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长山,俯瞰之下就犹如一条卧龙。
绵延曲折,这便是那条素有九曲回肠之称的黄河。
此刻,黄河里水流浩荡,滚滚黄涛翻腾而下,正推去着一条扬帆大船。
顺风顺水,船行得很快,也行得很平稳。那船头甲板之上此时正立着一人,他的长发被河风给挑起,使得他整个人益发的显得飘逸清新。他便是柳沉舟,也便是周城流。
脚步声,有脚步声从他的身后传来。他没有回头,只是沉住了脸色。他在等待,等待身后的那人发话。
那人走上前,大约隔着他不出五步。然后,却也停下了脚步不前。
“主人,属下们无能,还是没有查出那人来?”身后那来人低声道。
周城流并不感到意外,当然也不会吃惊。他仍然没有回身,只是吸了一口河风,思索了会儿。然后又吐气问道:“为什么会找不到?那你说,到底是那个婢女根本就不存在还是她藏得实在太深?”
“小的敢用自己的这颗人头担保,我们的船上绝对没有紫石小姐所说的那名婢女!”那下属道。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这名婢女只是紫石姑娘自己编造出来的了?”周城流苦苦笑了一声。
那下属闻话,正合他心中意思。忙应道:“公子所言,确实是属下认定的。”
“嗯!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子的,这件事情就此算了,你也不要到紫石姑娘面前去提起。好了,你下去吧!”周城流叹道。
那下属听完了他的话语,然后行了一礼,正要退身而去。不想,这周城流忽然又将他给叫住,吩咐道:“我虽说这事情就这么算了,但是你也不可轻率,还是要时刻派人监视,知道了吗?”
周城流把话这么一说,也就表示他还是相信船上有奸细的。只是,他还是脑中一片雾水。说到底,若真有奸细,可那奸细又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呢?
待那下属再次应了一声离开后,周城流顿然陷入了茫茫思索之中。“水鬼门”自“鬼尊”开创门派不久后,便和江湖上的其他门派结下了不少仇怨。就他所熟知的便是自己父亲“天龙”柳茂生、常老先生,以及“渔鹤”水中龙都曾有过参与过的诛灭大同“天罗山庄”的事情,那一战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因为门主“鬼尊”没有亲自出马,所以才使得“天罗山庄”的庄主楚江流侥幸逃生。而楚江流一直在前不久才被人给杀死,李炎当时还见过他的尸首,并将他给埋葬了。
那一年,柳沉舟正好刚刚十九岁。当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满身血迹回来的时候,他几乎惊呆了。在他的心目之中,父亲有“天龙”之称,更是武艺超凡,可是又有谁这么有本事能伤得到他呢?在他一番询问之后,才知父亲是被那“天罗山庄”的庄主楚江流给打伤的。而且他还从他父亲的口里得知,是他父亲合常老先生,以及“渔鹤”水中龙三人之力才将那楚江流给废去了一臂,打下了山崖的。他现在想起来,都还为那楚江流的武功所叹服。
再后来,也便是两年前的事情,长安“东门”的副门主也被“鬼尊”一掌击毙了。自此,“水鬼门”又与“东门”结下了深仇大怨。
周城流默默的想着。这些年头里,与他“水鬼门”有愁怨的江湖门派已是不下大几十家。可是,那些小门小派大多都不敢暗中报复。若真有奸细那又当是哪一门派呢?前些日子,他无意间遇到了门主“鬼尊”,“鬼尊”告诉他大敌“天罗山庄”的楚江流已死,“水鬼门”少了一个劲敌。既然“天罗山庄”不可能再来报复,那一定便是长安的“东门”喽!此时此刻,周城流的心里已经完全相信是“东门”派来了人。
他一个静静的望着奔流赴海的黄河之水,心里瞬间沉重起来。因为,他又一次陷入了疑惑之中。原因很简单,“东门”卧居长安,与他那“罗刹堂”的所在地韩城相去不远。可是为何会放着近道不取,而偏偏要铤而走险混进他的船舱呢?这一点又让周城流有点不相信那婢女是“东门”的人。
“唉!究竟是何人?”周城流几乎想破了脑筋。望着两岸大好的河山,他不由又一次叹了口气。
夜晚时分,因河水凶悍,不便行船。于是,周城流就命人将船给停靠到了岸边。又恐夜晚时分有人前来偷袭,便令了十几名弟子在甲板之上轮流守候,通宵不眠。他这一举动,可谓是一举两得,另外也是为了监视船内,看是否有可疑之人逃出。因为,他知道若有人逃走,那势必就是紫石所说的那名婢女。这一整日,他已差人到船上巡查了许久,他知那暗中的婢女也该知道了他在找她,所以定然会趁夜潜逃。
船泊于一道山林之口,船身摇摇晃晃。船舱内,李炎与紫石同处一间房内,紫石仍有些担心,心中竟是莫名其妙的不安。她瞅了瞅李炎,只见李炎却在闲心的翻弄着一本蓝皮书,时喜时悲的样子。
紫石双眉一紧,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李炎笑了笑,招手让她过去。紫石这才缓缓走去,初始瞧见那书,顿然吃了一惊。这书既不是记史典籍,也并非名人列传,而是一本掌法秘笈。没错,这便是那“乐极神掌”的招式图谱。
瞧见紫石惊讶的样子,李炎嘿嘿一笑,问道:“怎么啦!丫头。是不是瞧见了我这套厉害的掌法给吓破胆了?”
“哼!我才没呢?”紫石狠狠的敲了一下李炎额头,撅嘴又道:“你呀!也不知结识了些什么江湖怪客。你看着吧!自己不多长一个心眼总有一天要吃大亏的。”
“吃大亏!吃大亏又怕什么?”李炎笑笑,将秘笈放于桌子上,一手便将紫石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又道:“我干嘛要多长一个心眼,有你帮我看着不就够了吗?”
紫石轻哼一声,面带娇红的说道:“你又不会听我的,我多长一颗心眼还不是跟没长一样!”
李炎一听,这紫石好像是在埋怨他的意思。当下,拉长了脸,问道:“我哪里不听你的了?你说,你且说给我听听,看你敢冤枉我!”
紫石白他一眼,道:“我才不跟你斗嘴呢?自己大难临头了都不知道。”
“大难临头?”李炎愣了一下,急忙问道:“紫石,你为何要这么说?”
紫石心里顿时一慌,她不想李炎竟会是这么急切。她说这话也只是凭自己的猜测,方才也是一不小心才说漏了嘴的。现在李炎问起,那她又该如何回答呢?
“没!没什么……我是说假话吓唬你的。”紫石勉强一笑,推了他肩膀一下,又道:“你这呆子,这回可被我吓着了吧?”
紫石话一说完,李炎已涨得满脸通红。
就在此时,忽闻屋外“咚咚”之声响个不停。随即,便听闻一阵骚乱之声。李炎和紫石都是惊了一下,相互望望,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公子……李公子快开门啊!”忽听门外一下属喊道。
李炎忙松开紫石,一奔上前,开门问道:“何事慌张?”
那下属已是满面恐慌,颤颤道:“外……外面来了好多……安史……叛军!”
闻得此话,李炎和紫石同时惊颤了一下。
“那你家公子呢?”李炎立即问道。
“公……公子在……外面……浴血……奋战。叫小的……来带您和紫石小姐……乘小船离开…”
“什么?我李炎岂是贪生怕死之徒。”他大喝一声,推开那下属,就要往船舱外奔去。
“站住!”还没动身,忽听身后紫石叫道。
李炎闻声顿时驻足,回头看她一眼,问道:“紫石,你想不要我去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不能听你的。”
紫石苦苦一笑,她还没有开口就被李炎给一口回绝了,那她心里的话还用说吗?
“你到底还是不肯听我的。”
李炎抬头,苦道:“那我还是先送你走吧!”
“不用了!”紫石毅然上前,坚决如铁的看他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一起去吧!”说罢,也奔出了房间。
李炎无可奈何,加之前方不知已打成了什么样子。因此,也顾不得那么多,就干脆携紫石一同出舱去了。只留下了那传唤的下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待李炎与紫石离去后,那下属却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然后,只见他一闪身便已跳进了房间。桌子上,一本蓝皮书,那是李炎的落下的那本掌法秘笈,方才情急之下,他竟忘记了放回衣襟内。
那下属伸手,缓缓的拿起蓝皮书。然后,他脸上的笑容竟变得更加诡异起来。他没有久待,只是将那秘笈放于了胸襟内,然后便慌慌张张的离去了。
这边,李炎与紫石神色紧张的出了船舱。只见岸上树林之内一片火光,几乎将整个树林都给照得彻底的明亮了,就好像树林里起了大火一样。两人刚出舱内,骇然听得那林子里喊声大起,好似在耀武扬威,也好似在为打斗的士兵摇旗呐喊。
眼见得船下,约模有数十名刀兵正与周城流的手下激烈交战着。那惨哼声已是入耳能详,当真叫人不忍听闻。
“周兄!”李炎一眼瞧见了立身船头的周城流,开口便叫道。
那周城流见李炎来了,惊讶道:“李兄弟,你怎么来了?”
“周兄,大难当前,我当然要来。恕在下绝不能听从周兄的安排先行离去!”
“什么?我没有安排人叫你走啊!”周城流道。
“啊!”李炎愣了一下,模模胸膛,这才想起了自己竟将那本秘笈给落在了房内的桌子上。他浑身颤了一下,当即问道:“周兄,那弟子不是你派去的吗?”
“什么弟子?我这边命悬一线!怎还有时间差人叫你走!”
李炎听完,大惊失色,立马叫道:“不好!”话音还未落下,他已猛然一下跳起朝船舱内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