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外大漠,孤漠楼台,这是一座广漠里罕见的雄浑楼台。灼热的气息充斥着楼内,而这原本鲜有人光顾的楼台今rì来了许多人。
徐晨斐环顾着四周道:“今rì这里倒是来了不少成名人物。”说罢,那双锐利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远处角落里坐着的一个黑衣老人。
云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诧异说道:“真是想不到连那个向来不出东海的方先生都来了。”
“方先生?可是东海七贤之一的方老先生?”一直在身边不作声的黄靖腾突然开口问道。
徐晨斐瞥了眼身边这个二十上下的少年淡然道:“想不到兄台见闻广博,居然会知晓早已归隐无踪的东海七贤。”
黄靖腾答道:“东海七贤王安辰王老先生是我赵、萧师弟的救命恩人,是故,我才明白这七位不世出的高人。”
“想来,那两个孩子现在也该是十六七岁了吧。我记得十年前初次见到时候,那两个孩子可是瘦弱得很。不知如今怎么样了?”云空问道。
黄靖腾躬身施礼,谢道:“多谢大师记挂,他们在凛煋阁过得很好。”
一旁听着两人说话的徐晨斐奇道:“这王安辰与凛煋阁弟子怎么扯上了关系?”
云空淡淡道:“那也算是凛煋阁一段旧事了,如今说来倒也历历在目。百年来,魔教妖人肆虐世间,民不聊生,当时正道以凛煋阁马首是瞻,大概在十年前,凛煋阁联合九鼎门、堇华寺、花药谷诸派为民请命,替天行道,率众围剿魔教于苍桐渊。双方都是全力以赴,兵刃相接,刀光剑影,规模之大,如今想来也是极为罕见的。然而,双方昏天黑地交战,苦了的却是周围的百姓。魔道妖人不敌天下正气,溃败而逃,然,这些亡命之徒在途中却是大开杀戒,将周围寻常老百姓给卷入其中。这段往事你也有所耳闻吧。”
徐晨斐道:“昔rì围剿一役,我道行低微,师长也就没有带上我。只是听说当时死伤惨重,无论是魔教还是天下三派都付出极大的代价,相传当时仅就凛煋阁便死去了十多位杰出人物,更毋论其他两派了。”
往事沉重,一时间三人竟都没了言语。
片刻后,云空闭眼回忆道:“当年我不过才二十上下,也只能在外围,始终是近不了那核心的战场。虽说如此,但我也可以感觉到在那里,斗法之激烈,争锋之残酷,或许是我此生罕见的。而双方僵持两rì,大概到了第三rì,魔教逐渐落了下风,不少魔教妖人开始四处逃窜。这一逃还了得?外围之人道行怎么能抵得上他们,不少人甚至接不住他们一招。我们大概挡了小半个时辰,才逐渐有师长赶来相助。想来是该结束的时候了。可谁知居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徐晨斐双眉紧皱问道:“什么事情?”而黄靖腾显然也对这段往事毫不了解,好奇地盯着云空,似乎生怕漏过什么一般。
云空摇头道:“这些事情真正见过的人甚少,似乎也只有那东海七贤的王安辰和九鼎门的掌门谢泽贤目睹那一切。”
“掌门师叔?”徐晨斐惊讶地叫出了声。
云空颔首道:“正是他二人。据说那些逃跑的魔教妖人仍不死心,于是在他们的总坛之上搭起祭坛掳掠了周围农家孩童,yù用这些童男童女献祭邪神,以祈求得到邪神的庇护。当时他二人赶到那总坛之时,魔教妖孽人祭初始,他们一看不妙就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将那些妖孽尽皆诛杀。但终究还是来晚一步,那些孩子大部分都已成了祭品魂归幽冥,两人拼尽全力只救下了其中两个孩子。正是黄小友口中的‘赵、萧师弟’。”
徐晨斐心中一阵悲怆,正yù开口,忽然那孤漠楼一处隐秘处的大门悄然打开,走出了四个黑衣男子。三人耳目何等敏锐,自然是看到那四人这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孤漠楼中。是以,不约而同地看向那边。
那四人年龄样貌倒也相差极远,站在前头的是一个岁数不过是二十上下的青年,他面貌说不出出众,也是一个鼻子两个耳朵的人,但唯独那双眼眸有一种说不出的深邃,仿佛望去便会被他那双眼眸吸住一般。
站在他身后的三个黑衣男子,一个看上去四十左右,面相凶狠,显然是历经多场血战之辈,另一个年龄不过三十,但是看上去却极为老成,浑然没有看到眼前的豪杰一般自顾自地端详手中的玉质小瓶。这两人双眼环顾着楼内,似乎在赞叹着这楼台修建得多么jīng美,而对在场的诸人却是不瞧一眼。
站在最后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微微眯着眼,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甚在意般,他不断玩弄着自己手中的拐杖。
黄靖腾听到身边的云空注视着那苍茫白发之老人,轻声对自己说道:“那rì老人,便是他。”黄靖腾诧异地扫视着这四人,心中多了几分谨慎。
这四人的搭配可谓怪极,看上去却偏偏是极为和谐。
四人的出现让这原本吵杂的孤漠楼,一下变得安静。
站在前头的青年一脸骄傲地环视着楼内的众人,微微一笑道:“看来大家都是准时得很,这样看来我们四人倒也算是来晚了,真是失敬失敬。不过,如果不来得早一点的话,恐怕这解药你们就难得到了。”
此言一出,多数人都紧紧锁着眉头,甚至有不少地方爆shè出真气。
那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豪杰的动作行为一般,邪笑道:“不过我这里的解药也算不上多,只有区区的十来份,而你们中毒的人似乎多了点。这让我有些为难了,你们每一个人我都想救,但是我现在真真是无能为力了。”说罢,右手向后一招,一个小巧玲珑的玉质瓶子被递到了他的手中。
黄靖腾注意到在场的人因为这青年的话而肃然。甚至就连那坐在角落、一脸淡漠的黑衣老人也不禁微微皱眉。
倏忽,在楼内某角落里传来一声厉啸,人影浮动间,一个粗犷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只见那人年龄约莫三十左右,浓眉大眼,左手持长剑,剑气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弹shè,一袭长衫猎猎鼓舞,看上去不怒自威。
“臭小子,你这般调笑,是将英雄豪杰视为无物吗?”
青年也没有不悦,依旧带着邪笑道:“那么不知,这位英雄豪杰又是何人?”
浓眉汉子被他这话一呛,怒目道:“我不过是一个山野村夫,哪里入得了公子你的法眼?只不过如今我是为了在场的豪杰向你讨个公道罢了。”说罢,长剑一挥,带着惊雷之势向那青年斩去。那一瞬间,在场的人只感觉仿佛自己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无助的落叶一般。
云空、徐晨斐二人一声惊叫:“‘雷惊雨虐催人命’!”而黄靖腾亦是惊呼道:“游侠卢胥坎!”
这楼内本就因为那雷霆一击都全部静了下来,而三人的声音自然是被在场的人都听了去。不少人听到那名号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卢胥坎乃是赫赫有名的游侠,一把长剑在十余年来沾染不少jiān邪之血,可谓算得上令人可尊可敬的侠客。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那短短片刻间,而众人目光焦点的两人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只听那卢胥坎怒喝道:“小贼,你纳命来!”
青年面对那索魂般的一击,居然没有一丝慌乱,仍旧是带着邪笑。而他身后的三人更是连一丝表情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木然看着两人争斗,仿佛那青年就算出事,也与他们无关一样。而青年只是将自己的身子一侧,竟轻轻巧巧地躲过那一剑。步法之jīng妙,速度之奇快,也算得上是极为罕见的。
“居然躲过去了!”在场众人无不惊呼。
而卢胥坎此刻面sè已然凝重,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一剑蕴含了怎样的威势,然那青年却是简简单单一闪身便躲过了自己这一击。显然他的境地远高于了自己。
“你究竟是何人!”卢胥坎眉头紧锁,真气更是破体而出,不断在自己周围跳动。
青年淡淡一笑道:“想不到‘雷惊雨虐催人命’也不过是虚传,这软绵绵的一剑就是你的全部吗?”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这“雷惊雨虐催人命”乃是昔rì九鼎门门主对游侠卢胥坎的评价,称赞他那极为霸道的一剑是可以如那惊雷暴雨般让人飘摇不定。然而这一剑到了这青年男子的嘴中却变成了“软绵绵的一剑”。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卢胥坎冷声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怎么样,尽管放马过来!”显然已经是动了真怒。
“胥坎,你退下吧。这些人不是你能够对抗得了的。”突然从角落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赫然正是先前那黑衣老人方先生。
“他,居然忍不住了。”黄靖腾听到身边的云空呢喃。
卢胥坎听到那话,瞳孔收缩,冷哼了一声,脸sèyīn沉地退到了人群里。而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缓缓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老先生,您好。”青年人微笑着向老人施礼道。
方老先生笑道:“我很好,我很好。只不过不知道,近来冥宗那位老兄是否也好啊?”
这句话让全场的气氛一下就变得凝重了。在场的人哪一个不知道冥宗的?哪一个不知道在十年前死在冥宗手里的正道中人有多少?哪一个不知道这冥宗乃是魔教最为中坚的力量?而如今,冥宗在消失了近十年后,难道还是重现了吗?
青年男子仍旧是一脸平静,仍旧是挂着那一丝邪笑道:“老先生,您真是好眼力。若不是您的提醒,我倒还忘记了今天我们四人此行的目的。”他的话显然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人群中忽然有人吼道:“魔教妖人,快给我滚!”此言一出,就有不少人也叫道:“魔教妖孽,十年前放过了你们,你们居然还敢出现”、“妖孽,今rì让你有去无回”。
青年也不恼怒,只见他右手一挥,那最早叫嚣的人居然就这样简简单单被他锁住了喉咙,抓到了他的身前。青年淡淡道:“这里,似乎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在场的群雄一下鸦雀无声,青年人出手之奇快,少有人可以看清。这一招一下就将众人震慑住。场内突然鸦雀无声,甚至是汗水滴落在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此刻不少群雄更是想到他身后还有三个不善来客。
老人淡淡一笑,也是简单地右手一挥,青年的手抓握不紧,那人也就一下滑溜回到人群中,但是他脸sè惨白,显然是受到了惊吓。能够前来此处的无不是天下好手,此刻见到他这般,人群居然一下肃然。方先生道:“你们不是有事情吗?那就赶紧说罢。”
青年咧嘴一笑,双眼扫视着群雄,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在场的诸位能够帮助我完成这个小小的请求。”这话一出,群雄倒仍旧是肃静,盖因此人道行高绝,他们都不愿惹恼了这个煞星。
方先生淡然笑道:“你可知道在场之人对那冥宗的恨有多深?如果知道的话,我想你也该明白你的请求只不过是徒劳。”
青年笑了,他身后的两个男子笑了,甚至站在最后一直玩弄着自己拐杖的老人也笑了。但是三人的笑容却是不同。青年的笑依旧是那种邪笑,身后男子的笑是不屑的笑,而白发老人则仿佛是听到笑话般的笑容。
片刻后,青年淡淡道:“我想各位是不会拒绝我的,甚至可以说是无法拒绝我。”说罢,他摇晃着自己手里的玉质小瓶。
方先生也笑了,他的笑却是嘲笑。
“你让这里的豪杰中的那子虚乌有的毒,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作呢?”
然后,他的笑容就僵住了,仿佛是经历了天堂后就坠落到了地狱一般,他的脸因为苦赵、因为震惊,开始变得扭曲。
青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老人神情的变化,他摇摇头笑着说:“老先生,您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般幼稚?”说罢,他又是轻轻晃动着自己手里的小瓶。
老人皱着眉环顾四周,周围之人都是一脸痛苦地按着自己头部。
“你们是什么时候下的毒?”老人暴喝。
青年摆弄着手中的小瓶,脸上依旧挂着不变的笑容说道:“从一开始。”
忍受着头炸裂一般的痛,老人冷哼一声,道:“你莫要骗我!”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他拿起玉质小瓶细细端详了起来,“我说的可是你们进孤漠楼的那一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