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直身子，皇甫函承转身走开。不消片刻，李公公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笑得谄媚无比，“哎呦喂，娘娘你还是快起身吧，若是跪坏了身子，皇上可会要了奴才的脑袋。”说着，急忙搀起轩辕素和，“娘娘走吧，皇上让奴才领您去天牢。不过娘娘可要把握时间，切莫停留太久。否则皇上一生气，可是了不得的。”
轩辕素和没有听他说什么，只是木讷的跟着李公公走。
耳边，是李公公连绵不绝的絮叨，“再过不久，王妃娘娘可要改口成为真正的皇妃娘娘，到时荣宠优渥。依皇上对您的怜爱，只要您诞下龙子，说不定皇后之位也是唾手可得……”
天牢。
睁开倦怠的眼眸，一日时间足以让他体内的元丹修复受伤的身躯。皇甫函明面色苍白的将他搀起，肩头的伤胡乱的用撕碎的衣角包扎，仍旧可见斑斑血迹。眼底漾开一抹温暖的雾气，“少正，你终于醒了。怎样，可有感觉好些？”
胳膊不再颤抖，疼痛稍缓，体内气息也开始匀和。看一眼皇甫函明，徐徐站起身子环视四周，却是在栅栏深锁的牢狱之中。
低头冷笑，“六哥，想不到你我还有这样一日，同坐牢笼。”
“你我一出世便已身在牢笼，不是吗？”皇甫函明苦笑，心中千万遍思念着那个死去的女子，午夜梦回时，痛入骨髓。
帝王家，多少身不由己，多少尔虞我诈。
俨然世间最华丽的樊笼，困住一生，不得自由。
“手足尚且相残，何况其他。”皇甫函治深有体会，只觉得悲凉到了极致。至亲骨肉操戈相向，不留一丝情谊。突然转眸，“六哥，素和何在？”他记得自己当时晕厥，却不记得素和去了何处。
眸色一顿，皇甫函明摇头，“你我身在牢笼，岂能知晓她的去处。只记得你我被押解进宫之时，素和便在身后，至于现下……着实不得而知。”
心，沉沉的，依稀觉得有些不安。素和知他身陷囹圄，不可能一直未有动静。只是她已断去冥根，功力尽废，万莫做出傻事才好。
触模自己生疼的肩胛，一身的功夫废于一旦，但他不悔。因为值得他呵护的女子已然逝去，还要长剑在手作甚？若可以，此生只愿执纨扇，不必长剑傲苍穹。温凉指尖弄笔墨，踏出皇城自由行。
可惜，天不从人愿。
“六哥，你说皇兄会如何处置你我？”皇甫函治痴然抬眼去看天窗，恨不能化身飞鸟去找轩辕素和。
皇甫函明冷笑，方才皇甫函治未醒，他已收到了催命符。唇角是无温的笑意，眉眼间带着冷漠的空洞，“不必猜了。皇上已经下旨，你我三日后斩首于众。我倒也认了，只是你却冤枉，白白送上性命。”
尽管被挑唆被设计，他才造反，但是他无悔。
因为他真的这样做了，所以后果他甘愿承担。
只是皇甫函治……他总觉得皇帝杀皇甫函治，似乎不像看见的这般简单，隐隐有种更深层的缘由在内。只是，他无从知晓。
心，霎时沉入谷底，冰冷桎梏。
“什么？”皇甫函治不敢置信，剑眉横挑。斩首？素和若然知晓，岂非疯掉？奈何牢笼重锁，他又重伤在身。否则定要打碎这森冷的牢狱，不顾一切去找轩辕素和。
皇甫函明与他并肩而立，“而今，你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少正，后悔吗？”
“后悔什么？”皇甫函治拧头看他，眼底愠怒。
“若你一剑杀了我，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其实，若真能死在你手里，总比死在刽子手的刀下强得多。至少，我们是兄弟。”皇甫函明泪眼盈眶。
是啊，兄弟！
皇甫函治凄然，“六哥，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怎能杀你。父皇临终前百般叮嘱，不许手足相残，妄动干戈。六哥，我只后悔当时拦你，未让你继续错下去。也许错到底，便是对的。你做皇帝，总好过皇兄的阴狠毒辣。”
皇甫函明骤然回眸看他，缄默不语。
许久才幽然开口，“少正才是帝君之度。”
低头痴笑一声，皇甫函治脑子里眼睛里，全是轩辕素和的影子。什么帝位皇权，对他来说不过废物一样。万里河山，不及素和嫣然一笑。
牢外想起轻微的脚步声，皇甫函治骤然抓紧牢笼的栅栏，翘首期盼。
李公公退开牢内所有狱卒，守在大门外。
轩辕素和缓步而至，面色苍然，泪眼朦胧。
“素和？！”一声惊呼，皇甫函治的心狂跳不已。
“少正？！……”轩辕素和泪如雨下，隔着栅栏十指紧扣。指尖拂过他雪白的银丝，望着他眼底的焦灼与相逢的喜悦，顷刻间泣不成声，“少正……”
“素和莫哭，如今相见是件喜事。”皇甫函治不禁落泪，伸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不料她却哭得愈发汹涌。生生将他的心哭碎，多想拥她在怀，奈何隔着牢笼，他已无可奈何，“无论结局如何，有你相伴，我死而无憾。”
“不，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我不准你死！”轩辕素和歇斯底里，“我为你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姐姐、失去了一切，除了你和倾轩，我已一无所有。皇甫函治，如果你死了，那我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望着泪流满面的爱妻，皇甫函治潸然泪下，“对不起素和……”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我要的是你，是活生生的一个你。”轩辕素和泣不成声，他哪里知道她与皇甫函承的交易，她却已肝肠寸断，濒临崩溃的边缘难以自拔，“少正，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牢内，一个牢外，声声恸哭，令人好不酸楚。
皇甫函治紧握着她止不住颤抖的手，泪如雨下，“到底还是做不到对你的承诺，终是留下了你与倾轩。素和，若有来世，与卿相伴到终老，至死不在帝王家。”
音落，轩辕素和骤然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哭声震天动地，令人闻之心碎。如花的容颜，宛若梨花春雨，凄美哀怨到极致。
他就这样凝视着痛苦不已的妻子，再也无法忍住眼底的泪水。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一拳一拳击打着冰冷牢固的栅栏，直至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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