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个五、六十年,可能夏初雪曾经在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要进入六道轮回,岁月不饶人,一点都不会有错。
夏瑶要比夏初雪大上两岁,却是没有一点家姐的风范,总是以大欺小,夏相英明一世,却是最为溺爱自家长女,心偏得无法想象,临到末了,仍是没能保全夏瑶一世,夏瑶可是从小在蜜罐之中泡着长大,没有经过一星半点的风浪波涛,太过优渥的生活环境,使得她对一切都是不能看得淡泊,因此家破之后,仍是选择留在宫中,殷殷期盼能够蒙得恩泽,宠冠后宫。
凭心而论,夏瑶虽然不算姿容绝色,但也是妍丽动人,后宫纵然容纳佳丽三千,但是能够匹及夏瑶的女子,也未必能有几个,但是身在千门万户的深宫之中,有时比的并非姿色,容貌有时只是一种跳板,它能令你比别人更加容易的接近权力的巅峰,但是未必能够令你在那上面站得太久,心计权术,美人阴毒。
想起夏瑶的那种脾气,夏初雪深深的叹了口气,家破人亡,入宫为婢,辱身为妓,这对夏瑶来说,简直就像是梦魇一般,虽然她们姐妹之间感情凉薄,可是毕竟是十几年的血脉亲眷,纵使夏瑶对她十分不好,事到如今,夏初雪仍是不可不管。
吃过馄饨,夏初雪看向无所不能的幽冥主堂耀,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堂耀说道:“我们去军营看看夏瑶,或许她不想留在这里,那就送她离开好了。”
夏初雪点头,付了饭资,装作无意的打听到了军营的方位,这才和堂耀并肩出了馄饨摊子,往那大娘指出的方向走了过去,这时天色已是有些昏暗,夕阳即将把最后的一丝余晖收进行囊,背负离去,他们踩着细碎的阳光亮点,由城北直前而行,折过数条路径,这才到了城东的驻军之处。
虽然现下太平,没有战乱滋扰,军营仍是不比别处,外围之地,正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来来往往走着身穿鳞片状铠甲的兵士,手中执着一丈来长的戟戈,整齐威严,井井有条。
先皇已死,太子登基,夏初雪虽是身在幽冥,也是多少知道一些,当今的皇上,正是抄她全家,欲要屠戮夏家一门的前太子李恪华,只是牺牲夏家满门,便是能够成就帝位,端的是十足的卓绝权谋,虽然夏初雪当年恨他阴险狠毒,可也仍要承认,说起治理国家,平定天下,他是断然绝不输人。
军营占地颇广,好在他们站在高处,俯视看去,仍是清楚明了,在军营西北角处,有一个用以焚化物件的石槽,石槽旁边有一不高的平台,平台一方立着一个石头柱子,大概有两人之高,夏瑶此刻正被绑在上面,衣衫褴褛,衣裙的破败之处,露出一片一片的雪白肤色,脸被垂下了头发遮住,看不到任何表情。
平台四周围满了一群没有执勤任务的士兵,黑压压的数不清人数,若是寻常人类,在这种距离之下,肯定不能听到那边声音,可以夏初雪却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小娘们,真是不知好歹,前天张、葛两位将军要一起好好疼爱疼爱她,可她竟然敢刺伤张将军,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下可好,谁让她那么烈的,被绑在这里,看谁能救得了她,”说话的士兵大概因为未在执勤,并未穿着兵士衣服,而是身着普通百姓服色,袒露上身,一身筋肉盘结健硕。
“可不是么,这下可是便宜了咱们哥们,原先这小娘皮可是在军官营中,这下张将军一怒,说是将她在这晒上十日,要是没死,就会赐给咱们士兵营中,那个时候,看看这种雪白雪白的皮肤,咱们可就是真的有福气了,”说话之间,这个士兵还到夏瑶身上模了数下,夏瑶看来仍是清醒,想要躲开,怎奈身上颇有绑缚,只是无用的挣扎数下,便即动弹不得。
经那士兵这样一下撺掇,夏瑶身边的士兵立即也就效仿,都是伸出手去,在夏瑶身上四处乱模,夏瑶身上的衣衫本就单薄,哪能经得住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兵大力撕扯,不消片刻功夫,夏瑶基本上便是衣不蔽体,再也没有一丝遮拦,露出了大片白皙滑腻的肌肤。
这些士兵就如饿狼看到食物一般,经那士兵方一带头,立即便有几个士兵跟着跃上平台,不住手的向夏瑶身上模去,巨大屈辱之下,夏瑶终于哭出声来,不停的说着‘不要’、‘住手’之类的话,可是那些士兵已经红了眼睛,夏瑶哭求的话,在他们耳中听来,就如天籁一般,此刻又是没谁前来阻止,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旁围观,有些又是巴不得将他人推下平台,自己上去胡作非为,哪里却会顾及夏瑶求饶。
堂耀伸出手,抚平夏初雪眉间的凝重,淡淡的说:“她对你做过不少坏事,如今这样,也算是果报不爽,你也不用管她,这点教训,她也是该尝尝。”
“主上,求您救她,”夏初雪刚才一直在看,并没说出一言半字,此刻说出话来,虽然寥寥几字,却是声音沙哑,话音方落,数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那双墨黑色的眸子当中跌落下来,落在尘土之中,摔成了无数泪瓣,粉粉碎碎。
见到此情此景,堂耀立刻心中慌乱,除了他们相见之初,夏初雪在洗怨池旁最后为家人落泪,如此多年,即使那次拔毒之时身体十分痛苦,夏初雪亦是咬紧牙关,不肯有半分示弱,堂耀抬手擦去夏初雪眼角泪痕,柔声说道:“好,我答应你会救她,不过你也不能哭了,好不好?”
这种明显是用来哄孩子的声音,夏初雪若是平日听了,搞不好会生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是此刻,夏初雪丝毫没有一丝其它想法,立刻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急忙点头:“好,我不哭了,你去救她。”
堂耀回过头去,看到夏瑶已然赤-身-果-体,有些士兵已经在为自己宽衣解带,不知他们究竟心中何想,光天化日之下,竟是欲要欺辱夏瑶,堂耀迅速的侧头看了一眼夏初雪,见她正在焦急的看着自己,心中微微叹气,手指指尖向下,地面上的石子随即开始绕圈滚动,堂耀五指指尖微微弯曲,石子便即立刻悬在半空之中,待他五指向前一送,数百颗石子顷刻之间飞射出去,直直向那平台飞去。
嗖嗖嗖嗖的百余声石子破空之音响过,接着便是啊啊啊啊的惨叫之声不停响起,夏初雪张目望去,只见平台四周的士兵皆尽倒在地面之上,脸上显现着痛苦之色,都在伸手捂着胸口,黑压压的一群士兵,并无一人仍在站立,这样一来,夏瑶便是显得更加醒目。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一件宽大的深棕色袍子,被罩在了夏瑶身上,绑着她的绳索随即松散,她被裹在袍子当中,随着一阵劲风飘着空中,忽悠悠的往着城西而去,平台四周的士兵并无大碍,没有一个昏死过去,不过只是胸口疼痛站立不起,睁大眼睛看着夏瑶飘荡而去,无一不是脸上现出惊恐之色,只把夏瑶当成鬼怪,一个个都是脸色发白,想到自己刚才触犯夏瑶,不知是否会是触怒了神灵,降罪到自己头上。
正在巡逻的士兵听到呼喊惊叫,早已围到平台周边,只是待到看见夏瑶身在半空悬浮,吓得也是魂不附体,完全不知该当如何是好,一个个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夏瑶飘在空中,脖子伸得老长,嘴巴惊讶之下张得好大,足足能够放下几枚鸽子蛋。
初逢变故,夏瑶也是惊慌失措,紧紧缩在袍子当中,一动都不敢动,但是比起白日之受野蛮侮辱,这样的奇怪之事,于她而言反倒是小,故而虽然她在空中飘动,却也没有大声惊叫,只是静静的有些呆滞。
这样飘了一会儿,夏瑶周身的风势减缓,轻轻的风带着夏瑶落到乱葬岗中,四下静谧非常,只有几只乌鸦噪杂的啼叫不休,扑棱棱的拍打着翅膀,乌色的羽毛间或落在坟茔之间,勾画出一片肃穆的凝重。
落地之后,夏瑶放目张望,忽然见到坟边树林中的夏初雪,瞪大双眼,一副不能相信的样子,身在坟茔之中,夏瑶实在闹不清楚,夏初雪究竟是人还是鬼魂。
那日刑场夏初雪横剑自刎,夏瑶看得分明,而后出现一个男子救下夏初雪,夏瑶本来以为,夏初雪死的可能要更大些,后来自己也被那个男子救了下来,无论她是如何发问,那个男子都是绝口不谈有关夏初雪的任何事情。
夏府其余活着的人,都被男子送到了别处,唯独夏瑶,仍旧是相信李恪华并未负她,坚定的想要洛涯送她入宫,洛涯当日哪里顾及许多,便就依了她的意思,夏瑶还算聪明,一直没有暴露身份,毕竟深宫内院广袤宏大,夏瑶如果成心要躲,并不容易被谁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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