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仁德志
对于仁德志来说,今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他的家在五十多里地外的南山乡杉树岭大队,那里没有马路。
他是村里第一个考上高中的人。
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起,他看见过早地刻在阿姐(当地对母亲的称呼)脸上皱纹舒展开来,他惊讶发现阿姐居然会笑,而且笑的那么美。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笑容一直挂在仁母的脸上。
她把家里的猪和牛都卖了,筹集好他的学费,为他置办了新的衣服、被子和学习生活用,总之他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
就在昨天晚上月亮刚爬上山头的时候,他挑着行李,仁母背着一袋蒸熟了的红薯一起出发了。
大山里的月亮是那样的清澈干净,就象刚出浴的少女,不沾染一丝灰尘,在那些爱眨眼的星星陪伴下一起照耀着这对母子在那条系在大山的腰带上前行。
仁母一边赶路,一边不停地唠叨这唠叨那。
走在前面仁德志,忍不住回头轻轻地说:“阿姐,你说很多遍了,别担心,崽全记住了。”
“哦……是哦……”
沉默。
良久地沉默。
“我的崽呀,”仁母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咬了咬牙,用低沉有力的声音说道:“你现在长大了,出息了,所以有好多事情我想告诉你!”
他震了一下,顿了顿又继续前行,“嗯,阿姐,你说。”
又是一丝沉默。
“院子(自然村)里那些人都叫你野种……”
他猛然回头,并往前紧跨一步,两眼死死地盯着仁母。
可仁母没有迎接他的目光,而是把头偏向了山涧的一边,看着对面的山峰。
自从他记事以来,就没有见过爷爷(对父亲的称呼)。院子里的同龄人、甚至有些比他小的都欺负他,叫他野种。为此没少和那些打过架,也没少挨过打。而身体上的痛永远都比不上他那幼小的心灵上的痛,无数次问仁母,可每次仁母都是抱着他抽泣,陪着他一起流泪。
后来慢慢地长大了,为了不让仁母伤心,他也不再问了。再有人叫他野种,他也不再争吵。别人打他,也不再还手,只是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而仇恨的眼神往往使人不寒而栗。
现在听到仁母再提起这件事,自然令他的心颤抖不已。见阿姐没有看他,又慢慢得转了过来继续往前走。
“阿姐知道你受委屈了。”仁母接着说:“你记着,你也有爷爷,他比任何人都优秀,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的名字叫仁俊杰。”
仁母稳了稳声音,就象在讲一个与自己毫无相干的故事。“你的嗲嗲(对祖父的称呼)仁宏远原是应阳的地委书记,文*革一开始,受迫*害致死,你女乃女乃也跟着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