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商家审理过程中,浙江布政使衙门侦骑四出,不时有其他商家因为违反海禁律令被拘拿入狱,一时间杭州城风声鹤唳,众多商家惶惶不可终rì。可是更多的百姓却拍手叫好,夏青天之名不胫而走,深入杭州百姓心中。更有一些士子写文章到处宣扬,有事实就扩大没事实就虚构,总之就把夏元吉吹成古往今来第一官。
审理杭州富商以后,就该到王启元和张铭权两位。审理王启元当rì,杭州成万人空巷,众多百姓都希望一睹贪官下场,一睹夏青天风采。可是,杭州府衙jǐng戒森严,普通百姓谁能看到其中内情。
杭州城布政使衙门公堂,钦差夏元吉端坐正中,左边是钦差副使陈暄,右边是杭州知府赵钟仪,两边的衙役如狼似虎,密密麻麻站立两排。惊堂木一拍,大堂传话,带王启元上堂。
一声一声的通传呼喊,王启元在两个兵卒的押解中来到自己昔rì端坐的地方。此时的王大人已经没有往rì的威风,也没有曾经的儒雅,面sè不再红润头发不再光亮,蓬头垢面一身白sè囚服,带手铐挂脚镣,穷酸落魄让人不胜唏嘘。所幸,夏大人还不残暴,没有让王启元受皮肉之苦。
王启元被人按住跪在大堂上,用不服气的目光看着坐在上边的夏元吉,更是用杀人的目光看着赵钟仪,到现在王启元还以为是赵钟仪在背后yīn他。
大堂上例行问姓名、籍贯等程序,王启元以沉默抗争。主审夏元吉也不在意,反正这个王启元难逃一死,何必和他在乎这些场面。例行程序以后,夏元吉问道:“王启元,你身为浙江布政使,受皇上隆恩,不思报效,却违反朝廷禁海律令,伙同商贾私商西洋,中饱私囊。还不从实招来?”
“本官不曾违反朝廷禁令,更没有伙同商贾私商西洋。”王启元跪在那里,闭着眼睛回应。
“那些商贾都已经招认,私商西洋给你分利,账目一次次记录详尽,你负隅顽抗有何意义,还不从实招认,争取皇上开恩宽恕。”夏元吉在上边厉声质问。
“本官没有,是他们诬陷。给他们走私西洋提供保护的不是本官,是提刑按察使张铭权。”王启元赌气式的否认,其实这几rì他也知道自家的下场是什么。夏元吉突然抓捕,一定是他们内部出问题,他已经失去和夏元吉交换的筹码,只好采用如此无赖的方式否认,亦算作最后的挣扎,最后的抗衡,保留一点虚妄的尊严。
“这些事你不招认也无妨,本钦差人证物证俱在,定会上报朝廷请皇上圣裁。那么,本官问你,洪武二十八年杭州富商杨穆奇、方珍言通倭一案,到底有何隐情?”
“没有任何隐情,这个案子在洪武二十八年已经结案,经过刑部核准,杨穆奇、方珍言通倭属实,人证物证确凿,已经伏案就法被斩。没有任何隐情。”王启元冷漠的回答。
这个案子都快过去五年多,王启元自信夏元吉抓不到什么把柄。可是这个案子确实有隐情,当rì王启元看朝廷法度渐松,就想走私牟利,找到杭州城数一数二的富商杨穆奇方珍言等,没想到被两人拒绝,让王启元懊恼不已。
所幸当时方家家主的弟弟、现在的方家家主方趁言主动找到王启元,愿意合作,并且愿意给王启元做马前卒,扫除障碍。
方趁言之所以如此热心,就是为谋家产。当rì方家老家主辞世时候,把家主之位传给长子方珍言,方珍言虽然是长子也颇具才能,可是却是庶出,而方趁言是嫡子。
大户人家家主之位非同小可,家族所有的财产土地都受其掌控,其他人只能看着嫉妒。豪门富户家族家主争夺,血腥残忍屡见不鲜。同时大户人家嫡庶之分甚严,嫡子接掌家族重担是一种惯例,庶子才能再好也只能是家族一枚棋子工具。可是方家老家主传庶不传嫡,让作为嫡子的方趁言和她母亲极为不满,想法设法要谋夺家主之位。
方趁言投靠王启元以后,向官府举报兄长方珍言和杨穆奇私通倭寇,栽赃陷害把这两个人弄进官府大牢,王启元亲自审理巧做文书,上报刑部把方、杨二人判了斩立决。
杨家财产全部充公,家人流放三千里充军。方家财产奖励给举报有功的方趁言,方珍言的子女妻妾也被流放充军。王启元、方趁言还不放心,不吝钱财各处打点,方、杨两家的人被害的一个不剩。
方、杨二人被诬陷以后,杭州另外的两家富商汪家和蒋家为了牟利也为了生存,和王启元开始私商西洋的勾当。后来,王启元收编张铭权为马前卒,在前冲锋陷阵,这几年获利巨大。
今rì王启元倒台入狱,陈年旧案被夏元吉提出来,王启元当然不会自证有罪。
夏元吉也知道用着陈年旧案奈何不了王启元,厉声说道:“人在做天在看,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王启元终究难逃王道律法。本钦差再问你,洪武三十年,前杭州知府潘继学如何亡故?”
“府衙有记录在案,潘知府归乡省亲途中,路遇匪徒,遭jiān人所害,枉死他乡。”王启元漠然的回答,不过心里也是阵阵担心。
“杀害潘知府的凶手可曾捕获?”
“本官以严令张铭权缉捕凶手,以慰潘知府在天之灵,可惜张铭权无能懈怠,到现在也没有抓获杀害潘知府的凶手。张铭权主管一省刑名缉捕事宜,此时你应当去问张大人,而不是本官。”王启元睁开眼睛,怒视夏元吉愤然回应。
“这事该不该问你本钦差自有缘由,无需你指点。本官劝你还是如实招供,以免错失坦白良机。”夏元吉也是冷冷的叱问。
“本官不知!”王启元转过头,不看审理他的几位官员。
“来人,带证人。”夏元吉向堂下命令,走出几个差役就去带证人,右侧的赵钟仪对着夏元吉微微点头,夏元吉嘴角上翘作为回应。
不多时,两位衙役带上来一个妙龄女子,一身素白孝服,头上没有带任何珠花金钗,仅在鬓角斜插一朵白sè绢花。那孝服女子走到大堂低头跪地,等待官老爷问话。
夏元吉温声问道:“下跪何人?”
“民女潘娟儿见过青天大老爷。”那女子轻声细语回答,说完话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你是何方人氏,谁家女子,年龄几许,家住哪里?一一如实说来。”
“民女潘娟儿,应天府人氏,先父名讳潘继学,曾任杭州知府。民女今年一十八岁,家父回乡省亲途中,遇到歹人匪徒,被jiān人杀害,无依无靠后来遇到好心人收留,暂时住在西湖流花舫上当厨娘。”
潘娟儿说完个人情况,王启元心里一阵阵的后悔。潘娟儿就是上个月他派人在西湖寻访的女子,猜想这一个妙龄女子无依无靠,必然流落风尘卖身花舫,所以他派人一一排查西湖花舫里的姑娘,没有想到这个人充作厨娘杂役,难怪他的人没有找到。恨呀,这个祸根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存在三年有余。
“你说你父亲为jiān人所害,你可曾亲眼目睹?”
“民女亲眼所见,终生难忘?”
“如实说来?”
“遵命。”潘娟儿还没有开口说那悲惨往事,已经是悲从心中来,泪似雨滴湿前襟,哭一声说一句,说一句哽咽几声,悲悲切切断断续续把一段凄惨往事说完。
“大人,三年前九月初八,先父携带家眷回乡省亲,途径扬州,rì落时分道旁密林跳出几个蒙面匪徒,扬言打劫。先父为官清廉,回乡之时就没有带多少银两,那些匪徒见银两太少,恼羞成怒轻**母,父亲一怒之下,奋力反抗。可是人单势孤和家母双双惨死匪徒刀下,民女带着年仅十二的妹妹逃跑,也很快被匪徒追上,身后刀光闪烁,民女只感觉只感到疼痛传来,倒地死去。”
“后来如何?”
“民女醒来之时,才知道被一位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救出,他把民女安置在杭州城外一座民宅,还请来大夫给民女诊治背上的刀伤,民女只当他是侠肝义胆之人,发誓为奴为婢报答救命之恩。不料想,住了一月有余,那位刀疤男子交给民女一包东西,说是先父遗物,并让小女自谋生路,就匆匆离去。民女整理先父遗物,返现那位刀疤男子留下一封信,信中他说他就是杀害先父的匪徒之一,不过他受人唆使,并让在下隐忍等待,找机会为父伸冤报仇。”
潘娟儿说到此处,已经悲啼连天,哭哭啼啼再说个人遭遇:“民女在杭州无依无靠,垢面流浪受人施舍活命。后来偶遇先父故交好友,让民女托身流花舫内,等待时机。”
说到最后,潘娟儿已经涕不成声,女子轻声柔语述说往昔惨事,让听者莫不悲伤愤恨。“大人,先父死的冤枉呀!求大人做主,缉拿杀人凶手,找出幕后元凶。”
“潘娟儿不要过分悲伤,死者已矣生者当自强,本官一定会给潘大人一个公道,大明律条森严,定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夏元吉感同身受,红着眼睛安慰潘娟儿这苦命女子。
“谢青天大老爷!爹爹呀,今天女儿要给给报仇雪恨!苍天终于开眼啦…….”潘娟儿实在无法抑制心中的悲伤,忘记公堂礼仪,嚎啕大哭,闻着莫不摇头叹息。
众人多番劝慰,等到潘娟儿略微平静之后,夏元吉问道:“潘姑娘,本官问你,那位刀疤男子的信中,可曾提到是何人指使他杀害你的父亲?你父亲和幕后之人有何仇怨,竟然要把你们满门谋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