观现世,这个混世魔王恐怕就是时大公子你了。本姑虽然不确定你就是当年的断刀丘莫吉,但你的外貌既然与他相像,一定和他大有渊源。难道,我二妹她当年生了两个孩子?如若不是,你必定是断刀丘莫吉与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了,一定是的。自‘时空越’这个名号去年出现江湖以来,不就已经在鹤嘴山引起过一次小小的轩然大波了吗?”她说着转眼瞧向时空越,目光炯炯。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时空越,今日所知,实属不少。
时空越心头一凛,暗道唐嫣儿此语莫非有理,但自我辩解道:“圣姑能够如此看重晚辈,晚辈感到莫大荣幸。但晚辈何德何能,能够影响江湖大局,扰乱世事?我观天下,智明大师所做预言,混世魔王恐怕定在蓟王爷的身上。”
唐嫣儿眼神熹微,竟没料到此节,突然说道:“对了,智明大师并没有圆寂,而是现在依然好生活着。”众人惊奇问:“还活着,怎么会?”
唐嫣儿道:“去年本姑去过鹤嘴山鹤嘴寺,无意中窥察到了,鹤嘴山住持光明大师便是当年的智明大师。”说着自个儿“噢”的一声,点头道,“原来如此,就是了!我先前竟不知道蓟王爷是何人,原来却是故旧识得的人——断刀丘莫吉呀!”众人越发惊奇出声,扈青芸更是把持不住,以手抹泪,颓然倒地。
时空越搀扶住她的娇躯。
唐嫣儿继续道:“想我二妹老来生情,一直心中挂爱她的好徒弟丘莫吉,每每听闻她的爱徒在外娶了妻,成了家,享受荣华富贵,二妹简直痛不欲生,状若癫狂,唉,真是何苦?二妹忍无可忍之际,便来求我教他逍遥不老长春永少功,但是这门神功是我先前自三妹处学了十分之六,由于三妹早死,因此学得并不详尽,可是我不可能传她九阴闭欲功,虽九阴闭欲功也有返颜功效,但二妹已不是处子之身。我三妹练的是不老长春天长地久功,我的逍遥不老长春永少功功效存有瑕疵,更兼副作用太大,我传授给了二妹,二妹苦练一年,退掉满身烂肉,治愈全身疮疤,瘫痪也好了些,容貌更是恢复成二三十岁的绝美少妇,但需要日夜遏制戾气噬咬,极其苦楚。二妹便苦苦寻找得到她的爱徒,诉说心肠,费尽心思,两人终于合好,做了夫妻。我二妹有了身孕,这已经是十六七年前的事了。”
众人一听此言,又是惊骇出声,没想到百余岁数,依旧有能够怀上身孕的。
唐嫣儿猜知到众人心思,解释道:“都是逍遥不老长春永少功的奇效。我二妹怀胎十六个月,终于顺利生产。不想孩子刚即出生没两个月,二妹的爱徒又远走高飞了——”扈青芸娇怒一声道:“真是个混账东西!”
唐嫣儿瞧着她道:“你骂的可是你的父亲。”众人都悚然惊心,扈青芸握拳捶打断柱,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竟是这样的出身来历,手指被尖石戳破了皮,血珠冒出。时空越拉起她的手来,将伤口在口唇上一吮,便不流血了。扈青芸眼畔挂着泪珠,但受此,抿嘴一笑。众人瞧着他俩情状。
突然扈青芸将手一缩,想起两年来一直情深意重的越哥哥即便不是当年的断刀丘莫吉——也就是她的爹爹,但一定就是她爹爹跟别个女人生了孩子了——那与她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想先前万般柔爱,心中你我,更曾多番热吻,想入非非,实在不成体统,该当如何?
唐嫣儿摇头道:“你爹走后,你娘一个人含辛茹苦将你养到岁半,不想戾气又开始反噬了,你娘自知大限将到,不能看你长大,简直悲痛欲绝,便来求我教她救命方法。我传她救命法门,但此种法门须得早晚习练,压制戾气。你娘料想她是决计不能照养你的了,便将你托付与独龙山扈家庄庄主扈天华。因为你娘是扈天华的救命恩人,扈家一定会悉心照料你的。果然,你在扈家庄顺利长大,扈家视你为己出,疼爱非常。你一定心头诧异为何姑姑当年不收你在唐门?这是有缘故的,你娘她少时离开唐门,自也不会愿意她的女儿拜入唐门之中。不想你到了六岁,竟然离开了扈家,险些流落江湖,不得寻访。恰巧你娘身子好转,便去扈家接你,没想你已不在扈家了。自然叫你娘和扈家的人好找,姑姑当时亦出动了不少人手,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竟在京都之中寻到了你,你娘将你带到峨眉山上,其时我唐门将峨眉派一举歼灭,峨眉山上清静无人,你和你娘就在山上住了十年左右,不想你娘总算离世了,却孤寞而终,萧索如此。唉,人生老而终死,无有长活者,真是天道如此,难以违拗。”
唐嫣儿终于说得累了,不再讲话。扈青芸怔怔在地,万千感念。想她自记事起,与师父圣因师太在峨眉山后山里相依为命,老少作伴。师父全身瘫痪,每日要运功数个时辰。师父临死时将她体内功力传递于她,其功力汪洋如海,却只是深深贮藏于她的体内。师父嘱咐:“日后下山,有此功力方能够在江湖上化险为夷,以叫为师放心。日后寻得有意的人,你可与他互练清风明月内功心法,可窥知他意,如若与你心意相通,情真意切的,便是命中注定,有缘之人,可此生为伴。”
师父死后,葬于忘情崖上,祭坟之人独她一个。她好哭一场后,跪别峨眉山,独闯江湖,从川蜀行到京都,自号“云中燕”,其时天子新登,蓟王出宫,她一路跟踪,想要戏耍,便一直来到山东郓城。不想她多次骚扰的蓟王爷却会是她的爹爹——即便此时并不全信,但心有此念,日后定要加以查明。扈青芸破涕为笑,摇了摇头,初次感到世事果真无常,难以预料。
想去年在郓城县里,她扮成一个乞丐少年,惹事生非,不想与越哥哥邂逅,便得尝关怀,受尽温暖。因此情投意合,柔情蜜意。她果真遵照师父所嘱,与越哥哥合练清风明月的内功心法,相处数日,犹比数年,心中已经确定越哥哥便是师父所说者,此生可托者,以此忘我相爱,互救性命,只至如今。不想他的身份有异,长相同父,实在太感蹊跷,如同梦幻泡影——
扈青芸心神牵动,不觉经受不住,“啊”的一声呼叫出来,拔步望楼门纵出,想要狂奔狂喊,以解心中乱想。时空越惊呼一声,随之奔出身影,刚近楼门,斜眼便见一轮圆月,洒落清寒之光;黯淡月辉,夹带如血之色。天边亮起无名旱闪,无声无雷,唯独电闪,时不时照亮天际,有些诡异。
扈青芸想要奔进月色,时空越一把扯住她的臂膀,急呼:“芸儿!休要烦恼,身世谜语,日后慢慢破解,不急在一时的。你且宽心,平心静气,不要这样!你若伤心,我也陪着难过!”后面众女也追了出来。
扈青芸缓吐一口气息,听得越哥哥的言语,心中好受了些,眼神掠到他的面容上,满心含忧,不知所措。时空越毫不以为意,伸手握她小手,会以笑意,不想芸儿她双手后缩,神情顾忌。
月辉斜照阁楼,洒进石室,与烛火之光交相辉映,时空越正在宽慰扈青芸时,突听楼里一声大叫,声彻满楼,刺人耳鼓;既是惊惶,又是凄惨。众人吃惊,急忙奔进楼里看时,只见烛火闪烁,莲花台上满布光辉,犹如仙女显灵,佛光在照。
光辉中唐嫣儿的身躯左支右绌,扭曲变形,口里惶急而叫,令人痛苦。黑白二蛇女被台上光辉震退老远,急声呼叫“圣姑”二字。
众人惊惶失措,感觉害怕,听着唐嫣儿的痛苦申吟以及沙哑嘶吼,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远远观视,不敢近前。光影中唐嫣儿的身影显得模糊,看不清楚,好似身影变大,骨骼挫响。
唐嫣儿的身子始终不离莲台,只在莲台上翻滚扭曲,口里痛吼道:“不要——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救我,救我活命——”
众人还以为唐嫣儿刚才已经好了太多,不会发生**反噬了,不想只是回光返照,此刻犹比刚才疯狂十倍,叫人惧怕。
凄惨戾叫的同时咔嚓声响,众人陡然看见唐嫣儿的身形长高几分,口里一直在呼:“——我不想死,救我,救我——啊,啊呀——”黑白二蛇女吓得面色抖白,闪退两边。
扈青芸见此惨状,感念起圣婴童姥竟然是自己的亲姑姑,顿时善心大发,玉泪滚出,一抓时空越的手道:“越哥哥,快救我姑姑!”
时空越“啊”的一声问:“怎么救?”
猛见黄光大作,莲台转起,犹如飓风卷裹,呼啦一声,自后墙上撞去,“哐当”声响,砖石纷飞,后墙破开一个大洞,玉石莲台撞进里面去了,只听哗啦一声,仿似是有人砸进水里的声音,众人大吃一惊,急忙奔近去看。透过墙上破洞一瞧,里面依旧古朴石室,只是四壁有光芒闪烁,原来石壁上镶有古朴屏风,大面铜镜,可照人影。
石室中老大一个池子,池子里面红水荡漾,居中坐定一个男人在水中,露出头部和前胸来,却是袒露上身,断了臂膀。
唐嫣儿栽进池水中去,双手扑打,周身所散光辉将红水激得四溅。
只听琴婆眼望池水中人,大叫一声,率先自石洞飞纵进去。黑白二蛇女想要阻拦,却是功力耗尽,丝毫没有了力气在身。
时空越、叶夭灼、扈青芸等随之纵进,只听叶夭灼惊骇一声道:“卓叔叔?”时空越即刻心忖道:“刚才听唐嫣儿说她备得剑圣卓不平在此,莫非便是此人。对了,他右臂断折,就是此人。原来琴婆与卓不平一个断脚,一个断手,都是拜对方所赐,但又相互有情,唉——”
红水逸散出浓郁的血腥味道,但辨之幸好不是人血,但也不是寻常动物之血,时空越即刻“啊”的一声识辨出来道:“这血分明就是狮子血,傍晚打伤几头狮子,闻到过这股气味的!”可是见卓不平坐在狮血池水里一动不动,闭着双目,好似穴道被封,不省人事一般。
唐嫣儿全身被血水浸染个遍,气浪翻出,血水滚沸,有摧枯拉朽之势,就要扑到了卓不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