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外史 第十六章 相见恨晚 空花幻月

作者 : 凌风傲月

洞庭观景,四人自然豁达随心,毕竟不带干粮,此刻饥肠辘辘,风潋挥剑砍断树枝,削去旁枝末节,跟冰凝要了几枚银针,弄弯後,又向子嫣要了半截金丝线,将银钩系在金丝线上,当做吊钩,最後抓了三条蚯蚓,系上去做钓饵,然後,坐在湖边垂钓。

子嫣笑道:“曾闻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若能办得到,我就叫你哥哥,如何?”风潋道:“这有何难?看好了!”说着,收起树干,将钓饵、银钩去掉,换上银针,又将蚯蚓掇抛湖中,稍时,有条鲫鱼露出了头,yù食蚯蚓,遂把鱼线甩将出去,像是抽鞭子似的。

果真,银针不偏不倚,正好插在鲫鱼身上。风潋哈哈大笑,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叫哥哥!”他幼时,常以奇异药水洗眼,淬炼瞳孔,明jīng亮眸,因此眼目极佳,在夜间,视力可穿湖水,锁定目标而击之,列无虚发。

这手丝线引针、穿投鲫鱼的功夫非同小可,须得内功外功兼备,手法技巧已臻化境才行得通,实非常人所能及也。风潋成事後,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大有聪明之辈,舍我其谁之意。好似戏谑夏子嫣,取笑她思虑不当,未料此着!

夏小姐就又气鼓鼓的不大乐意,自觉失了面子,挂不住脸,难以愿赌服输,道:“喂,糊涂蛋,这是在以飞针杀鱼,而方才说是以‘姜太公钓鱼法’垂钓。本小姐就纳闷了,去年你中了隐无踪的‘一箭穿心’,痛得死去活来,足足受了半年的‘地狱生活’,怎麽功力不减反进,甚麽内功?竟然这麽邪门。”

冰凝越听越惊,更加揭起了心内永恒的伤疤,暗道:“那rì在难民坳,风潋被我误伤,却忍痛不言,就是怕我过於自责;世至今rì,若不坦然认错,我枉自为人;可是,我与他天缘使然,是月老赤绳系定,又有‘鸳盟镜’证情,很快就会喜结连理,认错後,他还会娶我这个害人jīng麽?”

风潋心里更痛,世上最大悲哀,莫过於有苦不能言,暗思:“子嫣不肯接受我的爱意,才假借兄妹名分,意思是防患於未然:rì後倘使我与她同缔鸳盟,江湖上谣言四起‘公冶家族有兄妹**’虽谣言止於智者,但毕竟也不太光彩。爷爷呀,在天下群雄面前你干嘛要说:‘老朽的孙子孙女是对亲兄妹’?唉,子嫣既不愿委身下嫁,谁也奈何不了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子嫣见风潋、冰凝神游物外,突然尖叫一声,他俩才神魂归窍。子嫣道:“听好了,尖针钓鱼,未尝不可,今夜就让大夥儿见识见识我公冶子嫣的手段。风潋,若子嫣做到此事,你就当我奴仆,反之亦然,敢打赌麽?”

风潋心里嘀咕:“她又耍甚麽花样儿?”道:“某人向来言而无信。”子嫣大怒:“一语定誓,不得更改,此誓言终生莫违。”风潋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子嫣狂殴风潋一顿不提,被殴者“欣然领受”。冰凝心道:“这句话,风潋暗指的多半是我。”

风潋心道:“小心提防诡计,还怕她不成?若子嫣赌输,就是‘甘从主命’的‘奴仆’,借此为由,使她下嫁於我,管他甚麽劳什子谣言,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是子嫣会甘心认命麽?且试试再说。”

虔诚地跪在地上,风潋对天发誓:“苍天为证,明月为凭,公冶风潋发誓:子嫣若不作弊、能以银针钓鱼的话,公冶风潋将为其奴仆,终生不违,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子嫣爱干净,怕弄脏了裙子,就跪在宝剑上,也对天发誓:“大树为证,小鸟为凭,子嫣对天发誓:若不能以银针钓鱼,将终生为公冶风潋的奴婢,主人有令,莫敢不从,若违此誓,那个树上小鸟拉屎在我的头上。”

敬雷、冰凝:“”风潋神sè平静,道:“又被你算计了!”子嫣yīn谋达成,jiān笑:“待会儿,就是酉末时分了,那时钓鱼,自有神助,我和夏姊姊(冰凝)去找点柴火,回来烤鱼吃!哇哈哈哈”言毕,拉着冰凝就走,渐渐的转入小树林,她道:“夏姊姊,当初在泾河水畔,你的水xìng可着实不错。”

冰凝笑道:“星月谷靠近大海,我自小时就爱到海边玩耍,整天不钻出水面也不当回事,故此水xìng还可以。”子嫣喜道:“如此甚好,小妹求姊姊办件事,待会儿,你听到我的暗号‘银针钓鱼啦’之后,就找到我垂到水里的鱼线。然后,在抓条鱼,把银针刺住这鱼的鱼嘴,这不就得了。”

闻得此言,冰凝道:“妹子好坏,竟然作弊。令兄对我有恩,在我窘迫时,挺身解围,为人岂可恩将仇报?”子嫣急了,道:“我岂敢将哥哥当奴仆!这不是找死吗?你怎麽当真?若不帮忙,我得脸就丢到姥姥家去了!”

冰凝想想也对,但还是不答应,道:“不行,兄妹俩都发过誓言,苍天见证,岂同儿戏?”自从她遇上月老後,特别敬畏苍天子嫣急道:“事到如今,岂可轻言放弃?也不怕你笑话,我们兄妹三天两头借题发誓,权当戏言,绝不当真。

老天爷见我们小,不懂事,也不怪罪的!否则,早被雷公打得灰飞烟灭了。”

冰凝道:“妹妹所言,未尝没有道理,但还是不行。试想,令兄目力极佳,刚才都亲眼所见。而我在水里潜游,人家怎会茫然不知?咱俩作弊败露之后,你倒没事,兄妹俩有甚麽好计较的?可我就不同了,现在跟风潋未曾深交,可不能破坏我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她说完,脸上洋溢着憧憬的神情。

子嫣见冰凝发痴,心里就明白了,突然贼忒嘻嘻的笑了几声,道:“你放心,哥哥不会游泳,你潜水须深,我放线要长,他绝对看不到!”又绕着冰凝转了几圈,仰天大笑,道:“小妹知道了,你是暗恋家兄,才不想整他的,嘿嘿‘未曾深交,美好形象’嘻嘻‘英雄救美,慧眼识英雄’哈哈哈”

冰凝羞急,道:“甚麽?休得胡言,焉有此事?”子嫣笑道:“你不知家兄的为人,他所交的朋友,经常玩乐打闹,互相算计,这样才不会乏味。他对规规矩矩的人,是没甚麽好感的。”此言一出,冰凝恍然,又想起了难民坳之事,她与风潋勾心斗角,造就的一场悲剧。但是对于钓鱼这等小事,玩玩心计,也无大碍

子嫣得意忘形,连柴火也不捡了,就按原路返回,准备去捉弄风潋;而冰凝赶往洞庭湖的上游,秘密下水,潜游到风潋所毗邻的水域。子嫣回去后,见敬雷也制作了一跟鱼竿,和风潋并肩垂钓。岸上铺了一层青草,上面摆着几条一尺来长的大鲫鱼,正在活蹦乱跳。

风潋见子嫣空手而回,就问她怎麽没捡到柴火。子嫣答道:“时值盛chūn,草木兴荣,哪有枯枝烂叶?西边树林有个石崖,干燥缺水,或许有死树,你可砍来当柴烧。”风潋道:“你怎麽不砍?”子嫣道:“方才那里有动静,怕是有甚麽野兽,我不敢去。”风潋心里嘀咕:“切野兽怕你才对。”

敬雷又问:“冰凝小姐哪去了?”子嫣粗鲁兼说谎,随口道:“拉屎呢,你去找吧。”风潋、敬雷:“”风潋道:“已到酉末时分,我和司徒大哥望穿秋水,正等着恭睹银针钓鱼的神技呢,请!”敬雷笑道:“子嫣有沉鱼落雁之容,鱼儿见了她的花容月貌之后,早就沉落水底了,怎会上钩?”子嫣仰天大笑

她自信满满的从风潋手中接过钓竿,拽了把青草,铺到岸边,坐到草上,垂下鱼线,嘴里念念有词:“唵嘛呢叭咪吽,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酉末亥初双辰汇,太极yīn阳尽相对;尽相对,玄奥妙法触灵机;触灵机,飞禽走兽通人意;通人意,鱼儿可晓此中趣;钓你不为果月复饥,事后放你水中去!吠,‘银针钓鱼也’”最后这五个字,她是吼出来的,小脸也憋得通红。

既有佛家真言,又不缺道术用词,她俨然像个神婆巫女!风潋、敬雷笑得前俯后仰。不过,谁也知道,这些话都是胡编乱造的,因为“大唐禁仙”不是盖的。

子嫣故意做作,喝骂道:“别吵啦!若把鱼儿吓跑,谁担待的起吗?两个混蛋!”风潋、敬雷大笑频仍,道:“那麽大声的念咒,鱼儿早吓跑了,还怨我俩?

子嫣更怒,抄起一快石头向风潋丢去,骂道:“你们懂个屁,莫嚷!万物皆有灵xìng,我这是在和鱼儿沟通呢。”

突然,鱼线竟然在轻微的动弹,风潋大惊失sè。子嫣大喜,知道是冰凝正在捣鬼。风潋暗思:“鱼线入水附近,有诺大的水波,小小鲫鱼,怎有如此力气?啊坏了,是夏雪冰凝在作弊。”

念及此处,风潋“噗通”一声,跳入水中,看见冰凝正在双脚划水,稳住身形,如履平地,右手执银针,左手拿鲫鱼。风潋明白了一切,大是恼怒。

子嫣、敬雷在水边观看,只见水面上阵阵波动,涟漪四散,风潋擒着冰凝飞出水面。潜湖出水,子嫣不禁怒火上冲,暗道:“原来公冶风潋会游泳,这厮骗我好苦。”她蛮横无理,骗别人时幸灾乐祸;若别人骗她,子嫣就会说“岂有此理”之类的话。

冰凝被擒出水面,怔怔的看着风潋,不知说甚麽为好。风潋平静的道:“若我做了舍妹的奴仆,小姐就高兴了嘛?”心道:“冰凝不知‘誓言’的分量,怪她不得,毕竟人家也救过我的xìng命。

对於风潋的“正确推断”:被影无踪“一箭穿心”後,是冰凝杀了恶盗,自己才有机会起死回生;然而,风潋因救她而死。所以按照江湖规矩来说:两人之间互不相欠。

冰凝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火药味,道:“少君,对不住,我还以为是你们兄妹俩在玩乐呢,才敢来凑凑趣,没想到你这麽认真。少君严守誓言,小女子佩服!冰凝低声下气的认错,此刻的心里好不委屈,暗道:“子嫣忒不老实。”

风潋傲然道:“哼,‘誓言’,能当做儿戏麽?若违背誓言的话,会遭恶果的。”闻得此言,冰凝眼圈儿红了,道:“那你杀了我吧!”说着,重重得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顿时右颊肿起,泪奔而去风潋、敬雷骂夏子嫣:“又是你的错!”子嫣愕然她和两人胡搅蛮缠,撇开不提。

冰凝,午夜狂奔,後来施展轻功,她的泪水簌簌而下,暗思:“风潋若气恼我,为何不将我一剑杀了?若是他心里有我,何以方才不肯原谅我这个小小的过错?月老啊月老,究竟你给我安排的是甚麽情缘?我到底该怎麽做才对?”

风潋耍大牌,惹哭了冰凝,心甘情愿的去寻人道歉,也运起轻功,飞起五尺来高,两腿前後交换,和跑路的姿势一样,但见衣襟带风,猎猎作响,如飞鸟展翅。他内力悠长,每当旧力衰竭之时,在树干上轻轻一点,顿时新力即生,飞出五丈多远

三十里地外,密林内,树干旁,在月光的隐shè下,地上拖着一道倩影冰凝婀娜多姿,颇具仙女气质风潋的心里,不禁有喜欢喜,赶上去道歉:“冰凝小姐,别生气啦!”冰凝哭得愈加伤心,抽抽搐搐、委委屈屈地泣道:“你不怪我?”

风潋道:“方才是在下的错!”冰凝道:“我不是为这点小事而哭泣!”风潋问:“莫非是去年发生的事。”冰凝点点头,手握剑柄,全神戒备,道:“若非我邀你去难民坳,你就根本不会受伤。”风潋笑道:“你我互救,各不相欠,至於命中之事,还提他作甚?”冰凝心里骇然,道:“原来他被月老救活後,得了暂时xìng失忆症,并非是我想的那样,不过也好,我和风潋之间就再无芥蒂,rì後我再加倍弥补他。”

风潋道:“小姐的良心之好,可比子嫣强多了!”冰凝破涕为笑,道:“方才之事,还望原谅。”风潋道:“不知者不怪,还记得‘文王吐子’的故事麽?”冰凝“噗嗤”一笑,道:“你这人狡猾的很,编故事骗人眼泪。”风潋道:“那我给你讲讲子嫣的笑话,博你一乐,不过要保密,否则她饶不了我!”冰凝点头道:“好的!”

风潋道:“昨rì武林大会,有人问子嫣是谁。她脑子转的快,在天下英雄面前,冒充为我爷爷的孙女。她是怕rì后在江湖中受了欺负,故此拿我爷爷做挡箭牌!”

此时的风潋,心里犹似滴血,冰凝呵呵欢笑几声,突然怔住了,问道:“那麽她和你是甚麽关系?师兄妹?朋友,还是?”风潋笑道:“她父亲是长孙无忌,因庶女不从父姓,她就自取夏氏为姓。”冰凝道:“来头不小,长孙无忌本是北魏皇朝的鲜卑族拓跋氏。”风潋道:“拓跋氏子嫣,拓跋,月兑吧,嘿嘿”

冰凝道:“你和子嫣相识很久了吧?”风潋道:“去年七月份,我心脏上的创伤发作,痛得死去活来,有段时间,多蒙子嫣照顾。”冰凝有点心凉,道:“那为何你的功力不减反进?”风潋道:“当时子嫣以为我将不久于人世,从而嫌弃。于是我就闭关苦修,受了非人之苦,才将功力提升一倍有余。”

可怜的冰凝忍住泪水,强颜欢笑,道:“去年,‘夏子嫣’之名轰动长安,‘蓝小姐’足足寻了她半年。那个‘蓝小姐’是你的化名吧?”风潋点头道:“不错。”冰凝道:“我猜也是,子嫣如此美貌,一定就是传言中的那个‘夏子嫣’。”风潋有点脸红,道:“见笑了!”冰凝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将自己的情史告诉我,是甚麽意思?”

风潋道:“因为,在你面前,我想当个老实人!”冰凝哭笑不得,道:“你先走吧,我再待会儿。”风潋问:“干甚麽?”冰凝道:“静下心来,想想那厮为何要设下诡计,离间本派与神枪门。”风潋道:“好,我在三里外等你。”冰凝目送风潋远去,泪水再也忍不住,涔涔而落

离开之後,风潋在密林中漫步,毕竟心中难以平静。鉴於冰凝、子嫣的截然不同,心中大是感慨。方才钓鱼之事,风潋明白:主要是子嫣的错,冰凝只是被她误导,勉强算个从犯。

风潋心道:“冰凝,从面相上来看,是冷艳如霜的少女,但xìng情和婉,礼度闲淑,又极重感情,与人与己,公正无私。她间接的伤害了我,竟然伤心至此,还自击脸部,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孩”

又想道:“其实子嫣也不错,当初我交代遗言时,她也流了不少眼泪。就是有些任xìng、蛮横、粗鲁、无法无天、yīn险呃,她竟然这麽多缺点。更气人的是:我当初亲了亲她,这丫头就再不来探望重伤的我太他娘的纯洁

几刻钟後,夜sè微弱,渐渐亮洁,冰凝心中的委屈也随泪水而消逝,她寻到了风潋月辉皎皎,shè在这片山路上,同时,也洒在冰凝那粉妆玉琢的肌肤上,更是显得娇女敕胜玉。

微风在轻拂,飘荡起她那乌黑亮丽的秀发,在桃腮上不住摇曳,黑白分明,相映成趣,冰雪之美,带着水灵秀气,更有星月之sè,公冶风潋痴痴的望着,不禁看得呆了。

冰凝俏脸微红,芳心乱跳,避开他那火辣灼热地目光,笑道:“咱俩再不回去,子嫣、司徒大哥就该着急了。”风潋点点头,和她按原路返回,俩人各怀心事,自然言语不多。三十里路,这段距离是那麽的短暂,好像眨眼之间,就看到洞庭湖岸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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