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天柔阳冉冉升起,杳然这已不再是清晨。
营帐早已搭好,史思明与牛廷玠这时已气败而归。帅营的帐帘被猛然一下挑起,率先挺身而进的便是史思明。牛廷玠追随其后,乍一进帐之时,不觉惊颤一下。
那营帐内竟坐着一个人,俨然一副老者相貌。那人一袭青衫,看上去虽已年过五旬,但观其品茶之势,却又好似一位翩翩公子。
史思明不觉面上一奇,随即又露出了微笑。且听他言道:“公子先生何时到访?竟也不事先通知一声,我也好为您设下酒宴。”
公子人雄一听,当下笑道:“老夫至此已久,只是见将军正与李光弼激战,为了不想让将军分心,才没有叫人通知。不知前方战况如何?”
史思明听出弦外之音,心中暗骂:“好你个公子人雄,既然已经来了许久,又知我与李光弼激战,岂会不知我已惨败。你不前去帮忙且就算了,还要在此戏弄我一番不成。”但猜测归猜测,人情不好得罪,况且他公子人雄正与安庆绪关系甚密,若此番得罪也不为好过。
但见他眼光转动,面色瞬间沉下,惆怅吐道:“哎!那李光弼甚是狡猾,于城外设下埋伏,我军一番攻上,便就大败。如此士气受损,我只得命人休憩备战。”
公子人雄闻言,自知那史思明言过其实,随即呵呵笑道:“要道李光弼有头有脑确实不假,只是我早就得知他城中之卒不足一万,莫非史将军还奈何不了他?”
史思明灵光转动,面色乍然变沉:“先生怎也知他城中仅有万人?”
“哈哈哈!”公子楚雄不作回答,仰头大笑三声。霎时,笑声刚落,帐帘竟无端被挑起,浑然不觉之时,早已走进两人。
牛廷玠顿时色变,厉声喝道:“哪里来的贼人,竟敢擅闯我军帅营?”
那两人闻此厉声,却不惊愕。且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缓缓走向公子人雄。但见他俩瞬时朝公子人雄单膝而跪,口中喃喃齐道:“‘金环双盗’参见主人!”
“啊!‘金环双盗’,他们是你的人。”牛廷玠一阵惊愕,忙去瞧那史思明,只见史思明也早已是一副懵懂样子。想必也不知这正是刘卓与刘越,更不知这江湖闻名的双盗怎会成了他公子人雄的奴仆。
公子人雄这才起身,面上笑意不退。“两位将军切莫惊讶,这二人却是我传唤来的。”但见他目光流走,瞥眼两人,随即又道:“你二人都起来吧!且为两位将军讲讲你们在城内所探到的一切。”
二人闻言,拱手起身。但听刘卓恭敬道:“史将军、牛将军,我兄弟二人受主人之命暗中接近李光弼。昨夜,险些就要了他的老命。但念及主人所吩咐,却并未伤他,只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什么,你们昨夜便可要了李光弼的命?”牛廷玠眼中略带猜疑。
“正是,不过那李光弼确实不可小视。我兄弟二人已经探知,城内确实还有奇人。”刘越接道。
“奇人?究竟奇在何处?快快道来。”史思明沉声道。
“是”刘卓应了一声,接着道:“本来我兄弟二人设伏于城南,想阻止百姓采取山石。城东的些许碎石也被主人强劲给粉碎了,但后来让我们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年仅二十出头的男子竟然用声劲将巨大的山石给震碎。”
史思明、牛廷玠面色顿时生炯,但闻史思明惊道:“竟有此等奇人,那人姓甚名谁?”
“只听百姓们都叫他齐公子!”刘越道。
“竟有这等厉害人物?”牛廷玠不禁陷入深思。
身处一旁的公子人雄虽面带笑意,然他早就听二人言及过此事,此刻定然是十分镇定。可是,他却不得不好奇。
“江湖中人,以内力破石之人多之又多,且不足为俱。只是,照他二人所说,那人以笛音破石,这就的确让老夫叹服。”公子人雄道。
“适才听他二人所说,先生也去过城南。既然先生也在,何不将其捉拿而来?”牛廷玠愤然道。
公子人雄听罢,面上笑容顿起。“老夫确实去过城南,也以强劲粉碎了些许石块。但老夫因为有要事在身,只吩咐了他二人在那守候便已离开。其后所发生之事,也只是听他二人口中之说而已。”
“噢!先生有什么事情非要急于那一时去办?”牛廷玠不满道。
公子人雄仍是满脸得意之色,且听他坦然吐道:“老夫所办之事,定也是为大燕军所想。至于所办何事,老夫无需向二位交代。倘若二位将军真想知道,那或许也要等到你们在战场上输给李光弼的时候。”
“什么……你……”牛廷玠勃然大怒,面色顿红。
“哎!大家都是同在一条船上之人,何须如此动怒呢?先生不言,想必也是有了自己的破城之术。”史思明面带笑意,急忙拉开牛廷玠,微笑道。
“哈哈!正是如此。老夫倒也希望二位将军旗开得胜,也可以省去我一番麻烦。”公子人雄笑得眯直了双眼。
史思明乃是识大体之人,当下陪笑道:“先生神机妙算,倘若我等办事不成,那也就只能有劳先生了。”
营帐内,一时笑声顿起。营外守卫士兵听闻,无不一一侧脑呆望。
骇然,一名士兵仓惶奔走,且见他猛然一下掀帘而入,身入帅营。
“慌慌张张所为何事?”瞧见来人,史思明怒道。
那来兵听此一喝,顿时惊颤得跪下。
“将…将军,蔡将军差我送来信函,您看了自会明白。”那士兵原来只是一名传信兵,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听喝竟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史思明怒眼顿消,从他惊颤的手里接下信函,拆开来一看,不觉面上痉挛顿现。
“哼!牛将军你快来看看。”
牛廷玠三步上前,接过信件一瞧,不禁一阵愕然。
“什么?蔡将军和高将军在城东被人阻截,而且那阻截之人竟是一名白衫青年和一名年轻女子。”牛廷玠惊呼。
“女子!”一听“女子”二字,刘卓、刘越双双怒火四起。但见他俩面色张狂,愤愤抢道:“对,女子。我们在李光弼府上也遇见了一个女子,她还用梨花花瓣暗算过我们。”
“梨花花瓣?”史思明忽觉不可思议。
“对对对!我亲眼见到过,当时战场上梨花如雨,有不少弟兄就因此丧命。”那传信兵疾呼。然又觉得自己身份卑微,没有说话的份,道完之时,赶紧瑟瑟的低下了脑袋。
“哼!果真是他……”刘卓、刘越不禁咬牙切齿。
史思明面容略微松弛,目光瞟向那跪地的传信兵。“你且起来。”
那士兵道声“小的不敢。”然觉得将军之令不可违背,这才颤颤的站起身来,可是仍然低着脑袋,不敢看向营内的诸位。
“你且不必害怕,你确定你所见到的是梨花而不是别的花瓣?”史思明肃问。
那士兵一听,哪敢说不是,然听史思明口气,似乎事关重大。当下应道:“小的绝无眼花,那的确是梨花花瓣。”
“嗯,那你下去吧!”史思明这才掉头望向公子人雄,忽又听他道:“先生可知此事该如何了结呢?”
公子人雄自然知道,他俩只会叫士兵去战场卖命,遇见江湖的事情自然是束手无策。那么,江湖的事情就该是江湖的人用江湖的手段了结。
“还能如何了结,自然只有老夫前去会上他们一会了。”公子人雄冷笑一声。
史思明千盼万盼,盼的就是他的这句话。如此一言,自是甚为欢喜。
“那先生可否需要我为您准备些什么?”史思明笑道。
“呵呵!这倒不必。老夫只望将军早日攻破太原。”
史思明笑得更乐,喃喃吐道:“那就借先生吉言。”
“好,‘金环双盗’。你们二人随我而去。”
那“金环双盗”是何等记仇之人,心里早就把齐香远和双月的那笔仇怨记得清清楚楚。此番有公子人雄前去助阵,自是信心百倍。急忙喜极应是,追随他出了帅营。
帅营之内,唯独只剩下了史思明和牛廷玠。两人双目对视,如狼如虎。且不知是在为公子人雄的离去暗暗欢喜还是另有阴谋。
“史将军,接下来就该让我们给李光弼唱出好戏了。”牛廷玠目光转动,呵呵笑道。
史思明闻言甚喜,急忙扬手示坐。营帐内,两人窃窃私语,更不知是在商讨着什么阴谋诡计。
忽的,但见史思明面带喜色,拍案而起,嘴中大叫绝妙,急忙呼传营外偏将。牛廷玠面上欢喜成行,恰似在洋洋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