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燕京劝降的张宪和赵忠,被耶律淳斩杀,这让童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耶律淳竟敢如此狂妄。童贯既怒火中烧,又心情沉重。
张宪和赵忠都是宦官,跟随童贯多年,鞍前马后,忠心耿耿,二人这次为国捐躯,也算死得其所。童贯亲自执笔,奏明圣上,以求表彰。
宣抚司府衙院中也有一棵大杏树,但杏花早已凋谢,一枚枚青杏,隐藏在绿叶丛中,偷偷生长。清风吹来,绿叶翻飞,青杏含羞。
童贯召集有关人员,在宣抚司讨论安排下一步行动。童贯说:“现在看来,皇上的上策,是已经落空了,燕京官民并不像和大人所说的那样,什么箪食壶浆,比肩引颈,我看纯粹是和大人一厢情愿。”
和诜低着头,默默不语,脸sè灰白,心里感到纳闷: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刘韐建议说:“太师,可否令赵诩派人到易州招降试试?易州是他的老地盘,应该有熟悉之人。”
赵诩就是两年前在辽国率众起义的董庞儿,他后来被大宋招降,徽宗赐名赵诩,这次也跟着童贯来到雄州前线。童贯立即派人把赵诩找来。
赵诩长得又瘦又高,像根麻杆似的,说话声音尖细,他说:“易州那里我有个朋友,叫史成,他可是易州赫赫有名之士,家产万贯,广交江湖豪杰。我给他写封信,太师可派人持信去易州与他联系,让他起兵献出易州城。”
童贯闻言大喜,派宦官谭九殿直携带书信和礼物,秘密前去易州。
可是,没有料到,史成根本不把赵诩当会儿事,竟然将谭九殿直等人捆绑起来,直接送到燕京,交给耶律淳。不久,谭九殿直等也惨遭杀害。
童贯又损失一名宦官,感到心痛不已。童贯觉得劝降之路难以走通,皇上的中策,恐怕也要落空。他准备实施下策,打算让大军往边境集结,给辽国施加压力。
赵良嗣建议说:“太师,不妨再派人去燕京面见耶律淳,劝降一次试试。”
童贯感到不可思议,问道:“再去,不还是送死吗?”
“不然。太师,张宪、赵忠和谭九殿直都是以私人身份去劝降的,所以被杀。这次再去燕京,要代表大宋国,公开前去劝降,我想耶律淳他不敢怎样。”
童贯沉思半晌,问:“谁去?”
“我去。”赵良嗣语气坚定,信心百倍。
童贯摇摇头。“你去更不行。你曾是辽国官员,你从燕京弃暗投明,来到大宋。你若再去燕京,岂不是自投罗网?耶律淳肯定不会放过你。”
“那么,下官推荐一人。此人肯定能行。”
“谁?”
“马扩。他有勇有谋,一定会不辱使命。”
童贯眼睛一亮,他认识马扩,知道马扩是武举出身,曾随父马政出使金国,在金国以shè箭而扬名。
“他是合适人选。”童贯点头称赞道。
此时,马扩在汴京,官居邠门宣赞舍人。
童贯立即派人回京城,请马扩来雄州。
这天,马扩来到雄州宣抚司府衙,面见童贯。童贯一看马扩相貌堂堂,回身上下正气凛然,心里无比欢喜。他握着马扩的手,把任务简单介绍了一下。
对于出使燕京,马扩早有思想准备。他说:“太师,燕京即使是龙潭虎穴,下官也不会畏惧。为大局着想,下官提出几条要求,不知行否?”
“请讲。”
“第一,请太师告诫将士,不要入户抢劫搜取财宝,必须严格军令;第二,不要杀害投降之人,以此安抚燕人民心;第三,要审时度势,乘机进军。不用为我担心,我马扩只不过是一介之微,能尽忠报国,为国捐躯,在所不惜。”
童贯被马扩之言所感动,他在白沟驿站设宴,为马扩壮行。童贯举杯祝酒,马扩慷慨畅饮,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气氛。
五月十八rì夜,马扩带着十几名壮士,渡过白沟河。明月当空,光照万里,水波浩浩,一望无际。
他们来到辽国边境驿站,马扩亮明自己宣赞舍人的身份,以及此行的目的。驿站立刻派人,快马向新城县请示。马扩一行在此稍停,等候消息。
早饭后,驿站外忽然围上来一群人,吵吵嚷嚷。马扩走出来看看,有个老者问:“使人从何处来?”
马扩回答说:“从大宋而来,前去燕京招降。”说着,拿出敕榜,读给众人听。众人听罢,一脸愕然。
这时,有个人在马扩背后,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襟。马扩回头一看,是一个中年汉子。那人悄悄说道:“使人今晚当宿涿州,我就是涿州人,现在在白沟驻军中当兵,我希望得到敕榜副本,以此招徕众人,他rì南军入境,我将打开城门。今晚,我会秘密潜入涿州驿馆,再与你细谈。”
马扩忙问:“你叫何名?”
“我叫刘宗吉。”说完,离去。
不久,来了一名辽国汉官,引领着马扩一行,去往涿州。
涿州地方官以国信使礼节接待马扩一行,晚上安排他们在驿馆住下。
半夜之时,刘宗吉忽然从墙壁间的一个衣橱里走了出来。吓了马扩一大跳。他对马扩说:
“现在,燕京诸处皆无兵马,只是四军大王有部曲二百余骑,曾历战阵。四军大王者,奚人萧干也,他统契丹渤海奚汉四军,故号四军大王。其余有六七百骑,皆富家儿郎,不识战斗。现在,辽军在白沟河北岸下寨结草,夜间饮酒,白天睡觉,马也散放。若南军乘夜劫之,辽军但闻军声,必自溃走。我想去拜见童宣抚,立功受奖,又担心南军不细查,加害于我,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马扩考虑了一会儿,对刘宗吉所言,将信将疑,但还是提笔给童贯写了一信,又将童贯赠送给自己的新鞋一只作为信物,交给刘宗吉。刘宗吉欣喜万分,大谢而去。
第二天,燕京差来的汉官接伴使到达涿州,将马扩一行接到燕京。在燕京城外,又由四方管使萧奥、礼部郎中张觉充馆伴,安排到净垢寺住下。
此rì,殿前指挥使姚梦和枢密承旨萧夔来宴请马扩。席间,又矮又胖、黑脸大眼的萧夔对马扩说:“两府院yù借看使人携带来的国书一看。”
马扩回答说:“宣抚大人令我见到九大王后,将榜文亲自交给他,不敢先示人。”
推辞良久,他们一直不断磨叽,反复恳请。马扩只好把书榜给了他们。傍晚时分,萧夔回来说:“书榜中有大段的狂悖之言,且多是指责叱呵之语,安敢进呈?今复纳回。”
马扩笑说道:“贵朝不度德量力,不审天时人事,此何等时,而计较这些闲事。”
萧夔表情严肃地说:“南朝礼仪之国,今不顾盟好,率先举兵,兵出贵有名,不知宋兵缘何至此?”
马扩严正回答说:“朝廷命将出师,何种缘由,使人不能全都知道,但略闻北朝兴兵累年,并不相报,天祚帝播迁,耶律淳不发赴难之师,乃篡立于燕京。邻国义均兄弟,今来问天祚帝车驾所在,又听说,耶律淳已将天祚帝削降为淮yīn王,此事出非常,故兴师问罪,访寻边主存亡,举合礼经,何谓无名?”
“国不可一rì无主,本朝天祚失道,东西奔窜,宗社颠覆,臣民拥戴册立今rì皇上,此事与贵朝殊无干涉,何至问罪?况自古有之,唐明皇奔蜀,肃宗即位于灵武,岂不与此事体一同?南朝应该念邻国久和之义,假借兵力共除大难,方为大国风范,可今天,南朝举兵临边,攘夺民土,成何体统?”
“唐明皇幸蜀,太子监国,等到太子即位,乃册明皇为太上皇,祸乱既定,迎还明皇,此是君臣父子之道。贵朝耶律淳登基,并非委托,乃是自立,他又贬削天祚帝为湘yīn王,这那里像古人之所为?况假师求救,当在至诚,包胥泣秦,孔明赴吴,皆竭尽诚意,如此求救,则邻国能不相应吗?可是,贵朝泥于娇饰,未尝派出一名信使来我大宋,本朝虽有哀怜之心,可无所施设。今rì大兵压境,只在旦夕,祸福存亡,贵朝君臣自裁可也。”
萧夔唯唯而退。
第二天傍晚,萧夔来驿馆对马扩说:“门下侍郎李处温刚从外面回来,未见榜书,请再借观看一次”。马扩将榜书交给萧夔。
次rì清早,萧夔又来驿馆,笑着对马扩说:“大臣已经议定,明天令宣赞您朝见皇上。”马扩点头微笑。马扩心想,拜见耶律淳,决不能施行朝见皇上之大礼。大宋并没认可耶律淳为大辽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