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澄澈,碧空无云。明媚的阳光下,一道白光在祈虞城的天际划过。祈虞城乃是祈虞山山底一座小城,虽说只是个小城,但或多或少受到祈虞山的风水庇护的缘故,这样的一座小城倒也富足得很,生活其中的人们也是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少亦有所教。
黄靖腾走在城内,心中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凝重感。自那rì从大漠回来,他已经有好些天没能够睡得安稳。他快步在城中穿梭,希冀可以快点回到那祈虞山上。或许只有回到了那里,自己才能够平复始终不安的内心。
他的担忧并非是出于自己生死,而是他要赶紧回到祈虞山上,将几rì来发生的一切都告知凛煋阁。他隐隐感觉到,事态严峻,自己若是慢了几分,似乎就要发生重要的事情。
途中有不少商贩向自己介绍这个或那个令人生趣的小玩意,换到平rì里他定会停下好好端详一番。然而,今rì没有,他只是默默地走着,甚而可以说是目不斜视。这一种专注,他甚至都没有花在自己的修炼上。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回山。而这个念头没有因为那逐渐缩短的路程变得有丝毫懈怠,反而更加强烈。
当他站在山底的时候,看着那自己有近半年没有回来的青山的时候,他才平缓了自己躁动的内心。昔景依旧,那郁郁葱葱的树林仍旧是绿得流油一般。那高耸入云的山顶仍是为飘渺云雾所笼罩。一切看上去都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平和。
黄靖腾长舒一口气,走上了那条山间小径。这条蜿蜒曲折、陡峭凶险的山道在他走来却格外轻松,他熟稔地在这条小道上行走,那原本悬着的心此刻也变得平缓。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他的眼前逐渐出现了金碧辉煌的大门。大门两旁分别是两只怒目圆睁的玉质麒麟。正上方则是一个牌匾,上书两个金sè大字:“凛煋阁”。不错,此处正是天下三大门派之一,能人辈出之地,祈虞山凛煋阁。
黄靖腾对着那两只玉麒麟鞠躬道:“弟子黄靖腾下山半年,现归来。”
那两只jīng致的玉麒麟圆睁的双目青光大盛,随即只听“轰”的一声,原本紧闭的大门赫然打开,随之出现的是门内一条宽敞大道。
他踏上那一条大道,两侧栽满了蓝楹大树。此刻,蓝花楹早已开满花。微风轻抚,花瓣便随之飘落,翩飞的蓝瓣在风中彼此交织又分离,风中也带着淡淡的花香。注视着蓝瓣,黄靖腾只觉得心中那些紧张不安在顷刻间就烟消云散。
大道的尽头是一个岔道,往左是通往凛煋阁正殿等处,而往右则是凛煋阁别院,那里风景倒也算得上一绝,但是在那深处的别院相传住着凛煋阁不世出的高人,因此寻常的弟子只能够在外围活动,而绝对不能去靠近那深处。
黄靖腾往右道望去,却望到在不远处参差错落的竹林里的怪石上竟坐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一袭灰黑衣衫,衬着他那白皙清秀的面庞,倒也说不上得合身。他全身上下没有什么配饰,勉强算得上的是此刻别在腰际的那把碧绿竹笛,在那衣衫映衬下格外惹眼。
黄靖腾微微一笑,朝着那少年所在的地方走去。
“小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黄靖腾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就当做弟弟一般的少年,问道。
看清来人后,少年咧开嘴笑了,阳光洒下来,照在他那张清秀的脸上,黄靖腾只觉得这个少年的笑容很温暖。只听少年答道:“我一个人闲着无事,就跑到这里来看看风景。”说罢,环顾着四周翠柳的竹林。
黄靖腾看着眼前的少年,蓦得想起十年前初见到他的时候,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孩,看上去鸠形鹄面,瘦小羸弱,而时光真的是催人,一晃这十年便轻轻巧巧地从自己的指间倏忽溜走,又不着一丝痕迹。
“我离开了快半年,在山下始终没有机会回来。不知道这半年来,你的修为是否有了长进?”
此言一出,少年笑容倏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苦涩。神sè变化竟只在转瞬间。
“师兄,我早就弃了修习……”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惆怅岁月如梭的黄靖腾刷地一下脸就变得苍白。他一向知道凛煋阁是一个实力为尊的门派,更明白一个人放弃修习将在凛煋阁里受到怎样的待遇。
“其实早在一年前,师尊就传我上清篇,只是我苦修半年,却发现自己甚至是无法聚气,真气一入气海便会散去,更毋论水潜,御风,剑控等术。师父说我乃是无缘得道之身,我也渐渐就放弃。本无缘无份,我又何必去勉强?”他话语听似旷达,但更多的却是在告慰黄靖腾莫要为之难过。
黄靖腾只觉得一股心酸,却不知给该说什么去安慰眼前这个年仅十六七的少年。
少年似乎看到他的神情,笑道:“说不定,这乃是我的劫数。况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有一天我会庆幸自己没有修习那上清篇。”话里中带着的是若隐若现的沧桑。
“小翟,待我把这里事情打点完后,你便随我下山吧。”黄靖腾心中哀叹,注视着少年道,“师兄我带你云游这世间。”
名为赵小翟的少年听到这话,双眼一亮,带有几分兴奋地说道:“师兄,我们一言为定。”
“我说的话还能有假么?”黄靖腾笑道,“我今rì回来就是为了打点事宜的,等到我将一些事情报告给执事长老以后,我就再来找你。”说罢身影一闪就此离开少年。
而少年赵小翟看着师兄慢慢走远的身影,只觉得苦涩从心底涌出。自己身处凛煋阁,却偏偏是那无缘之身,终究无法修习,如此这般,自己已然是无望再报身负的血海深仇。想到此处,原本黯然的心情更是灰暗。
许久许久。在旭暖的阳光之下,少年才缓缓平复了心中汹涌的怒涛。
“我听守门的小童说,黄靖腾回来了。”这个时候远远飘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赵小翟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迎面走来是两个约莫二十上下的青年。说话的是一个体形微胖、面sè苍白的青年,他双眼似乎睁不开般,瞧去总是无jīng打采的神态。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他身边的男子倒是风采动人,一双剑眉星目,看上去英气勃发,气宇轩昂,身着华衣更衬着他俊秀面庞,远远望去当真飘然如仙。
“算来他下山也有半年,只不过那时候我听师尊说过让他下山是去历练,没有安排任务……”华衣男子皱眉,低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微胖的男子沉吟道:“按住规定,下山历练的弟子也应该需要在山下独自闯荡一年有余才可以回山拜会,黄靖腾也不应该有什么特例。”
“如此想来,必定是他在山下遇到什么大事,于是才打破规定回山禀告。”
“可是自那场围剿之战以后,天下早已经安定,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大事。”那微胖的青年疑道。
华衣男子摇头道:“我常听师尊说,如今天下虽然表面上看去一派和平繁荣之景,然而在外表下却是波涛暗涌,而近几年魔教也有死灰复燃的痕迹。”
听到这话,那微胖男子皱眉道:“难道说这平和的rì子快到了头吗?”
“要说到此的话,”华衣男子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道,“这所谓祥和的凛煋阁就未必真正有过什么祥和。”
此言一出,微胖男子猛地抬起头注视着华衣男子,而竹林里的赵小翟也是竖起了自己的双耳。
华衣男子冷笑道:“当年张逸沨被那魔教崇冥宫宫主苏雨萱偷袭得手,废了大半修为,此事你我都是知道的罢?”
“不是说当年张逸沨独入魔教险地,一把神剑无人能阻,当真是‘白鹤一剑破山河’,不想却偏偏遇到那妖女,一代英豪中了诡计,就此陨落。”微胖青年沉吟道,“听说张逸沨那时气海尽毁,莫说修炼,恐怕连再次恢复都已然无望。”
“你可知道当年张逸沨还是有过一线希望?”华衣男子冷哼道,“莫不是那药长老出于自己私yù,或许如今我们仍有机会一睹那无双神剑的风姿。如此这般的话,在这凛煋阁之中岂能够让那满于私yù的人位居高位?而祈虞山也岂会被九鼎门和堇华寺压低一分?”
微胖男子一惊道:“师兄这些话你毋论真假,都莫要去说。其实就连我也应少讲。如果有一天传入那药长老之耳,恐怕你我二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华衣男子点头称是,两人缓缓走向了竹林中。赵小翟生怕二人发现自己偷听去了对话,便躲在了怪石后。也好在那怪石也算得上奇大无比,刚刚好挡住了那两人的视线。
过一会儿,又听华衣男子问道:“你近来有听你师父提起那凛煋阁后山的镜天湖吗?”
“师尊说,镜天湖这几rì颇不宁静,据驻守那镜天湖的几个弟子说,每晚到了子时便会有煞气从那湖底冒出,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何事?”
华衣男子沉声道:“那rì汝师也是这般告诉师尊,但是师尊屈指一算竟然算不出那湖有什么异状,如此看来,镜天湖必有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