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尽,那骆青凤却已遥遥消失在前方。放眼望去,只是一片稀疏女敕叶枝条,却可已正好遮住眼帘。声尽人消,突然变得那般冷清。
此情此景,李炎不免惆怅一笑。接下来的路,他便可一人走过,没有牵挂,只有担忧。担忧有人会死,为了追杀他而死。他知道,也记得昨夜水万千的那句话。“普天之下,五湖四海,凡是大江大河,水流湖泊,皆有我水鬼门人。倘若你要渡江,要过河,只怕也会有我门中人阻拦。如今,我只要把这‘江流湖海追杀令’放出。日后,你在江湖上便是我‘水鬼门’所专门追杀的对象。你说,你又怎得安宁?”
想着此话,李炎不禁苦苦一笑,心下自道:“想我李炎,对自己一生中最深爱的女人尚未如此付出,想不到昨夜竟会为了给骆青凤拿取一包解药而与那‘水鬼门’的水万千立下如此赌约。”
李炎默默摇头,忽的苦望天际。金阳虽非霸道,然也折射得他双眼连连退避。李炎忽的一愣,当下自道:“自古有云,退避三舍。既然那水万千说我在渡江过河之时才会遇到他门中人,我何不采取退避之策?只是,这样一来,又岂不承认了我惧怕他们?”
正愁苦之时,忽听一声掌声。蓦然,自那女敕绿丛林之内,竟悠悠走出一人。李炎坐于马上,瞧得一清二楚。这迎来之人,一袭青衫,浑圆的面上带着拂之不去的笑意,这不是昨夜那“水鬼门”的“壶口堂”堂主水万千,那又会是何人?
李炎一愣,惊道:“是你!哦,我早该想到你定会一路跟来看看情况的。”
水万千呵呵一笑,双手蓦然收至背上,道:“方才那一战,看来你的掌法确实在我之上。”
“难道你前来就是为了要向我说这掌法?”
“不然!”水万千又是一笑,道:“只是我还不知你那掌法叫什么名字,我苦习多年的‘凤尾双鸣掌’竟然会败在你那掌下。”
“昨夜之战,你认为我赢了?”李炎道。
“那是自然!”水万千略一停顿,又道:“你还没说那叫什么掌法?”
“‘乐极神掌’!”李炎闷道。
“好!好一套‘乐极神掌’,果真让我大开眼界。昨夜,那初始交锋时,只感到一股似要爆开的气流,我才勉强用我那‘凤尾双鸣掌’将那气流给压住。可后来,那一掌,尽是形神都不存在,完全看不到掌势,太奇妙了,太奇妙了。”水万千边说边思索,甚似沉醉其中一般。
李炎自然知道,水万千所说的初始,是指他用“乐极神掌”第一式“荡气回肠”的时候。“荡气回肠”那一式,气劲要外泄爆开,才能突显那“荡气回肠”的感觉。而水万千后来所说的那形神尽皆不见的掌法,自然是第二式“万象虚生”。
“水堂主此来还有要事?”李炎奇问道。
水万千忽的一笑,道:“适才我听你与那女子谈话,怎的嗓音与昨夜不同?所以,我猜想,你这个前辈会不会是假冒的!”
“啊!”李炎顿时一愣,心骂道:“好狡猾的家伙,居然会观察得这么仔细。”
见李炎不语,水万千气势更盛,忽又笑道:“我说的对吗?或许,你的真实年纪比我还要小上几岁。”
“呵!既然水堂主也已看出,那不妨直说。还有何事?”
水万千面色顿凝,忽的长吐一口气,道:“我重你是条汉子,不忍见你与我们中人结下血海深仇。所以,我想要你加入我‘水鬼门’。”
李炎一听,顿时想笑,道:“哦!我为何要加入你‘水鬼门’?”
听闻此言,水万千顿时放声大笑,道:“我‘水鬼门’如今在江湖上已是渐稳脚步。试问,浩浩中原,川流不息,哪一条水源没有我‘水鬼门’弟子。多少人梦寐以求,多少人求之而不得。如今,只要李兄弟一句话,我尚可冒着被处死的危险,甘愿为你向门主请求,撤销那‘江流湖海追杀令’。”
“怎么,这‘江流湖海追杀令’竟还要如此的大费周章。”李炎惊问。
水万千嗤嗤一笑,道:“确实是比较麻烦,凡是上了‘水鬼门’追杀榜的人,全派上下,无论哪一个分舵、分堂,都会同仇敌忾,共诛之。所以,要撤销,必须得门主亲自下令才行。”
“哦!那水兄是否已经将那追杀令发出?”
“额……这个……尚在通往各个堂主、舵主的路上。不过,整个黄河沿途都已得知,只有江南那边尚在传达。”
李炎顿时一惊,心自颤颤发抖。竟有如此之声势,试问哪个热血男儿听了不为惧怕?李炎苦笑,心道:“这下甚好,自个儿肯定是在江湖上出了大名。”
见李炎仍不回应,那水万千急忙叫道:“李兄,李兄……”
“哦!”李炎顿时醒悟,然心头还在暗暗紧张,到底该如何?这“水鬼门”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他尚且都不知晓,就这样为了活命,莫名其妙的加入,那世人会如何看他呢?顿时,李炎双目紧闭,昔日那种种美好的回忆乍现。回忆里,有双月,有紫石,有他的父皇,有他的大哥,还有那些前辈……
水万千面容紧皱,忽又再问:“李兄可否思考好了?”
骇然,李炎双目圆睁。悲悯一声,苦道:“水兄既然已经将那追杀令发布出去,又何必在此要我加入你门中呢?既然天意如此,我又何敢逆天命而行?”
“哎!你……”水万千一指李炎,甚似有苦难言。且见他微微摇头,随即叹道:“也罢!也罢!”
李炎此刻似乎呆傻,他双拳握得紧紧的。心中痛恨:李炎啊!李炎。你怎的就这么白白放过了一个生存的机会,要知道,这普天之下,一山还有一山高,你就不怕命丧他人之手?那么,到那个时候你又怎能拯救苍生?
“我……”李炎正欲开口再言。却听那水万千苦苦一笑,道:“李兄,方才并非我不给你机会,只是你自己没有好好把握。日后,你且真要好自为之。”
“水兄……”李炎一句话到了口边,却还是咽了回去。
那水万千抬眼一瞧他,道:“不过李兄放心,我水某虽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但我惜英雄,也重英雄。这山西境内,我担保不会有人再追杀你。”
李炎一愣,道:“水兄又何苦帮我?”
“哎……”水万千长吁一口气,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而起,我想来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只是,错误已经开始了。”
“那么,还是要多谢水兄的好意……”李炎道。
水万千忽的一笑,却有些苦,然后问道:“李兄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山西,然后会去哪里?”
李炎一惊,心道:“他怎的要问我行踪?”
水万千见李炎不答,故而改变语气,道:“李兄放心,我并非有意要知晓你的去向。只是,李兄若要去往长安方向,想必也要度过黄河,而我那师弟柳沉舟恰在陕西黄河一带,只怕遇到了他又是难免一场恶战。”
李炎顿时一惊,骇然想到,自己在救了紫石之后,要去的地方正是长安。而那长安,恰在陕西境内,且定要渡过黄河。可是,适才听水万千所言,他那师弟柳沉舟就部署在陕西黄河境内,那这岂不是一场大战必不可免。
心知如此,然李炎又能奈何?当下,李炎笑道:“水兄尽管放心,我此去定会小心谨慎。”
“什么?你竟真要去长安?”水万千几乎绝望。
李炎顿奇,道:“难道水兄那师弟有通天的本领?”
“那道不是!”水万千忽而打住,又道:“只是,他的功力却也不在我之下。而且,非我能劝阻,要不然我也……不过这也难怪啊!他自入门就深得门主喜欢,所以才委以重用。”
“哦!”李炎顿时紧张。
言及此处,水万千忽的颤道:“哎!该死,我怎可擅自泄露本门中人私密。要知道,这若是让门主知道了,必然是死罪……”
李炎听罢,不免一笑,道:“水兄切莫自责,看来水兄还真的当我李炎是个朋友,不得已才说出了此等机密。若是水兄门主在场,那我也势必要为水兄挡了这死罪。”
“好……”水万千大呼一声,又道:“李兄果真义气,我水万千今生能结识你这样的朋友,算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水兄待我如此……我又怎能?”
“哎!”水万千一手猛捶自己胸膛,歉意道:“错都怪我,只因一时气氛,才将那……”还未言完,却已默默垂头,长叹一声,好是惋惜。
“水兄切莫内疚,常言道:不打不相识。水兄今日的举动,说不定日后还能帮上李炎的大忙。”李炎笑道。
水万千听言,顿时瞧向李炎,吐道:“还望兄弟莫怪!”
李炎忽的洒月兑一笑,道:“哪里会怪!如果水兄不信,大可与我结义金兰。试问,普天之下,又有哪人会与自己怪罪的人结义呢?”
水万千听罢,甚是感动非常,差点流出泪来。当下,收起那份悲伤与内疚,笑道:“好!我就与李兄义结金兰。”
李炎大喜,跳下马来,两人牵手,共跪苍天。三拜首,两人哈哈大笑,一时之下,竟是情投意合,似若亲生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