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海棠俯身,在他们夫人的耳朵轻轻地道,“大夫人回来了。”
卧在榻上的祝慧真猛地睁开眼,连眨了两下眼睛,顿了一会坐直身,道,“更衣。”
“是。”
祝慧真踏出院子时,脚步突然顿住,嘴巴一抿,朝身边丫环道,“回去。”
说罢,眉头又狠厉地拧了一下,她快步回了屋子,把头上的玉面金簪换了下来,戴了金光闪闪的风头钗。
大房那位最爱戴玉,让她戴去,犯不着跟她比这个。
她站起在镜中打量了自己一会,这时海棠这时轻轻道,“您今个儿看起来气色很好。”
祝慧真一笑,“不用跟我说什么奉承话。”
说到这,她嘴角笑容又大了一点,笑意里有说不出的讽刺,“比起那位病痨鬼,谁不显得气色好?”
海棠跟另一个丫环玉兰皆低头不语。
大公子大夫人回来后,府里最好的东西都紧着他们,小姐上门去跟大夫人说过几次,哪想大夫人不搭理,于是就闹成了现在这妯娌不和的样子。
祝慧真今天穿了蓝纱的襟衣,绯红的裙子,高挑的美人一路行风流水般到了修青院,刚进院门口,就听门人朝她叫了一声,“二夫人……”
声音颇大。
祝慧真杏眼瞄了过去,脚下脚步未停,就朝院子里快走了进去。
一路穿过两边皆是大院的正院,刚上梯台,就见主屋边上的走廊那来了她的大丫环,朝着她就是笑道,“给二夫人请安,您来了啊,我这就去替您给我们大夫人吱会一声。”
“不用了,我随你去。”祝慧真就是要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刚从寺庙烧香回来,她去寺庙又爱穿得素,病痨鬼就更像病痨鬼了,今个儿不去衬衬她,她就咽不下那口气。
凭什么要把那匹宫里赏下来的罗红绸缎给了她?婆母为了把那小儿哄到身边养,可真是对这痨病鬼无所不用其极了。
祝慧真暗中咬了下牙,快步上了台阶,眼睛扫过那伶牙俐齿的丫环,快步走在了其前面。
秋虹笑笑,待二夫人的两个丫环跟上好,她才慢悠悠地跟在了快步的她们身后。
按她说,现在二夫人的架势,这哪是去见嫂子啊,这分明跟去抓情郎的奸差不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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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屋没人,祝慧真一到门口就笑着道,“嫂子,听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您,您今儿身子好点了没有?”
说着她就微提了长裙抬脚过门槛,手刚放下裙子,娇笑着抬头看人时,却对上了大公子那双深得似是探不到底的眼睛。
祝慧真顿时背后一凉,心中一慌,忙垂头福礼道,“弟媳见过大伯。”
坐上的人这时不语,祝慧真这身也就起不来了,依旧垂首弯腰。
不一会,内屋有了脚步声,她听到赖云烟在门口问了话,“是弟妹来了?”
“嗯。”这时是大公子在应了声。
“您就别过来了,坐着,我自己会过来。”只闻那人笑着如此道,恨得祝慧真暗自在袖中用指甲掐了自己的手心。
“弟妹怎地还站着,快快入坐,冬雨,赶紧给二夫人搬座。”
“是。”
“谢嫂嫂。”祝慧真再次抬头,让自己笑容不变。
尤其抬头看到素面朝天,脸色苍白的她,见她这活不了多少年的样,她的笑容便大了起来。
就她这一脚已进棺材的样子,也难怪大公子要对她温言软语了,都没多少日子活了,冲着赖家任家,也得对她好点。
就她这样,也帮不了婆母管家,到头来,府中要是事务多点,那老婆娘还不是得找自己去当帮手?
祝慧真这才好受了点,坐下时的脸上的笑容也就真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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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朝还在习字,呆会我带他过来用膳。”魏瑾泓说罢,从袖中掏出把纸扇,递给她道,“在路上见着的,是个手艺人画的,我见有些生趣,就挑了一把回来。”
赖云烟接过,见上面画了好几条活蹦乱跳的虾,不由笑了,道,“多谢大公子。”
“嗯,那我去书房了。”
“且去罢。”
“你先歇一会,别跟弟妹聊太长时辰了。”魏瑾泓起身,淡淡吩咐后,就出了门,带了小厮离去。
他走后,赖云烟收了手中扇子,朝祝慧真看去,道,“急急忙忙来的罢?”
她这话不怎么好听,祝慧真脸色一变,但又发作不得。
“我这前脚刚进门,你后脚就来了,显然是有急事,现下就说罢,别误了事。”冬雨拿来了枕靠塞在了她身后,有些困乏的赖云烟就松了背,靠了上面,懒洋洋地朝祝慧真道。
“哪有什么事,”祝慧真勉强笑道,“听闻您昨夜还见了大夫,当时夜太深了,怕扰了您就没过来跟你问安了,一早又听您去了庙里烧香,这不,一听您回来了,就过来跟您问安了。”
“劳你有心了。”赖云烟颔了下首,脸色淡淡。
见她这冷淡的样子,祝慧真那些原本暗喻她是不是不行了的话就没法继续接下去说,她伸手轻抚了抚自己的红衫裙,抬眼去看赖云烟的时候,见她正在闭目养神,她嘴边的笑便渐渐冷了下来。
“安也给您请了,那我就不扰嫂子休息了。”她试探地说了句。
“嗯。”赖云烟这时睁开了眼。
“嫂子还是不大舒服?”
“有一些。”
“那您好好休息。”祝慧真这时起了身,真到她面前,又娇俏一笑,“嫂子定要保重身体,世朝侄儿还小,大伯刚任少府,公务繁忙,都需要您劳心照顾啊。”
赖云烟微微一笑,并不言语,转头朝冬雨道,“替我送送二夫人。”
“是。”
祝慧真又娇笑了好几声,又告了安,这才退下。
她走后,不久秋虹就走了进来,手中端着碗补汤。
赖云烟接过喝下,秋虹这才张了嘴,道,“只给您端了半碗来,怕您喝得多了,等会晚膳要是用得少了,小公子又要怪心疼了。”
赖云烟闻言发笑,眼睛也因此明亮了起来,“也不知他今日有没有闯祸。”
回京后,世朝就要比以往调皮多了,前个儿魏瑾泓带他出去见客,他还把楚候爷的那几个儿子全打趴下了。
“管有没有闯祸呢,”秋虹抿嘴笑,“不要吃着亏才好。”
赖云烟失笑轻摇了下头,儿子太奸炸,打了人却哭得比被打的人声音还响,他嘴又甜,回过头去还会哄人,让被打的人又待他亲亲热热,还更胜从前。
这才七岁,就把事情做得这么滴水不漏,以后真不知会成什么样。
“您要不要去老夫人那一趟?”这时冬雨进了门,朝赖云烟道。
赖云烟摇头,“不去了。”
她不去也是成的,要是去了,在魏夫人面前咳嗽几声,咳得魏夫人脑门还疼呢,她不去找晦气,那边还不定要怎么高兴。
“您这身子骨还得调上个半年去了,您就真这样,啥事都不管?”冬雨在她身后站好,接过秋虹拿过来的药膏,敷在了她们小姐的脖子上。
*的药膏一贴上,赖云烟深吸了口气,这时后背一暖,身子也慢慢好了起来,随后,她舒服地躺在了靠枕上,满足地轻吁了口气。
还好,这条命还活着,人啊,只有真死过那么几次,才格外珍惜这活着的日子。
漠北三年,改变的不只是魏大人,她也是变了那么一些的。
“管什么,”由冬雨为她轻捏肩膀,赖云烟漫不经心地道,“由他们闹去。”
便是鸡飞狗跳,他们都不嫌丢人,她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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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一清俊的童子得了父亲给他的扇子,就问他父亲道,“给了娘亲了?”
“给了。”
“给的什么?”
“活虾。”
清俊童子,也就是赖云烟其儿魏世朝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娘亲可是最爱吃这个了。”
魏瑾泓微笑了起来,“她现下还吃不得。”
“您这是在馋她啊。”魏世朝重重地道。
魏瑾泓嘴边的笑容便淡了下来,“为父未这么想。”
这娘俩,怎么这么会曲解他的意思?
“爹爹,你这样是不行的,”魏世朝给父亲支招道,“舅父大人说了,娘这人好伺候得很,心情好了身体就好,您要是想让她身体好,就让她回娘家住上个几天,跟舅娘说上几天闺房话,您看,她心情就好了!”
魏瑾泓微眯眼,看着吃里扒外的亲儿,拿着扇子轻叩了手心几下,一会,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扇子敲了他的脑袋两下,怒道,“你舅父许了你什么好处,又让你来跟我胡说八道!”
魏世朝就算反应了过来抱着了他的头,但速度不及比他精明的父亲快,抱上头已是被打之后,他被狠敲了两下,也不由有些委屈,便扁着嘴道,“娘说的,谁给得起价钱就听谁的,你又给不起,我干嘛听你的?”
他不过是想两把小宝刀而已,父亲不给,舅父给,难不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