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割过麦子的地里,一群小学生或手里提着,或身边搁着一个样式和质地材料不同的篮子,有的弯腰在麦茬间拾捡着麦穗,有的跑来跑去追逐着在他们身边蹦跶的蟋蟀和蚂蚱,还有的干脆找个树荫,坐在那里聊天。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不远处传来的呼喊声,吸引了这群小学生的注意,他们停止了各自的动作,直起身探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尽管自己处于洼地,啥也看不见,这也阻挡不了他们的好奇心。
“嘭——”
“打到了,快追,狗rì的,看你还往哪儿跑。”
巨大的铁炮声,使得小学生们有了短暂的失神,继而又兴奋起来,胆子大的,提起篮子,顺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嘴里还叫嚷着:“抓贼喽——。”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人们互相打听着,询问着,到底是什么事,使得巡逻的民兵开了铁炮。铁炮的shè程不远,可杀伤力却不是一般的大,这是当地人自制的一种**,子弹出口状似炮筒,子弹是土制的铁粒子。一枪响起,就有无数火热的铁粒子喷shè而出,散shè面积大,只要离得不远,基本不会shè空,受伤的人不会当场毙命,不过身上嵌入那么多铁粒子,受的罪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李家坟场,一个浑身是血,头发和胡子遮满脸的人,踉踉跄跄的走在排列整齐的坟头间,疼痛使得他不时停下来歇息一下,最后支持不住,扑倒在地,仔细看的话,他的手里始终抓着一把东西不肯撒手,即使疼的昏了过去,那东西也是被他紧紧攥着的。
“呱——,呱——。”几只乌鸦可能以为他已经死了,飞落下来,试探着啄他在外面的皮肤,疼痛使他微微有了动静,惊得那几只乌鸦飞起来,却没有飞远,在他周围盘旋着不肯离去。
慢慢的,这个男人开始爬动,地上的野草划烂了他的脸,他那本就破烂的衣服,不时增添着新的口子。随着他的前进,留下一路的血迹,本就少有人迹的坟场,更显得yīn森可怖。
“快,快点,大家分开找,那家伙受伤了,肯定跑不远。”
追逐的人群来到坟场附近,大部分的人都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有的已经开始往回拐,越走越快,最后跑起来,比来时的速度更快。
“别走啊,有啥可怕的,咱们这么多大活人,还能让鬼吓着。”民兵连长呼喊着越跑越远的人,自己的声音也不似先前有底气。
“头儿,算了吧,不就是一把青麦吗,人都已经打伤了,该受的罪也少不了,咱们就回吧。”一个小个子民兵劝着民兵连长,本就没多少勇气的其他民兵,也开始往后退。
“就你胆小,这都到跟前了,你就甘心让他跑了?”民兵连长的眼睛立马瞪起来。
“连长,平时割麦子的时候,谁碰到青麦不想着拽几个下来,烤着吃又香又有嚼头,他拽的那一把根本就不算啥,我看还是算了吧。”另一个民兵也开始打退堂鼓。
“就是,就是,我看也算了吧。”又有几个民兵附和。
“你们这几个孬怂,一碰到困难就退缩,哪是当民兵的料,滚回去给你老婆提溜尿盆去。”民兵连长恼火的对着那几个打退堂鼓的民兵,像赶癞皮狗一样的挥挥手,转身不再理他们。
瞅瞅坟场,民兵连长对身后的人说:“是汉子的就跟我上,我就不信人还怕鬼。”
半天没人响应,民兵连长回过头,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退后了一段距离,有人还在慢慢地往后退着,没退的人也都是张皇的四处看,脸上都是犹豫,甚至是恐惧。
瞅瞅坟场,再看看自自己的手下,民兵连长也不再坚持,其实他也就是死撑着,既然大家都退缩了,他就没必要坚持了,把枪往肩膀上一扛,带头往回走,嘴里还大声呵斥着:“和你们这些孬怂一块,真是丢人,回去就把你们都开除了。”
而跟在他后面的民兵,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心上,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一个个加快脚步,好像后面有东西追赶他们一样。事实上,他们确实感觉背后阵阵yīn寒,仿佛李家祖坟里的那些鬼魂,都跟在后面一样。
在这些民兵走后很久,一个矮小的身影,慢腾腾的走近坟场,看看那纷乱的脚印,又看看满是杂草和乱树的沟洼洼,小人儿提着篮子,顺着小路慢慢的往下走。
儿子儿媳已吃过中饭又去了地里好一会儿,也没见孙女回来,急得吕老太太不停地从屋里走到院门口,又从院门口走回屋里。她那小脚是标准的三寸金莲,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走的时间长了,就有点费力,可是看不到孙女回来,她又怎么能坐得住。
麦假前两天就已经结束,孙女今天早上从学校回来,说是老师让回家拿篮子,到麦地里捡麦穗。虽然这两年恢复了上课,可是学校的习惯还是改不过来,动不动就组织学生参加劳动,一个月也上不了几天正经课。
孙女比一般孩子xìng子都慢,做事慢慢腾腾,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出嘣,xìng子急的人能让她给憋死,总是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打断她,或者干脆把她甩下。所以只要孙女一出门,吕老太太的心就一直提着,生怕人家欺负她孙女,或者因为动作慢而发生什么危险。
“nǎinǎi,我回来了。”就在吕老太太又一次准备到院门口去看看时,就听到孙女那一个字一个字嘣出的话,喜得吕老太太紧着出了屋。
“曼曼呀,你这是上哪儿去啦,可急死nǎinǎi了。哎哟,你这是在地上打滚子啦,看这满身满脸的土,衣服也烂了,这可是你妈今年才给你做的,小心她回来骂你。”说着话,吕老太太就去接孙女手里的篮子。
手里一沉,吕老太太心觉怪异,以孙女的速度,拾的麦穗能盖住篮子底儿就算不错了,哪能拾这么多,篮子提着还甸手呢。低头往篮子里一看,脸sè立马大变,篮子也“咚”的从手里滑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