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要留下这两个鬼东西,家里连养活你一个都费劲,还要养活他们,不行,赶紧给我送出去。”董大根看着炕上那两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婴儿,听女儿慢腾腾的说要留着他们,立马气得瞪大眼嘶吼,那样子好像要吃人一样。
这两年才停止阶级斗争,紧张了许多年的神经刚刚才得以放松,可谁知道啥时候又会闹运动,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明显的就是两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会招来祸患。再说自己两口子结婚这么多年,也就只生了曼曼这一个半傻子女儿,家里的收入也就刚够吃饱,哪来的钱粮养活这两个老鼠子一样的东西。
“不。”
曼曼和爸爸对着眼,情急之下,她越是说不出更多的话,就用自己不到爸爸腰间的小身子挡在炕前,满眼的倔强。
女儿的不屈激起了董大根的怒火,大步一跨就到了炕边,一只手提溜起那两个东西,看样子也就只有自己手掌大,根本没啥分量。
“啊——,啊——”
曼曼突然刺耳的尖叫,吓得董大根一个哆嗦,手里的小东西又掉回炕上。
“大根,你想干啥?”本来还准备给儿子帮腔的吕老太太看着不对,一把拉开儿子,把孙女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孙女的背,嘴里念叨着:“曼曼不怕,曼曼不怕。”
曼曼从小就这个毛病,受到惊吓,会不停地大声尖叫,声音刺耳,无论你怎么哄,她都不会停,直到她自己叫累了,昏睡过去,而且一睡就是一两天,把个吕老太太心疼的,严令儿子媳妇谁都得让着孙女。
董大根也慌了,求助的看着媳妇张兰,希望她能帮帮自己,在老妈跟前,媳妇说话比自己这个儿子都管用。别看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很怕自己的老妈,而且老娘妈也不管他是已经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了,说打就打,用鞋底子那是玩命的抽,尤其是自己吓到曼曼的时候。
女儿的尖唤醒了震惊中的张兰,也赶忙去哄曼曼,尽管一切的做法都是徒劳,曼曼尖叫起来根本不管不顾,完全处于她自己的世界中,可总得做点什么吧。
渐渐地,曼曼的声音小了下去,人也晃晃悠悠的往地上出溜,张兰赶忙弯腰把女儿抱起,把头搭到自个儿的肩膀上,柔柔地拍着背,直到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才轻轻地把女儿放到炕上,往她身上盖了薄被子。
匆匆看了一眼炕上的两个小东西,张兰赶紧把头扭到一边,问婆婆:“妈,你说咋办呀?”
吕老太太看着两个小东西,眉毛攒到了一块。这俩小东西实在是丑,瘦巴巴的一点点大,关键是长的都不正常,一个嘴巴合不上,明晃晃的就是个洞,上嘴唇都豁到了鼻子跟,这根本无法进食,明显的养不活。另一个倒是没啥缺陷,可那朝天鼻长的实在是夸张,几乎就没有鼻头,就像眼睛和嘴巴中间钻了两个洞。关键是没见他们睁开过眼,曼曼闹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见他们动过,要不是偶尔能看着他们的眼睛会动一下,还以为他们是死的呢,不知道是不是傻子。
傻子这个词触动了吕老太太,看看熟睡中的孙女,叹口气:“能咋办,先养着吧,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董大根想出个主意:“妈,要不趁曼曼睡着,咱把这两个鬼东西扔了吧,看着他们晚上都会做恶梦,反正他们这样子也养不活。”
吕老太太白了儿子一眼:“你扔一个试试,看曼曼醒了你咋办。”
董大根不吭声了,女儿那一根筋的脾气,他是不敢再领教,一时也没了主意,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婆婆都已经发话了,张兰也不再想其他的,奓着胆子又看了一眼小东西,问婆婆:“妈,那这咋喂呀?喂啥呀?”
吕老太太也发愁,是呀,那个朝天鼻还好说,可这豁豁嘴的,怎么能让他自己咽下去呀,不过总得想办法吧,就吩咐儿媳:“你看看米汤熬好了没有,我去保健站问问,看医生有没有啥办法。”说完扭着小脚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吕老太太就回来了,把手里一个玻璃针管子递给儿媳说:“兰子,你把晾好的米汤汁抽进这个针管子里,一点一点往那两个孩子嘴里挤,能吃多少算多少吧。”
张兰抽好米汤汁,可是哆哆嗦嗦的就是不敢靠近小东西,最后没办法,求救的叫唤婆婆。
“给我吧,你两个累了一天,先吃饭,早点休息。”吕老太太无奈的接过针管,媳妇向来胆子小,不过这两个孩子的长相也确实吓人。
先给豁豁嘴的嘴巴里挤了一点米汤汁,不再管他,能不能咽下去就看他自己了。准备把针管插进朝天鼻的嘴里时,针管刚挨着他的嘴唇,那张小嘴就噙住针管,可能是没劲吧,并没有进一步的用嘴吸。吕老太太先挤出一点点米汤汁,等朝天鼻咽下去后,又挤出一点点,直到他不再往下咽,松了嘴,才把针管子拿出来,米汤还有多半针管子。
回头再看豁豁嘴,小嘴在动,先前给他挤得米汤汁流到了耳根。叹口气,吕老太太掏出手巾给他擦干净,又给他嘴里挤了一点,流出来就用手巾吸掉再挤,针管里没了米汤汁就再抽满,等他的小嘴不再动,已喂了两管半米汤汁,换过了一块手巾,也不知他咽下去多少。
“唉,小东西,能不能活,听天由命吧。”吕老太太把裹着两个孩子的布拉了拉,这才开始自己吃饭。
吕老太太睡得是正屋,三间北房。东方为上,东间就做卧房。西间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粮食、农具、衣柜,大瓮,还摞了几个长凳。当间比较空,除了一张八仙桌和两边的椅子,门后有个烧火的锅锅,就啥都没有了。
董大根和张兰两口子住两间小西房,光炕就占了小半屋子,沿着墙摆了一圈的家具,箱子、椅子、桌子、衣柜,剩下的空间就只能容人转个身了。在他们屋子对面,是两间差不多大的伙房,平时做饭吃饭就都在伙房里,到了冬天再搬进正屋。
吃过饭,回到自个儿屋里,董大根没像平时那样,急着在媳妇身上耕耘,而是愁眉苦脸的躺在炕上,唉声叹气,张兰也是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