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悲凉玉殿秋 第十七章勒兵巡边

作者 : 树征

()三月下旬的一天,代州(山西代县)知州奏呈了一份金人边牒:

近来,本国兵马驰奔白水泊,一战击散契丹放鹅行帐(猎捕天鹅时皇上住的营盘),天祚帝月兑身北逃。本**马已到达山后,诸州县现已平定,驻守完毕,请大宋代州守边人员注意,不得趁机引领收留逃去之民,以免为国生事,自取灭亡。

徽宗看后大吃一惊:金军不是在攻打辽国中京吗,怎么忽然跑到山后来了?他即刻下旨令王黼童贯赵良嗣入宫议事。

童贯王黼赵良嗣先后来到崇政殿,各自发表见解。

童贯也感到出乎所料,他说:“陛下,由此来看,金军自攻取大辽中京后,大军并没休整,而是直扑西京。白水泊就在西京附近。这说明,西京十有仈jiǔ已被其攻占。老臣原来先取云中的设想,现在落空了。”童贯对云中之地被金军抢先占领,很是惋惜。

“陛下,臣以为应该赶快出兵北上,攻取燕京,不然,燕京恐怕也会被金军占领。”王黼忧心忡忡地说。

赵良嗣跟着补充道:“陛下,有谍报说,宗翰率金军主力正在东移,向奉圣州(河北涿鹿)一带进发。不过,当年臣曾和宗翰有约在先,金军不能入关。”

徽宗没表态,眼睛直望着童贯。徽宗心里清楚,如果现在出兵,也还是要依靠童贯来执掌帅印。

童贯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现在,趁天祚帝逃往夹山,燕京耶律淳称帝,辽国一片混乱之际,我军北上压境,也未尝不可。说不定,燕京百姓还真会壶浆夹道相迎。”

徽宗神sè喜悦,站起来说:“好!那就这样定下吧。另择黄道吉rì,由太师挂帅出征。”

四月十rì,徽宗诏令:太师、领枢密院事、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童贯,勒兵十五万巡边。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为都统制,武泰军承宣抚王禀、华州观察使杨可世,二人为副都统制。

徽宗轻车简从,微服出城,来到位于西南角的青城斋宫端圣园,检阅出师官兵。接受检阅的,是经过太尉高俅jīng心挑选的马步禁军jīng锐,大约有八千人马。另有数万兵马在城外集结。

徽宗登上二楼观礼台,面含微笑,朝台下英姿飒爽的士兵们挥手致意了一番。列队受检的官兵们见皇上亲自来送行,群情激奋,齐声高喊,山呼万岁。

徽宗匆匆下楼,在后院花厅给童贯设宴饯行。席间,徽宗把一张纸递给童贯,说:“这是朕思考多rì后形成的御敌三策,望太师领会朕之苦心。”

童贯轻轻展开一看,皇上的瘦金书法字体,愈来愈飘逸潇洒。三策内容是:燕人欢天喜地顺从大宋,因此恢复我汉唐旧rì疆土,这便是上策。耶律淳能纳款称藩,这便是中策。燕人不愿意归顺大宋,那么就按兵巡边,全师而还,这就是下策。

童贯看完皇上手诏,拜谢说:“臣一定谨遵圣训,牢记三策于胸。”

“来来来,太师,朕赐你御酒三杯,祝你马到功成,凯旋而归。”徽宗微笑着端起酒杯,童贯连忙接过来,连饮三杯,再次拜谢。

临行前,徽宗又谆谆嘱咐童贯道:“大军所至,务在安民。官吏百姓,不得杀伤,也不得焚毁庐舍,掳掠人畜,犯者并行军令。”

第二天,王黼独自来到崇政殿,对徽宗耳语道:“陛下,臣昨夜一夜未眠。臣在想,这次童太师率重兵巡边,其统领将佐以及四路守臣监司,都是他的门下故旧,不得不防啊。”

徽宗听此一言,恍然醒悟,浑身冒汗,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很感谢王黼的提醒。徽宗缓了缓神,说:“朕对童太师是放心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过,童太师已经六十八岁高龄,年老体衰,需要给他安排一个助手方好。你看谁最合适?”

王黼早就想好了,月兑口说道:“蔡攸。陛下,以臣看,蔡攸担任宣抚副使最合适。”

王黼知道,蔡攸是皇上最信任之人。透彻地揣摩皇上的心里,这是王黼的强项。要不他怎么能迅速走红?一跃而上?官有官道。自古至今都是如此。

蔡攸是蔡京的大公子,这年四十五岁,比徽宗大五岁。徽宗与蔡攸可是老相识了。早在哲宗元符年间(1098——1100),徽宗还是端王的时候,每次下朝,都会在路上遇到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下马拱手而立,毕恭毕敬,谦恭有礼。端王好奇地问身旁仆隶:“这是谁家公子?”

左右回答说:“他是蔡承旨的大儿子。”

那时,蔡攸在京裁造院作监守。

公元1100年,哲宗驾崩,端王继位登基。随后,蔡攸就鸿运当头,不断高升,宠信有加。蔡攸与徽宗私交甚好,私下里,二人时常不拘君臣之礼。

蔡攸和王黼经常一起在宫中侍奉徽宗开设曲宴。所谓曲宴,就是皇上的私人宴会,是皇上的一种休闲方式,参加者一般是皇室成员和近臣密僚,他们常在宴席上进行一些赋诗、赏花、演戏等娱乐活动。

蔡攸头脑聪明,善于应对。有一次,曲宴刚开始,徽宗就出了一副上联,让蔡攸对下联。上联是:相公公相子。蔡攸眼睛眨巴了几下,对曰:人主主人翁。徽宗一听,龙颜大悦,满座也都称贺不已。

徽宗接受了王黼的建议,下诏书任命少保、镇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蔡攸为河东河北宣抚副使,并给蔡攸写下一道秘密手诏:

童贯年老昏耄,行为时有乖谬,真相常常隐匿不闻,一旦边事有变,朝廷害莫大焉。卿是朕所依靠之臣,无人能比,所以,任命卿名义上为副宣抚使,实际上可行监军之职,监察童贯之所为。

蔡京闻听蔡攸被皇上任命为副宣抚使,即将出征北上,急忙赶到崇政殿,垂泣顿首,对徽宗说:“陛下,北伐大事,臣都不敢胜任,自甘闲退,蔡攸更是无知懵懂之辈,让其挂帅,岂不误了陛下恢弘大志?万万不可,愿陛下保全老臣。”

徽宗微微一笑说:“蔡太师过虑了。大公子英才俊爽,到边界磨砺一下,是有好处的。”

蔡京跪地不起,流泣说道:“那么,臣请仿效扩母,请皇上赦臣无罪。”

扩母,即赵括之母。chūn秋时期,赵括之母听说赵国国王让赵括带兵作战,立刻上书劝谏说:“扩不可使将。”赵王不听,扩母便对赵王说:“将来他要失败了,你可别怪罪我。”

徽宗明白蔡京的心意,怕蔡攸战败连累自己。徽宗也知道蔡攸不是将帅之才,用其秘密做监军,还是能够胜任的。但徽宗不想把事情挑明,对蔡京所言,只是一笑了之。

蔡京闷闷不乐地回到府邸,心情沉重,在庭院里走来走去,忽然停住脚步,看着天空,自言自语道:“吾将哭师矣。”哭师的典故,来自chūn秋时期的秦国老臣蹇叔。秦穆公不听劝阻,执意出兵进攻郑国。蹇叔哭送秦军,结果秦军在崤山遭到晋军伏击,全军覆灭。

这天,蔡攸入宫向皇上辞行,他看见徽宗身旁站立着两位美妃,便嬉笑着对徽宗说:“陛下,微臣讨燕成功,就把这两个美妃赏给微臣吧。”徽宗笑而不语。

蔡攸把老父亲蔡京写给他的一首送行诗,拿出来,交给徽宗。诗中写道:

老懒身心不zìyóu,封书寄与泪横流。百年信誓当深念,三伏征途曷少休。目送旌旗如昨梦,心存关塞起新愁。缁衣堂上清风满,早早归来醉一瓯。

蔡攸走后,徽宗令中使传旨,让蔡京入宫到崇政殿面圣。

蔡京很纳闷,不知何事,一路上步履蹒跚,内心忐忑不安。来到崇政殿,礼毕,徽宗说:“太师写给蔡攸的送别诗,朕已看过,“三伏征途”不如改为“六月王师”。现在还给太师吧。”

蔡京愕然,脸sè一会儿灰一会儿白,神情尴尬,他没想到蔡攸这个逆子竟然把这首诗交给了皇上。诗中可是有明显的反战情绪啊。所幸,徽宗很大度,并没怪罪于他。

蔡攸整军出发,刚走到陈桥驿,就发生了一件令他很不愉快的事。飘扬在队伍中的写着少师、节度使、宣抚副使的两面大旗,被执旗兵携带着逃跑了。随行的官兵们私下里议论说,这是个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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