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北宫西面的西苑内,天光尚亮,中秋圆月尚未自东方升起,各式彩灯就已在大汉天子刘宏的授意下,逐一点起。远远望去,各sè彩灯散发出各种光芒,与西方晚霞交相辉映,映照得西苑宛如仙境一般。
西苑内宽阔的主道两旁,搭起了一个接一个的凉棚。每个凉棚里均有黄门太监和宫女在忙碌着摆设各sè珍玩异宝。凉棚前面,后.宫嫔妃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站在摊档前翘首以盼。
“来了,来了。”
一个小黄门自西苑门口气喘吁吁地跑来,边跑,边低声朝两边喊着。
随着小黄门跑过,原本站在凉棚前的后.宫嫔妃们赶紧转到凉棚内,当起了摊档的掌柜,众多的黄门太监和宫女则在凉棚前的主道上来来往往,嬉笑玩闹,营造出一片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繁荣市集景象。
在众多的摊档凉棚之间,独有一间布置得独具特sè。以木为柱的凉亭,亭顶铺以茅草粗布,亭中一角堆放着数个酒瓮,大小如小儿,厅内只有三桌数凳,一布衣粗钗的少妇手持长长的酒勺,正在为稍稍挨着胡凳边坐着的一众黄门太监和宫女沽酒。
大汉天子刘宏身穿布衣,身边只跟着张让、赵忠、王甫等人,满脸兴奋,一进西苑,立时一头扎进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不时在摊档前停下来,煞有介事地与自己的后.宫嫔妃讨价还价。被刘宏光顾的后.宫嫔妃,无不施展出浑身解数,既要装作不认识刘宏这位大主顾,又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刘宏一路行来,买下不少稀奇古怪的物件,甩给张让和赵忠等人抱着。刚来到茅草亭前,兴致正浓的他不禁眼前一亮,仿佛行路已久饥渴难耐的旅客突然见到贩卖茶水酒食的草棚一样,忙不迭地两眼放光,满脸笑容地走了进去,大大咧咧地在其中的一个空胡凳上坐下,嚷了声:“小娘子,快给大爷上壶好酒来。”
刘宏虽年仅二十一岁,但长年养尊处优,饫甘餍肥之余,疏于养生行走运动,更纵情于酒sè歌舞之中,光鲜的脸上胖乎乎的,肚腩微凸,眼睑略有些浮肿。他此刻穿着特意派人去宫外搜罗的普通布衣衣衫,摇着一把岔开几道口子的蒲扇,坐在酒桌前,用手拍着桌面,兴奋地大喊大叫。
“大爷稍安勿躁,酒来了。”
一声娇滴滴婉转动听的声音响起,布衣粗钗妆扮的贵人何婉翘着兰花指,捧着一个粗瓷碗,躬身轻放在刘宏面前,而后纤手扬起酒勺,将美酒酌入粗瓷碗中。单观何贵人如此姿态,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沽酒本就是她赖以为生的行业。
何贵人双十年华,正是容颜绽放丰韵娉婷之时。她本就天生丽质,更兼声音婉转娇.啼,体态撩人,一入宫后,就深得刘宏的宠爱。一年前为刘宏诞下皇长子刘辩,更是令刘宏对她百依百顺宠幸有加。此次中秋节西苑游玩赏灯,她匠心独运,将摊档布置成简陋的茅草凉亭,自己妆扮成沽酒的村妇,令刘宏大为兴奋。跟随在天子刘宏身后的张让、赵忠、王甫等人,也不得不对何贵人大为叹服:这份心思,真是运用得jīng妙绝伦啊。
刘宏连喝三碗美酒,已是酒不醉人自醉。何贵人妆扮独特,颈脖上不知抹了什么香膏,令得原本雪白细腻的颈脖看起来糙黑糙黑的,但却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
“小娘子,可有许配人家呀?”
刘宏放下酒碗,一把抓住正在沽酒的何贵人手腕,涎笑着问道。
何贵人手中的酒勺一抖,一勺美酒尽数洒在桌上。她轻扭着腰肢,似是在挣月兑刘宏的魔爪,面容似笑非笑地娇呼道:“大爷自重,小女子早已许人,拙夫马上就要回来了。”
如此娇呼,如此腰肢扭动,令刘宏心里一股火升腾而起。他站起身来,猴急地一把抱住何贵人,嚷嚷道:“如此娇.娘,如此良辰美景,你这朵野花大爷今rì采定了。”
刘宏刻意语气粗鲁,竭力扮演一个毫无学识欺男霸女的粗俗之人。
被刘宏搂在怀里的何贵人奋力抗争,嘴里大呼小叫。但在刘宏以及乘机偷眼看了两眼的王甫等人看来,何贵人这哪里是在抗争呼喊,分明就是yù拒还迎,处处在迎合着刘宏的动作。
随着两人在凉亭里上演强抢民女这出戏,一众黄门太监和宫女早就手脚麻利地将桌凳搬空,放上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躺椅等等刘宏最为喜爱的物事,然后在凉亭四周用纱幔围住。
“来人啊,将这小娇.娘给大爷捆起来,太不老实了。”
刘宏大喊着,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微微颤抖。
张让等人立时大声应诺,挥手令宫女一涌而上。只消片刻工夫,早已做熟了此事的几名宫女,就用特制的柔软坚韧红丝线将何贵人捆了个凹凸有致,放倒在躺椅之上。到得这时,张让等人个个咽着唾沫,带着一种宫女悄无声息地躬身退了出去,屏息站立在凉亭四周护卫。
“客官,求求你放过小女子吧。”
片刻之后,在天子刘宏的撕扯下,何贵人蜷缩在躺椅上,身上只剩下只衣片缕,大片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在彩灯映照下,被红丝线捆得凸凹起伏,泛着微红,更显娇女敕动人。她的求饶声娇滴婉转,令刘宏心里如有一群小猫一样,挠得一荡一荡的。
西苑主道上,众多的后.宫嫔妃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心里却无不在对何贵人暗声大骂,诸如“小娼妇”、“小贱人”等等,反正是怎么恶毒,就在心里怎么痛骂。
王甫见气氛有些冷清下来,忙双手往天上虚抬,双眼左右示意,那意思自然是要众人赶紧大声欢笑,为大汉天子刘宏助兴。
一时间,灯火通明的西苑内,欢声笑语响彻天际。在这欢声笑语之中,夹杂着何贵人声声的求饶声以及刘宏得意的哈哈大笑声,在何贵人一声低呼后,求饶声很快就变成了婉转尖细的申吟声,如cháo水般一波接一波,久久不绝。
张让、赵忠、王甫等人就站在纱幔前,其他品阶不够的宫女太监,都站得远远的。内里的动静,一丝不漏地尽入他们耳内,令得他们面容微微酡红,个个闭着双眼,如同品尝美酒佳人一般,迷醉其中。
就在此时,与热闹繁华的西苑一墙之隔的北宫德阳殿内,端庄秀丽的宋皇后正在案桌前凝神习字,排遣愁思。
五年前,时为渤海王妃的姑姑宋氏与渤海王刘悝被王甫等人诬为谋反从而自杀身亡,五年来,家里无人胆敢祭祀,即使值此中秋佳节,宋皇后也不敢公然显露出这股哀思,只能借着练字,在心里暗自心祭。
只是就这么稍微一分神,宋皇后手中的狼毛毫笔一滞,一滴墨汁立即滴落在上好的蔡侯纸上,溅出一朵盛开的黑sè菊花。
宋皇后发愣了片刻,将手中的笔放回到砚台上。旁边侍立的宫女立即上前,将案桌上已写完一半的蔡侯纸收拾起来,熟练的拿到外间,投到香炉中烧成灰烬,这才返回到室内站立不语。
“陛下在哪里?”
宋皇后没有回头,站立在案桌前,低声问了句。
“回皇后娘娘,皇上去了西苑。”
侍立的宫女微微一福,低声回道。
“哦!”
宋皇后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凝神静思片刻,她伸出皓腕玉指,再次拿起狼毛毫笔,重又全神贯注的习练起来。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宋皇后全副心神沉浸其间,一遍又一遍。每写完一张蔡侯纸,一旁侍立地宫女就会立刻上前取走,拿到外间的火炉上焚毁。火炉旁,是另外两名宫女,均拿着一根拨火棍,不时拨动火炉里未燃尽的蔡侯纸,直到尽数燃为灰烬,这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