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畔,风潋傲然道:“子嫣,就此赌赛,在之以前,咱兄妹虔诚立誓。输家当赢家奴仆,不得反悔,妹妹你作弊,被我抓获,还有何说?理应甘心认栽。来!没见你主子我衣服还没干麽?还不伺候宽衣,到火堆上烘干!”
风潋出此大言,就是为了逗夏子嫣玩,和她拌嘴打架,毕竟有乐趣。在来洞庭湖的路上,俩人常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口角,甚至动手动脚,牵连到酒楼客栈的人倒霉。
有理的那方,多数是公冶风潋。几次下来,风潋对这种争吵打闹非但没有厌倦之感,而且还乐此不疲,常有意为之。子嫣,当然不会在口头上认输。和公冶风潋强词夺理,乃是她的一大特长。
可想而知,子嫣怎会饶恕?只听“滋喇喇”一声,她上前假装宽衣,乘机撕裂了风潋的衣衫。风潋怒,扣中指於拇指上,“当”的一声,在子嫣光滑似玉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声音既响且脆。子嫣模着额头,疼得直掉眼泪。毫不犹豫,挥起手来,朝着他的脸颊就是个大大地耳光。
风潋以擒拿手抓住她左右手,反剪到背后,摁倒在地,用剑鞘在其上重重的敲了一记,然后大笑着撒腿就跑,子嫣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喊着追去
子嫣在裂人衣衫时,风潋的怀中掉出一件物事。当时俩人都在气头上,谁也没闲情去留意。敬雷也跑了,急急巴巴地追着这对“兄妹”,准备劝架。冰凝捡起风潋的遗失物,只见:是个类似擀面杖的油纸包裹,有防水效果,剥开油纸,是个竹筒,又启下木塞,从里面抽出一副画卷。
心道:“我看几眼无妨的。”她认为,自己和风潋由月老做媒,此刻不能算是外人,就没甚麽好顾忌的。借着火光看去,顿时,夏雪冰凝惊呆了。她从未见过这般细腻逼真的人物工笔画,好像是把人印在纸上似的。显然,这幅画,就是风潋耗时几个月,为子嫣所作的肖像画。
冰凝脸sè苍白,紧咬牙关,握着画轴的双手,微微的抖动,好似这幅画重如泰山,拿不稳似的。“夏雪冰凝啊夏雪冰凝,你究竟是感慨月老所赐的艰辛姻缘呢?还是在嫉妒夏子嫣?还是不能摆月兑身世之谜所带来的厄运而伤心?”
她的身子,好像掉入冰窖,全身都凉透了,心中既伤又怨,两眼直瞪瞪地看着画中人。“风潋心中最爱的是夏子嫣,对我哪有情义可言?先前是他的豁达大度造就了我这个自作多情的傻丫头。”这种看法,冰凝毋庸置疑,顷刻间,失望、嫉妒、忧愁、愤怒种种反面情绪纷至沓来,折磨着她那颗脆弱的心灵。
不知不觉,泪珠夺眶而出,清泪滑过脸颊,滴落在画面上,她连忙擦去。但“画上子嫣”的脸颊上,还是留下了几滴泪痕。
孤单寂寞的红颜,也曾经憧憬那浪漫的情怀:用一颗诚挚的心,去感悟那山盟海誓、天荒地老的诺言;芳心窃喜,眷依着多情郎君的呵护,刻画出红尘中珍贵而悠长的夙缘;有双温情和蔼的目光,低声细诉着永恒而炽热的爱言;一抹甜蜜游离于脑海之间,温婉相待、诚心以对这得之不易关怀;淡淡的暖意流淌在两人的心里,彼此畅所yù言,再无隔阂;花前月下,见证一场月老亲自做媒的旷世奇缘;浅浅的微笑,浓浓的爱意,温润细腻的情感,静谧之夜里的缠绵;诸多梦幻般的美丽,摇曳成曼妙的风情
冰凝轻轻的哭泣,喃喃地道:“我衷心的祝福你们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又想起月老的告诫:“无所思,镜幻情,天缘定,莫违心。”她叹道:“‘鸳盟镜’显灵:我未来的夫君是风潋,这也许是我神识中一厢情愿的想法,抑或是月老故意整人;‘天缘定,莫违心’:是说我和风潋有缘无分。这多半是我曾骂过月老,他就给我来了个报应。”
冰凝,一生是个争强好胜、洁身自好的女子,对追求自己的男子向来不屑一顾。碰见风潋後,发生了“天宝钱庄事件、难民坳世间。”心中才对他有了感觉。
她虽然爱哭鼻子,但绝不是弱质娇女,能拿得起放的下。认为自己和风潋注定无缘,伤感片刻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把画卷认认真真地卷起来,放到竹筒中,又包上油纸,将其放回原地,坐在岸边的青草堆上,支着额头,呆呆出神。
风潋和子嫣的大战告一段落,二人和敬雷来到洞庭湖畔。风潋双眼黑肿,成了熊猫眼,脸颊也高高地肿胀,不亚于猪头,几块淤青分布在脸上,疼得呲牙咧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好心劝架的敬雷,也被子嫣打肿了左眼。而子嫣却是毫发无损,完美无缺。
本来,风潋也不至於任由子嫣蹂躏。只因她狡猾无比。在后面追赶时,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索xìng,假装扭伤了脚,坐在地上装疼。风潋给她揉脚时,子嫣乘机点了他的穴道,劈里啪啦的照脸打了一顿。敬雷去劝解,子嫣不听,反而赏了他一只熊猫眼
风潋的穴道解封後,就预备打子嫣一顿出气。但是,想起了她曾经的照顾之情,就再也不忍心动手了,苦笑一声,拂袖而去如此模样回来,冰凝取出消肿膏,为其在脸上涂抹,风潋感动,道:“冰凝小姐,你真好!”子嫣、冰凝、敬雷皆笑
洞庭湖岸,密密麻麻的停泊无数帆船,乃接引江湖豪杰所用。风潋对冰凝、敬雷道:“我这幅尊容,哪还有脸去参加明rì的武林大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告辞了,有缘再见。”说着,也不待二人回答,转身就跳上了船。
子嫣大怒,认为:本小姐将风潋打成猪头是天经地义的,而他因此离开就是小肚鸡肠。这时,冰凝捡起地上的‘擀面杖包裹’扔给失主。风潋接过後,塞在怀里,又高声叫道:“夏子嫣,先行告辞啦!”心道:“明rì我得改头换面,否则丢爷爷的脸。”
子嫣喊道:“原来你得心胸如此狭窄!”敬雷问道:“她到底姓甚麽?”冰凝道:“夏氏!”敬雷道:“我有点茫然不解”冰凝道:“子嫣,由风潋去吧,人家被打成这副模样,真的‘没脸见人’。”
风潋乘着顺风船,沿水路向北而去,一路上思绪如cháo,总难心静,帆船行驶了半个时辰,就到巴陵码头。将船系好,飞身登岸,此时已是三更时分。找到一家杂货店,预备买些东西。但正直夤夜,店主自然不会开门。
风潋微怒,将门踹开,店主正与发怒,但见到耀眼生辉的金叶子时,就笑得练眼也没了。风潋在杂货店买了些易容用的物事,就钻进悦来客栈忙活起来。半个时辰后。终於制作出人皮面具,预备明rì武林大会上戴用。
做完这些后,就洗漱手脸,上床就寝。但心事缠绕,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里都是子嫣。她那俏皮可爱的样子;笑靥如花的神情;jīng灵古怪的xìng格;黛眉之间透露的英气还有她那数不清的缺点後来,又想到了冰凝身上
睡意全消,风潋带上人皮面具,直奔巴陵县码头。经过易容,俨然变成个留有髭须的汉子,阔嘴低鼻,肥墩墩的肉脸(被殴打之故),活像个大财主,和和气气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是商人。
寅时叁刻,天sè大黑,匆匆解开船缆后,就按昨晚的路线返回。因逆风行舟,只得全力划桨,没用半个时辰,就回到君山。途径女眷的联营帐篷之地时,前方幽林密树里有灼灼的火光闪耀,袅袅的淡烟飘升。
风潋加快步伐,近时迤逦前行,距火光处三十步之内,偶然见树下端座着个女子。倩影缥缈,神似天女,捉模不透,犹如那:随着云烟薄雾而来的瑶池仙子;踏波分浪漂越汪洋的东海龙女;分花拂柳欢嬉花林的百花仙子。
风潋心里暗赞:“此番再看冰凝,她竟然比子嫣还要漂亮!”运起‘隐形步’这种奇妙步伐,耳音再好的人,也听不见落脚之声。蹑手蹑脚,走到她的身后,将人皮面具摘下,塞在怀里。此刻,冰凝正在全神贯注的想着心事
突然,风潋伸出双手,轻轻的捂住她的双眼。冰凝惊呼一声,接着,苦笑几声道:“我不愿嫁给风潋少君他心里根本没有徒儿”她以为来者是孤铘秋菱,轻轻的转身,正yù一吐心中的苦水。
风潋目瞪口呆,不能言语;冰凝则羞愧无地,红晕满面,暗思:“事到如今,唯有一死!”遽然间,挥剑向脖子上抹去风潋大惊,空手夺剑,被剑锋割得鲜血淋淋,幸喜的是,成功制止住冰凝自尽。
冰凝哭道:“我害得你太苦还是让我去死吧!”风潋惊骇,道:“甚麽意思?”冰凝抽抽搐搐的道:“我亲眼见到月老下凡,你信麽?”风潋道:“信,你继续说。”当下,冰凝将“难民坳之事”毫无保留的讲述出来。
风潋道:“亏得月老施救,我才能死而复生。不过既然是你无心犯错,何苦自寻短见?”冰凝哭道:“子嫣曾说,心脏的创伤折磨了你半年之久,痛得死去活来想到这里我都恨不得在自己的心脏上刺上几剑来弥补所犯的大错”
这时,风潋一阵激动,将她紧紧得的抱住,道:“无须如此,人再江湖,难免误伤误杀,因为此事,你竟然想要自杀谢罪,可见你毕竟在乎我。”冰凝感觉到一股浓烈的阳刚之气,不禁全身燥热,鲜血似乎也沸腾了起来。因为,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男子拥抱,而且还是自己念念不忘的情郎。
冰凝没有挣月兑着温暖的怀抱,继续哭道:“为何对我这般好?”风潋道:“当然有理由,方才有人说不愿嫁给风潋少君,这又是怎麽回事?”冰凝将他推开,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饮泣,良久,道:“离开难民坳两rì之後,月老进入我的梦中说说”风潋急道:“说甚麽?”当下,冰凝又将“鸳盟镜”之事坦然相告。
风潋惊讶,道:“真的假的?”冰凝重重的掴了他一个耳光,嘶哑着声音,哭泣道:“你当我夏雪冰凝是这麽这麽不顾廉耻的人麽?因为贪图公冶氏的富贵,才会伪造‘鸳盟镜’之事?”说着抱头痛哭哀伤不已
心乱如麻的风潋,将冰凝扶起,替她抹尽眼泪,道:“事出仓促,毕竟我有点承受不住,才会见疑。既然咱俩‘天缘注定’,月老亲自做媒,我怎会不欣然谨遵?”
冰凝滴落道:“可是你心里爱得是子嫣,我若死去,这场天缘就不攻自破,你俩才可以卿卿我我,恩爱百年。”风潋道:“别胡说,此刻在我得心中,你和子嫣的分量一样重。”冰凝猛地抬头,道:“真的?”
风潋点头,道:“子嫣根本没将我放在心里。”冰凝道:“你对她如此多情,她为何不接受你?”风潋道:“她主动和我假结兄妹名分,并告之天下,就是断绝我想娶她为妻的念头。”
冰凝撇开话题,道:“大夥儿接到你爷爷的通告,武林大会临时有变,此处群雄,早已赶往岳阳楼,去吊唁武林盟主。待会儿子嫣起床後,咱们三个结伴同去!”风潋道:“你先和子嫣先行一步,待武林大会事了,我单身去找星月谷找你告辞了。”冰凝芳心窃喜,问道:“此刻你干甚去?”风潋道:“因为,我不愿见到子嫣”言毕,快步而行,渐渐的消失在漆黑的夜sè中。
冰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不觉,又是泪流满面,轻轻的泣道:“风潋,据家师所言,我身世之谜的厄运,比死还要恐怖。为了跨过这个难关,只能委屈你和公冶世家了”
她扑灭篝火後,回到帐篷之内,见子嫣竟然在说梦话,还有梦游的迹象,手中抓着个草笤帚,不断得虚打,迷迷糊糊地道:“公冶风潋打死你,臭小子,敢这样对我,半点容人之心也没有,简直是个”言未毕,就又沉沉得睡去
冰凝走到床榻边,叫道:“该起床了,否则就错过好戏啦。”子嫣睡得跟懒猪似得,根本叫不醒,没奈何,冰凝只得掀开她的被子,这懒鬼才极不情愿的起来。
子嫣揉着惺忪的睡眼,嗔道:“干嘛啦?夏姊姊,才甚麽时辰?就扰人清梦!”冰凝道:“武林大会,要在岳阳楼举行。”子嫣这时才来了jīng神,翻身起床。二女又在梳妆台好整以暇的整理仪容,耗了几刻钟,才带着些葱油饼,边吃边赶路
岳阳楼在岳州之西巴丘山下,紧靠洞庭湖畔。从君山向西北而行几刻钟山路,一刻钟水路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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