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多rì海上颠簸,高药师一行人终于看到辽东海岸了。他们站在甲板上,放眼远望,连绵起伏的海岸线上风光绮丽。
船,离海岸越来越近。
对岸是一个半月形海湾。东边错落着数块黑sè礁石,西边是一座绿荫覆盖的小山丘,中间一大片是白sè的寂静的沙滩。碧海蓝天,海鸥盘旋,波平浪静。
刘宝问:“高药师,这是个什么地方?景sè不错啊。”
“这一带是苏州地界。这个海湾叫啥名字,我还真不知道。辽东海岸线上有不少漂亮的海湾。这些地方恐怕已被女真占领。”高药师说,“咱靠不靠岸?”
“靠岸,找个平坦之处。”
船,慢悠悠地漂浮着,向海岸驶去。
忽然,从东边礁石背后走出来一群巡海的金兵。
“停下,不要靠岸了。”刘宝紧张起来。
金兵已发现他们,朝他们兀里哇啦地喊话。刘宝听不懂,问高药师:“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的是女真话,让咱们靠岸。你说靠不靠?”
“别靠。危险。”
巡海的金兵还真不少,有三四十人,全副武装。刘宝想,贸然上岸,必然凶多吉少。
高药师调转船头,迅速驶离海岸。
金兵们纷纷弯弓拉箭,朝船上shè击。
噗噗噗,箭矢不断地落在海水中。有一支箭嗖地一声,shè到船帮上,差点shè中刘宝的头颅。吓出了他一身冷汗。
船在海上又漂荡了十几天,也没找到合适的登陆点。要么是悬崖陡壁,无法登陆,要么是有巡海的金兵,不敢登陆。
“你手里不是有大宋皇帝的诏书吗?登陆后,给女真兵看看,和他们讲明就是了,怕啥?”高药师对刘宝畏畏缩缩的行为有点看不起。
刘宝胆怯地说:“万一,他们不认咱大宋皇帝的诏书,咋办?”
高药师嘴上不说,心中暗想,知州大人这回看走眼了,怎么能让这样一个胆小鬼来做领队呢。这种人也能当上水军指挥?高药师纳闷。
“你说咋办?咱不能老这样在海上漂着吧?”高药师问。
刘宝长叹一声说:“返航吧。回去向知州大人报告,这条海上之路走不通。”
高药师默默调转船头,往南航行。
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忽然,一股强劲的东北风席卷而来,天空由蔚蓝逐渐变得黑沉,大海由平静逐渐变得狂躁。船被大风刮得飘飘摇摇,偏离了航向。
“咱们恐怕回不到登州了。”高药师望着波涛汹涌的海浪,不无忧虑。
刘宝倒显得很乐观,说:“管他呢,反正南边都是大宋地盘,漂到哪算哪。”
又经过数不清的rì夜漂泊,船终于在一个小海湾靠岸。
海风越来越冷,应该进入冬季了。虽然他们做好了在外过冬的准备,但依然是苦不堪言。高药师常年出海,但这样的经历也是头一回。
海湾里停靠着十几艘渔船,寂静无人。眺望岸上,隐约能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镇。
刘宝说:“我去打探一下,你们呆在船上。”
刘宝带着两个小校上岸,沿着一条土路来到镇上,打听到此镇叫瀛海镇,是大宋的青州地界。
刘宝回到船上同高药师商量说:“我看,其他人留在船上,咱俩去趟青州,向知州大人报告情况,再作打算吧。”
于是,刘宝和高药师来到镇上租了一辆马车,往青州赶去。在同车夫的交谈中,他们得知,这一天竟然是政和八年的正月初三。他们不知不觉地在海上漂泊中度过了新年。
青州知州名叫崔直,听了他们的汇报后,感觉事情重大。他立即派人将刘宝一行安顿好,然后亲自赴京入宫,向皇上禀报。
徽宗听说刘宝等将校看见辽东海岸巡海金兵很多,没敢登岸,只好返回,勃然大怒:“简直岂有此理。如此贪生怕死之辈,岂能办成大事?”
于是,徽宗给童贯下旨,让宣抚司将这些贪生怕死的将校一律发配到偏远之地。同时,又给王师中下旨,让其挑选智勇双全的将士能吏,再与高药师过海,继续以买马之名登陆,打探虚实。
王师中接受上次教训,经过认真审察,推荐武义大夫登州兵马钤辖马政,说他有勇有谋,可担此重任。同时又推荐平海军卒呼延庆,说他懂女真语言,便于和女真沟通交流。
徽宗欣然准奏。
太宰郑居中闻讯后,入宫劝谏。
“陛下,盟约不可毁,信义不可弃,万万不要被蠹国害民之贼所蒙蔽啊。”郑居中长跪在地,痛哭流涕。
徽宗冷冷地说:“你以为朕善恶不分,真假不辨,是吧?”说罢,令郑居中退下。
五十八岁的郑居中离开崇政殿,又来到都堂,对蔡京说:
“皇上打算派遣使者渡海,到女真军前,商量南北夹攻大辽,我知道这个馊主意出自赵良嗣。赵良嗣本名马植,是被大辽朝廷开除之人。他对大辽怀恨在心,因而投奔我大宋,鼓动大宋北伐,他的目的昭然若揭,就是为自己复仇而已,难道相公没看出来吗?千万莫上其当。”
郑居中是徽宗郑皇后的叔伯兄弟,与郑皇后之父郑绅关系很好。
当年蔡京因为天象有变而罢相,郑居中从郑绅处获知皇上有后悔之意,于是入宫求见皇上,极力陈说天象有变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徽宗醒悟。不久,蔡京复职。
郑居中希望得到蔡京的重用,但蔡京没看上他,郑居中极为不满,因而处处与蔡京作对。后来,徽宗发现蔡京有专权迹象,于是提拔郑居中任太宰,希望以此牵制蔡京。
蔡京见郑居中矛头直指赵良嗣,便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赵良嗣究竟是心怀叵则,还是忠心报国,不是你我可以判定的。此次渡海去辽东,只是探路而已,无须忧虑。”
“探路也好,军前议事也罢,这毕竟是不守盟约之举。相公你身为首台,国之元老,为何不劝阻呢?宋辽之间,已有二百年兵不识刃,农不加役,即使汉唐时代实行和戎之策,也没有我朝这样繁荣稳定之局面啊。如果毁盟弃约,恐怕要招致天怒民怨,定要深思熟虑,方可以行。”
“宋辽之间的这种和平是不对等的,皇上对每年要给辽国岁币五十万两匹早就很厌恶了,所以才有联金之意。”蔡京解释说。
郑居中反驳道:“区区五十万两匹算什么?汉朝时给单于岁币一亿九十万,比今天多了多少倍?一旦开战,消耗钱财又将会是多少倍?”
蔡京不耐烦地说:“皇上已经决定了,谁又能阻止!”
“将来有一天,让大宋子民肝脑涂地的,就是你蔡相公。我不知道,将来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郑居中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蔡京呆坐良久。郑居中最后扔下的一句话,让他深陷恐惧,惶惶不安。
八月四rì,马政和呼延庆携带徽宗的御笔手诏,带着许多金银财宝,与高药师一起登上平海军的兵船。随行的有将校七人士兵八十人。
王师中又一次来到海岸上送行。王师中相信,马政一定不会像刘宝那样无功而返。他一定会不负圣望,打通这条海上之路。
马政身材魁梧,站在甲板上,朝岸边送行的人群挥手告别,他的脸上写着刚毅与自信。
海浪滔滔,海风劲吹。远航之船,渐渐驶离了海平面。
王师中转身yù走,忽然海空中出现一道蓝sè天幕,一幅美丽的画面展现在眼前:无数的船舶、郁郁苍苍的岛屿和神奇的城郭楼台,清晰可见,历历在目。
那画面在移动变幻,一会儿是古老的城堡宫殿,一会儿又是一座连绵起伏的青山,光怪陆离,亦梦亦幻。
这不就是海市蜃楼吗?王师中惊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