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尽头,夜时无星五月,只有一片林子内熊旺的篝火。火烧得很旺,而他又在颤颤发抖。火光照亮了他的脸,透过他脸上的那张面具,尤可见他那双深陷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似乎是极其的痛苦。
“前辈!”李炎喊道。
然而,他却似未听闻。或许是因为他的神智已经模糊不清,或许是因为他的思绪已经颠三倒四。他仍一副极其难受的样子,浑身的微颤转变为狂颤,双手死拽住自己因颤而散乱的发丝。他的项部、手背上青筋,似乎就要破皮裂出。他的喘息变得急促,却还是很微弱。然而,依稀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不像是喘息,而像是悲号,痛苦的低声悲号。
远处,狼嚎。带着声声的令人发麻窜入人耳。
“前辈!你要去哪?”李炎惊呼。
却见他已经狂奔而出,带着悲号,风一般的窜入黑漆漆的林子里。
李炎顿时追去,身后的篝火渐渐的变成一个光点。那不是熄灭,而是渐远。
“前辈!前辈!”他狂呼几声。
黑暗中呼喊过后,传荡的又只有脚步声。急促的脚步声,那是属于他自己的。
远处,是山头,或也是林内。声声惨叫,不觉如缕,令人听而头皮发麻。那不是一般的惨叫,也绝非人的惨叫。是狼,是狼的垂死哀嚎。哀嚎中带着恐慌,带着绝望,也似有着乞怜。
李炎惊吸一口气,奔声而去。黑暗中凭着自己的模索和直觉避过棵棵树木。骤然,他却停步。只因狼的哀嚎已然全消,又恢复了宁静,似乎这一切并没有发生,而只是幻觉。
前方,裹着落叶的脚步声传来。那是他吗?李炎惊愕的喘息着,他在等待。
可是,突如其来的只是一只手。瞬间便锁住了他的咽喉,随着冷风袭来的一刹那,他隐约闻到一股腥臭之味。而脖子上,也隐隐感觉一股温热,却又有点湿滑的感觉。那是血,狼的血,带着浓腥与余热。
“前辈!……你!”李炎顿惊。
“小娃儿,我警告你。无论我怎么样,你都最好不要管。”黑暗中传来他冰冷的声音。
“前辈,晚辈方才只是出于情急……”
“情急也不容许,否则我会杀了你。”他说完,便一手架着李炎遁去。只是一眨眼功夫,李炎但觉眼前一亮。那是火光,方才的那个篝火堆。
李炎猛地从地上爬起,但见那人已端坐于篝火之旁。火还未熄灭,显然已被他加了薪柴。他的双手,的确沾满了血渍,在火光的照耀下,却是难逃人眼。而他,也并没有再颤抖。只是变得很冷静,双目死盯着渐旺的火堆,眼里可见那抖动的火苗。
李炎扯下一条衣角,抹去脖子上的斑斑血渍。挪近那火堆,便躺身睡下。
“你为何不在心中想想那可以救你之人?”他淡淡道。
李炎缓缓坐起,望向那熊旺的火势。他的眼里满含坚决。
“呵!我为何要想着别人来救我?难道我就不能凭我自己的这双脚逃跑吗?”
“呵呵!”他笑了,笑中有苦也有冷。或许那笑是在说“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前辈为何而笑?”李炎问。
“我笑,笑一个无知小儿。我笑,笑一个无情门主。”他的言语有些奇怪。
“或许在前辈眼里,我李炎的确是一个无知小儿。可晚辈却从不认为自己无知!”李炎坦然道。
“呵!是吗?难道你就那么有把握逃得掉?”他阴笑道。
“晚辈并没有把握,但晚辈从不放弃。晚辈自知与前辈功力相差甚远,所以晚辈并不再做无谓的逃离。”
“功力!好!”
猛然,他移形换位。一掌发击,便去拍击李炎后背。李炎初始未觉,待掌风击在他背部之时,才顿时所悟。但觉时已晚,雄厚的劲道震在他的背上,似有吸力一般,欲月兑不能。他只觉浑身已然月兑离了万物,身体却似飘到了另一个空间。那浑然不是受伤时的痛楚与虚月兑,却好似有种身登极乐的舒畅。他的体内,似有几股雄劲在他的每一处穴道窜动,雄劲合着他的血液,走遍了全身每一个角落。似乎,全身已经彻底通畅,体内的阻碍已经全被粉碎。而他,更得到了解月兑,有如超尘月兑俗。也有如获得重生,月兑胎换骨一般。
雄劲顿失,他已愕然收掌。
“哈哈!老夫已将自己修行多年的三分之一的内功注入到你体内。你自身本来内力就不弱,现在我又给了你功力。这里还有‘乐极教’最厉害的掌法‘乐天神掌’秘籍和‘西域鬼法’心法,你自己好好钻研,我给你时间,看你能否逃月兑我手心。”他说完,随即自胸襟中取出两本秘籍抛向李炎。
李炎惊讶不绝,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做这样的举动。他瞧了一眼那两本秘籍,一黑一蓝,封面上的字眼历历在目,一切都不容他质疑。他也用不着质疑,他要离开,唯一能靠的就只有自己。万事万物都已对他冷眼旁观,他还为何要等待他人的搭救呢?或许,还有很多人正等待着他去解救!
“好!无论能否逃月兑,无论是生是死,晚辈都将奉陪到底!”李炎言语坚决。
“呵!很好!不过我可要定个规矩。倘若你还是逃不了,你便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那人又道。
“前辈请讲。只要不让晚辈做违背道义与良心之事,那晚辈定将愿赌服输。假若前辈要晚辈所做之事违背了这两个原则,那晚辈只好将性命奉上。”李炎言正其辞道。
“哈哈哈!条件自然不会违背你的原则。只是也要等到你我比试之后才可奉告!”
“好!既然前辈也已挑明,李炎便可以答应。”
“嗯!”那人点了点头。
天骤然变亮,篝火却仍未熄灭。那是因为昨夜李炎一宿未眠,他却是借着火光彻夜翻看那两本神功。他已反复看了几遍,也已经结合图释与文析重复试练了几次。
他一个人愁眉苦脸,摇头摆手,似乎是觉得招式上有所不妥。
“是哪儿不对劲呢?”他自言自语。
“小子,我饿了,快去打只山鸡来!”那人不知是已醒还是在说梦话。然而,他说话时却是双眼紧闭。
“哦!”李炎微微笑罢,起身向林静的一方走去。
秃林一片,荒草成堆。已然是冬末初春,这寒冷正月里哪会有什么山鸡。莫说是山鸡,就连是野兔也难得见到一只。万兽百禽都已在这个时候躲进了暖巢,或许此时仍正在安睡。
“糟了!这季节哪会有山鸡?”李炎自语道。
“不知道狼肉能不能吃?”他暗忖,随即朝昨夜狼群哀嚎之处走去。虽昨晚天黑,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追去的那具体方位还是记得的。
篝火仍在熊熊燃烧,白昼的来临使得它熊旺的火苗失去了光泽,看不到夜时那霸道的色彩。他独坐其旁,好似一个在静待死亡的老者。的确,他是一位老者,夜间难以察觉,其实他的双鬓早已斑白,黑发和白发相互混杂,很是沧桑。他不是一个将死的老者,而只是一个看似苍老的老者。
李炎一手提着一只早已僵硬的野狼,正快步走来。他的脸上带着不悦,说不出是何缘由。猛地,野狼被他抛掷于地上,狼身裹着落叶打了一个滚。
“小子,你带了朋友过来?”那人冷问。
“哼!”李炎不答。
他望了一眼地上的野狼,再一瞧李炎不悦的神色。
“区区野兽,你也同情?我问你,你是否带了朋友来?”他再次冷问。
“什么朋友?你竟对它们下如此狠手,它们也是一条生命!”李炎怒道。
“‘穿心爪’往往是一招毙命!”他眼光转动,随即又道:“你果真没带朋友来?”
“没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哑笑一声。
“呵呵!这么说,他是自个儿来的。”
“谁?”
“他是在说我!”霎时,树顶竟飘来一人声音。
猛然,一身黑袍闪下。带着无穷的风劲,竟扫起了林地间些许落叶。落叶漂浮有致,活似被强大的力劲吸附一般。而之前落下的那人,散发遮脸,冷面阴眼,那浑然便是一张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