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那位刀疤男子信中写的明明白白,指使他的人就是浙江布政使王启元这狗贼。先父在杭州做知府,秘查杨家、方家通倭一案多有隐情,当时也有杨家月兑逃之人给先父提供证词,再加上先父获悉王启元违反朝廷海禁律令私商西洋,走私牟利。先父知道王启元在浙江一手遮天,他即便给朝廷写奏章,也未必能抵达京城。就以回乡省亲为名,到京城举报王启元,没有想到被这狗贼获悉,派人半路扮作打劫土匪,杀害我父母以及年幼的妹妹。大人呀,我父亲他死的冤呀!请大人做主!”
潘娟儿说完,又是一阵嚎哭,夏元吉让潘娟儿忍住悲伤停住哭声,非常气愤的用力一甩震堂木,大声问王启元:“王启元,潘娟儿所说是否属实,赶快从实招来!”
“何方女子,竟敢冒充潘大人女儿,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王启元没有回答夏元吉的询问,反而质问潘娟儿,真可谓猪八戒倒打一耙。
“王启元,在公堂之上,无需你来向证人问罪。你谋害朝廷官员,指使匪人谋害潘继学一家,还不从实招来!”赵钟仪实在看不下去,也是大声喊道。
“这都是诬陷,本官不曾派人杀害潘继学夫妇,本官要给皇上写奏章,弹劾你们诬陷本官。”王启元也是高声嘶喊,没有方才的傲慢,反而有点拼死反抗的样子。
“王启元,你作恶多端谋害忠良,还拒不招认。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带证人上堂!”赵钟仪情绪激动,手指指着王启元开口就骂。
堂下差役又从签押房带来一个男子,这个男子低头走进公堂,双膝跪地,大声说:“草民海六尾见过各位大人。”
“海六尾,你抬起头来。”夏元吉一声吩咐,跪在堂下的海六尾抬起头,一张黝黑的脸庞,左脸上一条手指长的斜口刀疤,像一条黑红sè蚯蚓趴在脸上,看着让人一阵害怕。他身体健壮,双臂有力,配上那一张刀疤脸,不用化妆就像一个杀人越货的匪徒。
夏元吉继续问道:“海六尾,本官问你,你可认识你身边那位女子?”
海六尾转头仔细看了看跪在他身旁的潘娟儿,回答道:“回禀大人,草民认识。”
“她是何人?”
“她是三年前杭州知府潘继学潘大人的女儿。”
“海六尾,你可要仔细辨认,公堂之上法不容情,认错人可是要治罪!”
“草民知道,草民绝对不会认错,若有认错请大人治罪。”
“本官再问你,你可认识最右侧的那个人?”
“草民认识。”海六尾连头都没有转,非常肯定的回答。
“他是何人?”
“他是浙江布政使王启元王大人。”
“你和他什么关系?”
“多年前草民是王大人贴身护卫,三年前王大人让草民兄弟四人扮作土匪,半路截杀潘继学潘大人。我们兄弟四人把事情办妥以后,不料王大人借口给我等兄弟庆功,摆下毒酒要杀人灭口,小的早有戒备之心,喝得毒酒很少装死逃过一劫,其他三个兄弟都被他用毒酒杀害。请大人明察。”
“诬陷,这是诬陷,你这泼皮无赖,本官和你有何冤仇,你今rì要诬陷本官。”一边的王启元在海六尾说话的时候,已经按捺不住,声嘶力竭的咆哮嘶喊,如果不是身边有衙役按住,就会扑过来厮打海六尾。
“既然王启元让你等杀害潘知府,你为何会收留他的女儿,并且收留他一月有余?”
“回禀大人,当rì王启元让我们去谋害潘大人的时候,承诺我们,事成之后每人赏银三千两再加良田五百亩,也是草民贪图钱财,才答应下来。我们杀害潘大人之后,我和两外一个兄弟追杀他的两个女儿,我下手略轻,只是在划伤潘娟儿肩头,潘娟儿惊恐之下晕倒在地。事成之后,我以搜查东西为由,让其他三人先行离开。就带着昏迷的潘娟儿和潘大人遗物回到杭州,把潘娟儿藏匿在城外老宅,就是怕王大人事后不认账,没有想到王大人蛇蝎心肠,竟然在酒里下毒,要杀人灭口。”
“假的,他说的是假的,是污蔑本官。”王启元在一旁不停的喊叫。
“既然王大人要杀人灭口,你是怎么逃过一劫?”钦差副使陈暄不解的问。
“回禀大人,当rì庆功宴上,草民就很担心,所以喝酒时喝得少糟蹋的多,后来倒地装死。被人运出杭州城,抛在荒郊野外,上天佑护,小的遇到流花舫舫主,救草民一命。草民身体养好以后,就远逃外地。近rì等到恩人书信,劝我回杭州指证王启元罪行,草民才回到杭州。以上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分虚假,请大人治罪。”
三位主审官员不时发问,海六尾把三年前谋害潘继学一事原原本本的说一遍,所有供词都被记录在案。
三年前潘继学受害,就是王启元排除异己,清扫走私障碍。在浙江整个官场,形成商人走私官员保护的潜规则,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中,偶尔出现几个在道德层面清廉奉公的官员,也难以立足。要么被诱惑胁迫成一类人,要么被迫使离开甚至谋害。在这两者之间,就只能如同赵钟仪那样,做一个木偶泥菩萨,装作不闻不问,在惊恐之中偷生活命。
官场之中,清浊难同流,保持清廉的人往往更容易被排挤谋害,为非作歹的人,却华盖豪车好不悠哉!
王启元百般狡辩,可是也无济于事,连续几rì审问,王启元昔rì罪行都被一一确认。夏元吉整理案卷上报朝廷,等待皇上圣断。
这几rì杭州城内流言传说,各种版本各种虚构想象应有尽有,百姓谈论起来义愤填膺,恨不得生吃这些贪官的肉。对于这些人的家里,也开始查抄。
王启元、王承元、张铭权以及方家,所有家人都被缉拿,家产被查封。谢祥、杜川为监督官,杭州知府衙门的吏员一一清点财产。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何况王启元、张铭权在浙江为官多年,手握权柄又有商路牟利,家中财产多的让人惊讶。
杜川看着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算盘珠子噼噼啪啪响的不停,吏员笔下记录一笔又一笔的财富。房契地契、珍珠宝石、古董字画、金砖银锭多不胜数。
杜川一边痛恨官员的贪婪无耻,一边又哀叹人生无常。看你昨rì儿鲜衣怒马,不料想今天就镣铐加身。无论是官是商,还不是皇家圈养的肥羊!
谢祥从身后拍了拍杜川的肩膀,把杜川从沉思中惊醒。谢祥给杜川说:“兄弟,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喊你几声都没有听到。”
杜川脸勉强挤出笑容,往rì清秀俊雅的脸上透出几分难看的苍白,淡淡的说:“没有想什么,看着这几家人遭罪,心里有点异样,曾经兄弟也是梦想着金榜题名为官一方,看来这当官也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
“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多愁善感,看着别人的坟头流眼泪。这人活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要强求。咱们呀,还是把差事办好。”谢祥一脸冷漠的说道。
“知道了,谢谢大哥提醒。”杜川给谢祥拱手道谢。
“别愣着啦,通知弟兄们准备一下,夏大人有令,俞雷将军奉命带兵北上入京,夏大人让我们兄弟把这几rì抄查的现银,解压回京,交付户部藩库。杭州没有咱兄弟们什么事情喽,还是回到京城喝酒赌钱来的爽快。”谢祥的话语里,不自觉的露出一份失落,锦衣卫没有发挥出更大的“作用”,让谢祥多少有点失望。
“小弟明白,这就安排兄弟们准备,收拾好就能出发。”
“杜兄弟,给你手下那个小白脸宋小鱼提个醒,把王家那个如月丫头藏好,别在杭州让那些官老爷看到,否则就有麻烦。唉,还是小白脸好呀……”谢祥一句提醒,脸上露出几许诡笑,也只有锦衣卫的弟兄们偶尔可以看到他这样有生气的样子。
“多谢大哥提醒!”
谢祥、杜川等锦衣卫,随着俞雷大军,押解查缴的现银回到京城,给户部交付完毕,就接到皇上朱允炆的圣旨,到御书房觐见陛下。
谢祥、杜川把杭州的事情给朱允炆完完整整的叙述一遍,让朱允炆也听得是心惊胆战,杭州之事,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官场混乱,对于削藩大计影响一定不小。所幸,派出仪銮卫护卫夏元吉,让张铭权以为是锦衣卫在查案,最后反水举报,夏元吉一举掌控浙江海上丝路。
说完之后,已经是华灯初上,外面沙沙的下着小雪,谢祥、杜川辞别朱允炆出宫。而朱允炆接下来几天还要和卓敬等人商议,做出对浙江官员调整、那些违反海禁令富商的惩处。
在朱允炆的计划里,让夏元吉接任浙江布政使,陈暄任都指挥使,赵钟仪升任提刑按察使,杭州知府另选他人。王启元依律判决,家人流放;张铭权举报有功,抄没家产,罢职为民,只在其原籍留田五十亩安享晚年。
对于浙江的商贾,朱允炆可不愿意伤筋动骨,毕竟那里是以后朝廷的财富来源。方家罪不可赦,抄没家产,家人流放;其他商贾查清走私获利情况,按照双倍税率罚银。
这样办理,一是可接解决北方战争的资金需求,还不会让浙江商场大伤元气,只要以后夏元吉稍作努力,通商海外的事情还是可以继续进行。
浙江筹银,虽然略有风险,不过最后堪称完美。朱允炆给出自己一个臭美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