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膳时,宇文珏便当着山庄众人的面宣布三日之后要与任乃意成亲。
前厅顿时喧哗热闹成一团,除了始终沉默不语的欧阳晓之外,每个人都欢欣喜悦,由衷地为宇文珏和任乃意感到高兴。
早膳过后,宇文珏带着阿楠,严轩和钱焕外出办事,山庄之中就只剩下欧阳冉和一众女眷。
他们一走,欧阳晓便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前厅,而欧阳冉则差众人去采办喜宴的所需的物品。
前厅之中,只剩下任乃意和七七以及水清三个人不咸不淡地闲聊着。
七七一脸羡慕地对着任乃意开口道:“乃意,珏爷对你真是好的没话说呢。简直是将你宠上了天呢。”
任乃意脸上丝毫不见半点羞涩,而是大方地浅笑点头承认。她与宇文珏两心相悦,这是世间最快乐的事情,任乃意并不觉得有任何需要掩藏的必要。
七七见她丝毫没有一般姑娘快要出嫁时的羞怯表情,不由地赞叹道:“啧啧,难怪珏爷这么喜欢你,我要是男人,我也会爱你。”
站在任乃意身后的水清听了这话,带着几分骄傲的语气道:“那是自然。我家小姐,无论是样貌,智慧还是个性,那可都是万众挑一的。”
七七好笑地看了水清一眼,“是啊,还有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水清一听,不禁微红了脸,对着任乃意道:“小姐,我去后面看看茶烹好了没有。”
任乃意笑着点头,然后对着七七十分诚恳道:“上次的事,我还未有时间好好多谢你。真是抱歉,害你替我受了一顿皮肉之苦。”
七七毫不在意地摇摇头,“我们平日里跟着珏爷,哪次出任务不受些伤?这次已经算是小事了。”
七七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可是聪明如任乃意却已然听出了宇文珏一直在做的,都是一些极为危险的事情。
不过,只要宇文珏不说,任乃意也不会主动去问。
这些对于这一刻的任乃意来说,都不再重要,只要宇文珏安然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骄傲如宇文珏,也不会愿意她来为他担心半分。
不一会儿水清便端了两杯刚泡好的热茶放在任乃意和七七的面前。
任乃意垂眸一看,发现是大红袍,她是素来不喝红茶的,于是有些奇怪地望着水清问道:“今日怎么没有绿茶吗?”
水清点头,也有些奇怪地道:“他们说要明日才会有新的绿茶送来,今日庄中只得这些茶了。”
任乃意听罢,勾唇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头至尾却没有碰过眼前的大红袍一口。
七七对这些倒不在意,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望着任乃意道:“这茶不错啊。怎么?乃意,你不喜欢吗?”
任乃意笑着摇头,“不习惯这味道罢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又一起用过午膳之后,才各自回房。
任乃意从黑盒中取出一封书信,身子半倚在软榻上,静静地看了起来:
六月二十,这一定是我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日子,因为今日是我与任锦的大婚。我在宝辰殿挥泪告别了父皇和母后之后,在浩浩荡荡的送亲仪仗的护送下,往尚书府而去。
这是我活了十六年,第一次离开这个奢华而华丽的皇宫,也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云国的都城,这个我生活了十六年,却对其一无所知的城池。
可是,我却无心去欣赏这个美丽而雍容的城池。那一刻,我只一心期盼着,仪仗队可以行走的再快一些。
呵,这一定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一段路程。
终于,仪仗队缓缓停在了尚书府门前,我听到四周的喧嚣声瞬间停滞了下来,透过那两重厚厚的绣幔珠帘,仅穿着一身常服的任锦面无表情地将一直宽大的手掌伸至我面前,随即缓缓开口道:“请公主下轿。”
行过礼之后,我独自坐在烛火摇弋的婚房之中,满心欢喜地期盼着驸马的到来。我想要将自己满心的爱意和对他的倾慕都通通告诉他,在这个原本应该格外温暖幸福的夜晚。
可是,我从黄昏等到深夜,又从深夜等到第二日的黎明。我的丈夫,却始终未曾出现。
这一刻,我的心情,也从期待欣喜渐渐变成了惶惶不安和焦虑不满。
这就是我的洞房花烛之夜,没有清润温柔的丈夫,没有如斯甜蜜的耳鬓厮磨,只有无边的静谧和等待。
……
任乃意放下新折好,正要拿起另外一封信来看,便听到室外传来水清焦急不安的声音,她有些奇怪的起身去开门。
水清见到她,顿时涕泪涟涟,十分委屈又焦急地开口道:“小姐,七七姑娘喝了我上午泡的红茶,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竟然开始皮肤溃烂,红肿一片。那几个庄中厨房里的小厮都一口咬定是我在茶中落了毒。”
任乃意一听,冷静地对她道:“我去看七七,你替我去找欧阳冉。”
水清一听,连忙用手胡乱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转身去找欧阳冉。
任乃意刚走进七七的房间,水清也跟在欧阳冉的身后走了进来,欧阳冉二话不说,走到床榻前看了已经陷入昏迷的七七一眼,然后对着任乃意道:“我马上派人去找钱焕。”
任乃意点头,连忙又转头对着水清道:“水清,你守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她说完,便起身往前厅走去,谁知却在路上碰到了欧阳晓。
欧阳晓此刻对于任乃意,可以说得上是恨之入骨。尤其在上次收到宇文珏前所未有的严厉警告和得知他们三日后要成亲的消息之后,她心中对于任乃意的仇恨更加的浓烈。
每次见到宇文珏对她温柔宠溺的场景,对于欧阳晓来说,都像是如芒在刺,心痛嫉妒地几乎要抓狂窒息。
“看来,你在山庄之中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过清闲了,”任乃意将欧阳晓的表情悉数看在眼里,这次的毒茶事件,自然一定又是欧阳晓做的一件好事。只是她并不知道任乃意从来不喝红茶,所以才会误打误撞,害了七七。
不过,对于任乃意来说,无论她欧阳晓这次毒的是她还是七七,都已经是触碰了她的底线。
欧阳晓望着她冷哼,“这次算你运气好。可是,我却不相信,你次次都会如此好运。”
任乃意笑咪咪地望着她,“你知道男人最讨厌哪一类女子吗?就是像你这种善妒又蠢笨,还常常做些损人不利己的蠢事之人。”
欧阳晓顿时气急,恨恨地望着任乃意道:“只要能够让你死,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是吗?”任乃意望着她,淡然道:“若是我死,宇文珏亦不会独活。而你,下场则会更加凄惨。”
这几句话,一下戳中欧阳晓心中最在意的部分,她咬牙切齿地望着任乃意,“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若是珏知道你的真面目,一定会幡然醒悟的。”
任乃意不甚在意地浅笑出声,望着欧阳晓,“是吗?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如此费劲心机地想要置我于死地?直接逼得我露出真面目岂不是更好?”
她看着欧阳晓一脸怒气难消的样子,笑着继续道:“因为宇文珏,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既然你想这么喜欢玩,我奉陪便是。”
任乃意说完,轻扫了她一眼,然后便越过她,继续往前厅走去。欧阳晓见状,连忙也跟在她身后走进前厅。
任乃意将今早所有在厨房的仆人们悉数叫到前厅,自己却只是静静地坐在,从头至尾都不发一言。仆人们都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不明白任乃意为什么将他们都唤来前厅,却又什么都不说。
良久之后,任乃意才轻轻站起身,走到角落处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厮跟前,笑着问道:“你叫什么?”
那小厮吓了一跳,连忙答道:“小……小的全德。”
任乃意点点头,望着他粗糙厚实却微有些泛红的手掌,“你在厨房是做什么的?”
“回……回夫人,小的是生火烧水的。”
任乃意笑望着他,“是吗?那麻烦你现在替我烧一壶茶水来,我想要喝茶。”
全德一怔,随即便脚步微带踉跄地往厨房走去。
欧阳晓一脸戒备地望着她,心中暗自揣度着任乃意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全德便端着一杯刚刚煮开的大红袍重新走了进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任乃意的跟前,怯怯道:“夫……夫人请用茶。”
任乃意看了一眼面前的茶杯,笑着开口道:“为什么只有我有?欧阳姑娘的呢?”
全德被她的话一愣,又看了一眼一脸冷意的欧阳晓,有些尴尬地开口道:“这……小的这就再沏一杯茶去。”
欧阳晓连忙冷冷地开口阻止道:“不用了,我不渴。”
任乃意笑望了欧阳晓一眼,然后将自己手边的热茶推轻轻推至她面前,然后道:“不如,你就先喝我这一杯吧。”
欧阳晓冷哼,瞪着任乃意道:“不用!”
任乃意一听,随即笑道:“怎么?你该不会是担心我在这茶水里也下了毒吧?还是,你早就知道这茶水之中本来就有毒?”
欧阳晓一听,怒不可赦地瞪着她道:“任乃意,你休要胡说,你说谁在茶水里下毒?”
任乃意睨了她一眼,然后一脸歉意道:“呀,瞧我这张嘴,就是口快。欧阳姑娘这么善良,怎么会在茶水里下毒呢。不过要是我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就说不准了,说不定哪一日就会在你的饭食中落了毒。”
她话音刚落,宇文珏,严轩和钱焕便出现在了前厅之中。任乃意见到他们进来,淡淡地望了欧阳晓一眼,然后便对着钱焕道:“你快去看一下七七,她不知是中了什么毒,竟然会浑身开始溃烂。”
钱焕点头,连忙转身往外走,严轩一向冷漠的脸上也泛起几丝不甚明显的焦虑。任乃意走到宇文珏面前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宇文珏笑望着她点头,又扫了一眼坐在原处默不作声的欧阳晓,没有说什么,三个人便往七七的房间走去。
阿楠望着站满了前厅的仆人,冷声道:“都散了吧,今日用过的茶具都一律销毁。好在这次伤到的不是夫人,要不然,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欧阳晓听了阿楠的话,身子顿时一震。一直到前厅之中只剩下她独自一人时,欧阳晓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妒火和怒意,将手边的茶杯用力地拂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钱焕为七七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之后,转头对着宇文珏和任乃意道:“她中的是一种用河木,再加了断肠草和马蜂毒炼制的毒药。”
“有解药吗?”任乃意问道。
钱焕点头,“我这就去准备药材,”他说着,又对着水清叮嘱道,“水清,你看着七七,别让她用指甲抓挠皮肤,若是溃烂的再严重一些,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水清连忙点头。
任乃意知道钱焕有办法替七七解毒,当下也就放了心。她转身对着阿楠吩咐道:“阿楠,告诉厨房的人,今日的晚膳我亲自准备。”
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意外地望着她,就连水清也悄悄地在任乃意耳边道:“小姐,你会做饭吗?”
任乃意笑而不答,只是径直往厨房走去。
到了晚膳时分,宇文珏走到前厅就看到满桌色香俱全的菜色,望了望一旁刚刚坐下来的任乃意,笑着道:“这些真的是你亲自做的?”
任乃意笑着挑眉,“怎么,我看起来像是不会做菜的样子吗?”
欧阳冉望了一眼她轻搁放、在桌子上的白皙素手,轻轻点头道:“像。”
大家都围着饭桌坐了下来,唯有欧阳晓直直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欧阳冉有些奇怪地望了她一眼,然后问道:“晓,你怎么啦?坐下来吃饭啊。”
欧阳晓望了对面笑语嫣嫣凝着自己的任乃意,又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碗筷,轻声道:“我不觉得饿,我先回房了。”
任乃意望着她想要转身离开的样子,缓缓开口道:“欧阳姑娘不会是担心我在这饭菜里面下毒吧?”
欧阳晓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将她的心中所想写得一清二楚。
任乃意勾唇一笑,“莫非欧阳姑娘亏心事做的太多,所以总是幻想着有人要害你吗?”
欧阳晓瞪她一眼,“你胡说什么,我哪里做了什么亏心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珏这时开口道:“晓,坐下来吃饭吧。”
欧阳晓听到宇文珏的话,一脸委屈地望着他道:“珏,我真的不饿,我不想吃。”
任乃意望着她,笑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再替你做可好?”
欧阳晓看着她盈盈浅笑的脸庞,心中恨不得上前一把将她那伪善的面具用力地撕下来,她冷哼一声,语气极为不善地开口道:“不用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假好心。”
宇文珏一听,微微蹙眉,声音也略显不悦地对欧阳晓道:“有些话,我不想要总是重复。”
欧阳晓心中原本就郁结难舒,这会儿又听到宇文珏语气稍重的话语,当下再也忍不住地哭着拂袖跑了出去。
欧阳冉见状,连忙放下碗筷,对着宇文珏道:“珏爷,我去看看。”
任乃意随即出声阻止道,“我去吧。”
说着,与宇文珏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手中拿了一只盛满清汤的瓷碗,缓步走了出去。
欧阳冉望着任乃意的背影,脸带担忧地对着宇文珏道:“珏爷……”
宇文珏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闲闲地开口道:“在我的山庄中毒害自己人,下场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这次,也该让晓受点教训了。”
任乃意走到半山的亭榭前,看到欧阳晓正埋首于双膝之上,哭得格外的委屈和伤心。
欧阳晓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是任乃意,随即便板下脸,怒声道:“你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夜色中,任乃意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妖媚,她清浅地开口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七七是下毒之人,而你,才是受害者呢。”
欧阳晓猛地望向她,脸色一片惨白,见四周并无其他人,索性也就毫不掩藏地怒声道:“是我下的毒又如何?!你若有证据,就去告诉珏,看他会不会因为这样就惩罚我!”
任乃意冷哼,“我为什么要依靠宇文珏才能惩罚你?”
她说着,端起身旁的一碗清汤,慢慢走向欧阳晓道:“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仇自己报。最擅长的,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欧阳晓望着她手中的汤碗,脸上渐渐露出惊慌的神色,瞪着任乃意道:“你想要做什么?你不要过来?!”
任乃意脚步丝毫不停,来到她面前,笑着问道:“你筹谋向我下毒的时候,应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刻吧?”
她说着,稍稍停了停,随即又笑望着欧阳晓道:“这碗汤,是你自己喝呢?还是我亲自喂你?”
欧阳晓吓得连连后退,瞪着任乃意怒吼道:“贱人!你走开!不要靠近我!”
任乃意任由着她不停地往后退,一直到她退到山岩边,再没有退路的时候,任乃意才笑着道:“怎么样?还是不想喝吗?”
欧阳晓望着任乃意的目光怨恨至极,“任乃意,你好恶毒!”
夺走了宇文珏的爱,夺走了宇文珏所有的关注和在意,还要如此趾高气扬地对待自己,甚至还想要落毒害她!
任乃意望着她明明惶恐无助却依旧恶言相向的样子,终于不再逼迫她,“我恶不恶毒,与你无关。我只希望你记住,不要再做一些害人害己的蠢事。宇文珏会信你还是信我,想必你已经看得十分清楚了。”
欧阳晓听了任乃意的话,顿时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低吼一声,冲上前想要狠狠地掐住任乃意的脖子,却被任乃意一个反手推倒在地上。
任乃意淡淡地凝着摔倒在地上的欧阳晓,语气十分清淡地开口道:“离我远一点。你该知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别再做些自不量力的蠢事。”
*
水清从下午就一直守着七七,生怕她会因为瘙痒难忍而弄伤了自己。水清心中对于七七觉得很愧疚,因为她觉得虽然那茶中的毒不是她所下,却是她亲自端到任乃意和七七的面前。
就在水清暗自在心中自责不已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她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严轩。
严轩手中拿着药碗,然后对着水清道:“这里有我,你先回去歇息吧。”
水清微有迟疑,“这……”
严轩看了她一眼,“放心,她会没事的。”
水清离开之后,严轩便将七七小心地抱着靠在床沿上,一口一口地将汤药喂进她的口中。
喂完药之后,他看到七七颈部深深浅浅的抓痕,心仿佛被陡然间揪起,随即又拿出钱焕给他的药膏,用手沾着,一点点地涂在七七的肌肤之上。
昏迷之中的七七忽然感觉到脖子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觉,她舒服地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嘴里毫无意识地喃喃道:“木头轩……”
严轩顿时一怔,手上的动作瞬间一滞,他望着七七轻轻蠕动的小巧红唇,心中忽然间划过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他不由自主地低头,一点点地靠近那双诱惑他至深的红唇。
就在两个人的双唇即将要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七七忽然间睁开了一双无辜的圆眸,有些不太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严轩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有些窘迫地从床榻上急急地站起身,然后对着七七淡淡解释道:“我只是在替你擦药。”
七七看着他脸上淡漠的表情,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自己,差一点就被他亲到了。七七,你这个笨蛋!
房间里显得有些空气阻滞,严轩清了清嗓子,背对着七七开口道:“既然你醒了,我去叫钱焕来替你看看。”
七七一听,连忙虚弱地开口道:“我要喝水……”
严轩一听,这才停住了准备跨出去的脚步,转身走到圆桌前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七七眨巴着一双迷蒙无辜的大眼,十分可怜地望着他道:“我的手好痛,抬不起来。”
严轩低头看了一眼她手背上的红色抓痕,又将水杯送到她嘴边,“喝吧。”
七七望了一眼水杯,撇撇嘴道:“这茶杯太深了,我喝不到。”
严轩表情古怪地抬头望着她,对于她疑点诸多的借口表示不解。七七忽然笑得极甜地望着他道:“你喝吧,你在这里守了半天,一定也渴了。”
严轩微微蹙眉,“我不渴。”
七七嘟嘴,脸上略带着一丝疲惫的神情道:“你守在这里许久,却连口水都没得喝,这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该说我刻薄了。”
严轩望着她脸上的疲倦神情,也不想多与她计较,便依她所言,喝下了一口茶水。七七见状,连忙笑着起身贴着他的唇,然后将他口中的温水一点点地吸入了自己的口中。
严轩完全没有想到七七会突然来这样一下,几乎是从床榻上跳了起来,急匆匆地就往屋外走去。
七七还是第一次见到严轩如此狼狈又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不过,七七毕竟是刚刚解毒,心中虽然觉得欣喜不已,可是身体却疲惫不堪,不一会儿便觉得倦意上涌,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
宇文珏在书房处理完一些事情,便早早地回到了任乃意的寝室,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任乃意已经洗完澡,正坐在软榻上看着那些泛黄的书信。
任乃意见他进来,开口便问道:“七七没事了吧?”
宇文珏点点头,走到软榻前坐下,将她微凉的素手握在胸前,有些心疼地道:“为什么不上床去?”
任乃意嫣然一笑,“我在等你。”
宇文珏望着她为自己而全然绽放的笑脸,心中顿时一暖,他在她发间落下一吻,然后便将她横抱起,两个人和衣在床榻上躺下。
任乃意轻轻地靠在他怀中,缓缓道:“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宇文珏湿热的吻一点点地吻上她的耳鬓,笑道:“没有。
任乃意唇边的笑意渐渐蔓延。这个男人,从来都是不问任何缘由地信任她,爱惜尊重她更甚于对待他自己。
任乃意心满意足地暗忖:这样的男人,真正是嫁得过。
就在这时,宇文珏的吻轻轻贴上她的粉唇,带着攻略城池的霸道,席卷她所有的甜美和温柔。
宇文珏贪恋而不知餍足地吻着任乃意,随即便欣喜地感觉到她渐渐地主动。
任乃意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子,可是就是这样,宇文珏才更加珍惜她在自己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柔顺和娇羞。
那是她只有在自己的身下才悠然绽放的致命美丽。让宇文珏忍不住地为她心悸又疯狂。
吻,渐渐变得灼人,几乎要将床榻上的两个人灼烧殆尽。
宇文珏瘦长的手指渐渐从她的发梢处来到锁骨,任乃意的锁骨小巧而精致,肌肤柔滑细致,尤其是在宇文珏温柔的轻抚下,泛着晶莹柔亮的粉女敕光泽,让他只觉得格外的爱不释手。
宇文珏并不是个贪图之人,可是自从除夕夜之后,他就对任乃意迷人精致的身子仿佛上了瘾。他轻轻地覆上她的柔软,惹得任乃意顿时战栗酥麻不已,原本通透的雪肌此刻也仿佛像是着了火一般的红得发烫。
任乃意温柔而主动地迎合着宇文珏。宇文珏不由地温柔浅笑出声。他的小女人,从来都不是一个矜持内敛的人。
她妖娆而大胆,爱与恨都一样地深刻而极致。
可是,就是如此,宇文珏才越发地爱她。这样的任乃意,才是最为真实的她。
宇文珏极有耐心地取悦着她,也同时愉快地享受着她的主动带给自己的悸动和快乐。
两人的衣衫渐渐除尽。宇文珏温热中带着几丝灼烧的吻渐渐来到她的胸前,任乃意顿时倒吸一口气,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弓起,头轻轻仰起,在空中化成一道极为优美的弧度。
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渐渐沉浊起来,在他彻底进入的那一刻,任乃意害怕地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的侵略,即便他们之前已经有过一次深切的缠绵和亲昵,可是对于任乃意来说,却依旧显得恐慌和紧张。
宇文珏勾唇妖孽一笑,轻轻咬住她小巧而分红的耳垂,轻柔地安抚道:”乖,别怕……“
他华丽的声音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瞬间便将任乃意紧张的心绪缓缓抚平,慢慢地,她开始感觉到蚀骨的快乐和心醉。
任乃意感觉到自己仿佛是置身在一大片汪洋之中的小舟,因为有了宇文珏的疼爱,才渐渐变得完整而强大。
因为有他,任乃意第一次深切而真实地感受到了那个被每个人时刻挂在口中,却像是鬼魅一般的——幸福感。
一刻永恒。
任乃意开始愿意去相信,这个世上的确有永恒这回事。因为她觉得,其实永恒也很简单,找到了对的人,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可以是永恒。
在因为太过疲惫而沉沉睡去的那一瞬间,任乃意听到宇文珏在自己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唤着自己的名字,”乃意……“
深入骨髓的缠绵之后,宇文珏温柔地拭去她额角的薄汗,他的指尖轻轻滑过她微带着几分湿意的身体。那种温热又湿润的触觉几乎让宇文珏再次把持不住地想要狠狠爱她。
那是两人早已经混合在一起的汗水,宇文珏满足地浅笑,这个美如妖精的小女人,身上彻底镌刻上了他的痕迹,这样的认知让宇文珏深深为之着迷。
他听到任乃意鼻尖发出的轻微的酣睡声,忍不住地轻轻吻上她的眉心,然后伸手将她拥进怀中,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窗外似乎又开始落起了细雨,卷起阵阵薄凉的寒风。可是屋子里却温暖的仿佛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这个夜晚,注定是甜蜜而好梦的。
*
自从那晚与宇文隽密谈之后,第二日早朝时,云子恺便按照宇文玖信函中所要求的,将西北十二座城池悉数划给了靖国,又赠送靖国黄金五百两,绫一百,帛五十。
下朝之后,云子恺略带疲惫地前往瑶华宫给如今已经是太后的母亲请安。
平日里见到云子恺格外亲昵的云子艾,今日见到他进来竟然来请安都没有,只是一脸气闷地坐在王太后的身旁。
云子恺知道她必然是为了自己早朝时的决定而气恼,所以倒也不与她计较,向王太后请了安,又与王太后随意地闲聊了几句之后,方才起身往书房走去。
他缓步走在潮湿而寒冷的竹林苑中,一夜春雨过后,红梅花瓣渐渐零落,云子恺表情浅淡地走在其中,忽然开口问身后的青芽道:”青芽,朕是否是一个无能的君王?“
青芽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奴婢曾经看《史记》,晋文公重耳,为了复国兴邦,连鸡鸣狗盗之事都曾经做过,又何尝不被旁人所诟病?可是,这些并不妨碍他日后成为一个雄韬伟略的君主。“
云子恺听了青芽的话,颇感意外,他转身望着容貌秀丽的青芽,语气不乏意外地开口道:”你竟然看过《史记》?“
青芽被云子恺陡然的问题弄得有些窘迫,脸色微红道:”都是平日闲来无事乱翻的,若是说错了,还请陛下降罪。“
云子恺温润一笑,望着她缓缓开口道:”不,青芽。你一点也没有说错。“他说着,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太液池,”朕只是没有想到,在这皇宫之中,最了解朕的,不是朕的母后,也不是朕的胞妹,而是你。“
他说完,转身继续往书房走去。青芽静静地跟在云子恺的身后,望着他挺拔而俊逸的背影,心中划过一丝浅淡的幸福和满足。
即便只是这样站在他的光影之下,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对于青芽来说,都已经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幸福。
第二日是一个难得的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云子恺便带着王太后和云子艾一同游湖赏景,想要缓和一下与云子艾日渐疏离的关系。
可是,整日下来,云子艾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她不但对于云子恺的话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就连她平日里喜欢的糕点甜食也不甚在意和感兴趣。
午膳刚过,云子艾便向云子恺请求,想要先行回宫。云子恺浅笑点头,差了一名内侍官划了一只小船先行送云子艾回宫。
云子艾表情恹恹地跟着内侍官走出了画舫,坐上小舟渐渐往湖边而去。
波上微风轻拂着她因为长久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颊。今日的云子艾穿了一件水蓝色的十二褶罗裙,中间配一条素白的系带,手挽一根浅色的飘带,安安静静地坐在船头。
表情疏离而倦态,完全不似平日那个活泼可爱的文福公主。
小舟渐至湖心,云子艾忽然感觉到小船陡然间一沉,她心中微微一惊,连忙转头去问内侍官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那内侍官一脸惊慌地答道:”公……公主,这只船仿佛是漏水了。不如让奴……奴才背你游至岸边吧?“
云子艾一听,脸色顿时吓得越发的煞白。她望着脚底渐渐渗上来的湖水,一时间竟没有了主意。
她既不想要丧生在这茫茫的湖水之中,可是从小所受的良好教育又告诉她,不能任由一个内侍官触碰到自己的身体。
眼看着水渐渐淹没她的膝盖,那贪生怕死的内侍官再也顾不上云子艾,嗖地一声跳进湖中,自顾自地往岸边游去。
云子艾彻底慌了心神,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脚下的那只小舟渐渐下沉,却完全没有自救的办法。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希望以安静而优雅的姿势来迎接死神的光临。
就在她感觉到冰冷的湖水渐渐淹没自己的口鼻的时候,忽然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勾住自己的腰身,带着她上了岸。
四周仿佛有些遥远而游离的声音在云子艾的耳边不停地重复着,可是她却完全无心去听。她只觉得这一刻,格外的疲倦而困顿。
她想就这样沉沉地睡下去。
可是那双强壮的大手却霸道地不容许她沉睡,她感觉到那双手不停地在自己的胸口处挤压着,不一会儿,她又感觉到一双温柔的唇紧贴上自己的,然后将一股股清凉的空气不断地输送进她的体内。
又过了一会儿,云子艾忽然感觉到胸口处一阵剧烈翻腾,随即便抑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终于将内体的积水都悉数吐了出来。
宇文隽见到她醒来,平淡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个浅淡的笑容。
云子艾缓缓睁开双眼,在看到同样全身湿透的宇文隽之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善地开口问道:”为何你会在这里?“
宇文隽望着她全身湿漉漉的模样,淡淡道:”如果我不是恰巧在这里,这一刻,你也不能如此清醒地跟我说话了。“
云子艾对于他的救命之恩完全没有要感激的意思,她冷眼望着宇文隽,冷冷道:”没有人要你救我。我情愿死,也不需要你这个靖贼来救我。“
宇文隽对于她的冷言冷语并不气恼,反而笑凝着她道:”这么说,你是存心寻死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扶着她起身,谁知却被她狠狠地拍开。
宇文隽笑着收回手,看着她自己扶着墙角站起身,然后道:”如果你是存心要寻死,那现在可以再跳下去,我保证,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在出手救你。“”你!“云子安一边靠着墙壁缓缓往前走,一边瞪着他道:”我死不死,都与你这该死的靖贼无关。“
宇文隽看了一眼她那双袖珍的金莲,再也不理会她的拼死抗议,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云子艾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如此放肆,一边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背,一边大声呵斥道:”我命令你!即刻放我下来!你这个该死的蛮夷!你尽然敢如此对待云国的公主!三哥哥一定会杀了你的!“
不过,这些不痛不痒的拍打对于健壮的宇文隽来说,根本完全不具有震慑力,反而更像是云子艾对于他的撒娇和娇嗔,他甚至被她逗得大笑出声。
两个人上了马车之后,宇文隽示意她将身上潮湿的衣物换下,可是云子艾却宁死不肯,双手紧紧地交握在身前,一脸警惕地望着宇文隽。
宇文隽望着她防狼防贼一般的警惕表情,又一次忍不住地开怀大笑起来。他笑着开口道:”我相信,有了你如此可爱的小东西,我日后的生活一定会格外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