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胜利的伤因为张兰撒的炉灰,雪上加霜,马医生也处理不了,不得不转到公社医院住了几天。公社医院比村里保健站也强不到哪儿去,消毒用的也是酒jīng和紫药水,只不过公社医院的酒jīng和紫药水储藏量大。
给董胜利处理伤口的是个快退休的老护士,长的人高马大。把董胜利身上盖得被子一把掀开,董胜利还没有来得及捂住他那生殖器子孙源,人已经被老护士抱到水房的长池子里,即使有浑身的煤渣灶灰隔着,冰冷的水池也冻得他抖如筛糠,牙齿间发出“咝咝”的响声。
水池上方有一排的水龙头,其中一个水龙头上套着水管子。老护士拿起水管子,拧开龙头,对着董胜利就开始喷洗,凉森森的水喷到身上,董胜利瞬间就“哇啊”的大叫起来,老护士的大胖手一巴掌拍下去,就变成了“嗯嗯”的低哼。
老护士一下子拉胳膊,一下子提腿,还有头发间,手指缝,脚趾缝,就连那被煤渣灶灰弄脏的子孙源,都把包皮给他翻开冲洗了,也没露过。等身上的煤渣灶灰冲洗干净,一丝不挂的董胜利已冻得忘了羞耻,而在那个老护士眼里,已无所谓男女,连推车都不用,一把抱起光溜溜的董胜利,快步走进不远处的手术室,不一刻,就传来董胜利杀猪一样的嚎叫。
手术室没关门,胜利妈急急的闯进去,刺鼻的酒jīng味让她脚步一顿,就见老护士一手按住董胜利,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毛巾,在董胜利的身上使劲的搓洗着,洗了一块地方又换一块地方,洗干净一面又换一面,似乎她洗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截毫无生命的木头棍子。
换了五六盆酒jīng,董胜利才恢复本来面貌,遍身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好的。因为身上被撒上炉渣时,他果着身子不停打滚,有些没烧透还比较坚硬的煤渣,嵌入他的皮肉中,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被开水褪过毛的斑点狗一样。
老护士皱着眉头,把他抱到病房,放到病床上,盖上被子就出去了。终于可以躺到床上安安稳稳的休息了,虽然浑身钻心的疼,可经这一折腾,董胜利已是疲惫不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有千千万万只蚂蚁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噬咬着他的皮肤,每个蚂蚁都长了一张人的脸,有一个长着张兰一样脸的蚂蚁,头越变越大,温柔的笑着朝他走来,就在他伸手想去抚模那张脸时,那张脸突然变得狰狞无比,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对着他就是一口。
“啊——”。
董胜利痛得猛然坐起,却因为一条胳膊被老护士摁在床沿,“咕咚”一声又摔回床上。
“再这么不老实,干脆把你捆起来算了。”老护士一手固定住董胜利的一条胳膊,另一只手麻利的用手术刀剜除嵌进肉里的煤渣,清理一处,用酒jīng擦一下,有的煤渣在肉里已经碎开,不得不把剜的面积扩大,疼的董胜利龇牙咧嘴,肌肉紧绷。等浑身的煤渣清理干净老护士擦擦满脸的汗,“唿”的长出一口气。此时的董胜利,缩在床上,浑身直抽,肌肉紧地酸疼。
这还不算完,老护士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把董胜利翻得趴在床上,迅速在他上打了消炎针,又好像往待烤的鱼身上涂抹调料一样,手脚利索的给他身上涂了一层紫药水,用量比马医生大方多了,这下董胜利又变回了货真价实的紫皮女圭女圭。
夜里董胜利发起了高烧,不停地说着胡话,任由他老妈嗓子都哭哑了,都没能让他清醒过来。他看见董大根拿着玉米杆子从远处向他走来,他撒腿就跑,跑啊跑啊,可无论他跑得多快,董大根都紧跟着他,距离不远反而越来越近。就在他看到一个岔路口,正准备拐过去的时候,吕老太太从岔路口走来,手里抱着一捆玉米杆,梢子上还烧着火,火苗映得吕老太太的脸像鬼一样,变幻不定。
忽然那火苗好像自己长了翅膀一样,“唿”的一下就窜到了自己身上,衣服烧着了,头发烧着了,自己在地上打滚,大喊大叫,叫喊声引来了一个人,手里端着个盆,笑呵呵的向自己走来。
“兰子,兰子,救救我,把你盆里的水快点泼下来,把火泼灭。”
“哈哈哈哈,你咋知道这是水。”
“不是水,哪能是啥?”
“哈哈哈哈,你说是水那就是水,我这就来浇你的火。”
“啊——,火咋越浇越大,你泼的是啥?”
“哈哈哈哈哈,油,火上浇油,哈哈哈……”
出院后的董胜利,窝在家里很长时间都没出门,他的脸因为剜除煤渣而变成了麻子脸,腿脚也有点不利索。按说一根玉米杆子也不至于把人打成这样,可谁让他惹得对手是董大根呢,一路追打一路拔玉米杆,力气大腿又长,纵使董胜利超常发挥,在愤怒的董大根面前,也是白给。
打听清楚原委的人,再也不认为小巧羞怯的张兰胆小可欺。张兰本人心里却是惴惴不安,觉得董胜利的样子太惨,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
吕老太太无奈的劝她:“傻兰子,你想想,要是那天大根没有及时赶到,你被那小子得手了,结果会是怎样,他董胜利心里会有愧吗?”
董大根也说:“这小子就是个癞皮狗,你不给他来狠的,他还以为他自己有多厉害呢。兰子,我把他从小打到大,哪次他都让我打得不轻,你看他还不是有空子就会钻过来。你别以为他现在看起来挺惨就会改,这还不一定算完呢,没必要可怜他,你就是太心软了,这小子柿子专拣软的捏,要是再对他心软,说不定哪天他又会钻空子欺负你。”
在这个村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了,董大根的话,张兰也知道没错,心中的那点愧疚渐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她怕董胜利缓过劲来,哪天又会想出什么损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