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亮得依旧有点浑浊。
兴庆宫内,朱漆丽瓦。宫苑里是盛开得正芳艳的花朵,但是,天气并不是很闷热,不知何故它们却都萎蔫了。这院内还有树,参天的大树,原本是鸟啼一片的,可是今日却也未曾听得一声鸟鸣。似乎,都已经飞去千里之外,逃之夭夭了。
好奇怪的天,好奇怪的花草树木,好奇怪的一切。
一条金栅木廊,通往着这座住着即将新婚的美人的兴庆宫。
他,安庆绪,脸上是得意的微笑。身后还有两人,一人是眉宇间透露着冷气的公子异,另一人是面带慈善身着紫衫的楚魏南。
楚魏南自说是年有四十,可是观他容貌竟像是个年仅三十的江湖英雄。这楚魏南与安庆绪相处的日子并不是很长,或许还只是短短的几个时辰。
前些日子,安庆绪在郊外打猎,一个人纵马奔进了林子,被一只大野熊追杀,险些命丧熊口,幸得这楚魏南无意间遇到仅凭双臂之力打死了那头野熊。他没有看安庆绪,只是瞟了一眼死去的熊,然后就离开了。
楚魏南一走,安庆绪也没有追上他就勒马转身而回。两日后,安庆绪再次去郊外打猎,竟不想遇到了七个江湖中人,这些人武功极其的厉害,安庆绪的侍卫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转眼就被杀得一干二净。
他拼命的逃走,跃马奔驰。身后是一行江湖人士,手举着利剑追赶着他。那个时候,他好希望前面一眨眼便就是长安城。可是,偏偏看到的不是,看到的只是数不清的绿叶。他被一个人飞身踢下了马,眼也摔花了。可是,当他清醒时看到的竟是一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似乎不为畏惧,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害怕的表情。但是,他也知道,那个持剑的人只要手一划,他便可命丧当场。可是,剑客却没有当场杀他,剑客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这无疑不给可他逃跑的机会,他打开了剑客的剑,终于逃月兑了。
可是,他逃不掉。因为江湖中人的身手极快,很快就追上了他,将他围在了圈里。他有些失落,或许他认为自己这次是必死无疑。但是,就在那个时候一个人出现了,那个人便是楚魏南。
只用了七掌,在他看来是极快极准的七掌,七个剑客就那样纷纷倒地身亡了。
他几乎惊呆了,他平生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的高手。望着楚魏南慈祥的面孔,他才知道这眼前的汉子正是前两天打死了野熊救他一命的恩人。他安庆绪虽不是知恩图报之人,但他是个狡猾的人。他想要将楚魏南留住,留在自己的身边做他的贴身保镖。这样,他便可不惧那些江湖中人的刺杀。
但是他不明说,因为他知道楚魏南是绝对不会留在他的身边的。所以,他便邀请他参加自己的婚礼。然后,他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就跃马回城去了。
今日,正是他的大婚之日。安庆绪从清早便在大殿门柱等待,还特地吩咐了侍卫不得阻拦一位前来的中年男子进宫。过了一个时辰,他终于看见他来了。
他很高兴,上前迎接。然后,带着他到皇宫之内到处参观了一番。宫人已经将整个皇宫布置得红妆一片了,看上去直映人眼帘。
公子异是住在皇宫内的,晨起时看到了安庆绪引着一陌生男子而来便有些疑惑。上前去经安庆绪介绍了一番,他才知晓了楚魏南的身份。只是公子异还是有些奇怪,这楚魏南听了他“公子异”的名号后竟有些惊讶,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始终没有开口。
他也没有多问,只是暗地里时刻注意着楚魏南。
于是,三人一同去了兴庆宫。沿途的时候,安庆绪不断的夸赞着将要成为自己妻子的无泪是何等的美丽。他几乎用尽了诗赋中所有能形容女子美丽的词语,他似乎因为自己能够和无泪成婚而无限的得意与自豪。可是,他却不知道,在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心里,或许根本就容不下他,或许根本就没有他……
三人进了寝宫,看到了头戴凤冠,身披红衫的无泪。
夜明珠镶满了金制的凤冠,红衫上裹满了金银叶片,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光耀。
“无泪,你今天好美?”安庆绪笑脸赞道。
公子异也瞧得颇为心动,说道:“无泪,你果真是天仙下凡。”然后,他看了看安庆绪又说道:“你和陛下还真是天造之合啊!”
无泪没有瞧安庆绪,只是狠狠的扫了一眼公子异。
“现在离举行婚礼还有几个时辰,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公子异一听,甚是有些气愤,道:“你这丫头,陛下好心来看你,你怎可如此出言不逊?”
“唉!没事没事。依朕看,朕还得多和我的爱妃沟通沟通。这样吧!公子兄,不如你就先行带楚先生下去游玩一下,朕待会儿再来找你们。”
“好的,那我就告退了。”
公子异道完,便要离去。可是这楚魏南竟不知为何呆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只是盯着冷艳的无泪,嘴唇微颤着,好像要说什么一样。
“楚先生,陛下令我们下去了。”公子异按着他的肩,在他耳边冷冷说了一句。
楚魏南这才晃过神来,瞧见公子异神情,才道:“是!”
可是,说“是”的时候,公子异已经暗自在他的肩上施了一股劲气。楚魏南只感肩头一沉,好似巨石压下来一样,迫使他心里顿时惊颤了一下。
“哼!好小子,竟敢向我下手。”楚魏南潸然一笑,道:“小老弟,那我们就出去吧!”说罢,竟已径直走出。
公子异几乎呆了,他不曾想过这楚魏南的功力竟是如此的深厚。方才的那股雄劲,他似乎连肩头都没有抖动一下就给化作乌有了,这当真很令他震惊。
他回头,看了一眼无泪。没有说话,但是那冷冷的眼光却比他说话更可怕,似乎是在警告她要顺从一般。然后,他转身走出了寝宫,只留下了安庆绪和无泪在里面。
宫殿外,公子异吸了口气,冷道:“楚先生,你是打算要永远留在宫中吗?”
楚魏南默默一笑,回道:“你多虑了,我只是想来看看我两个最熟悉的人,看完就走。”
“噢!”公子异心头一喜,道:“先生原来是这样想的啊!先生若有自己的打算那再好不过了。原本,我以为先生会在宫中长居,还想多与先生沟通一下,那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楚魏南闻言,本欲接道。可是,这个时候不知何故从宫内传来了一声惨叫。听那声音,是一男子,想来定是安庆绪。
宫殿外的两人都是一惊,立时朝宫内奔去。
“怎么回事?”公子异奔进寝宫的时候,看到的竟是嘴角含着鲜血的安庆绪手中举着一柄出鞘的长剑。
而无泪依旧坐在桌旁,不闻不问,丝毫不动任何声色。
“陛下,怎么回事?您怎么受伤了?”公子异惊道。
安庆绪扫了他一眼,忽而张着血口苦笑不已。
“他已经走了!”
“他?”公子异又惊又奇,忙回头望去,只见室顶一道亮光射下,在地上映出了一道四四方方的格子。
“哼!该死的丫头,你竟敢引狼入室?”
公子异大骂了一声,顿时奔出了寝宫。宫殿外,一片辽阔。这时,只见得远处的殿顶之上一道白色的身影闪动,迅猛急速。
“哼!岂有此理。我公子异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说罢,忙施展“西门”的轻功绝学“西域鬼法”追那人而去。
身轻似燕,公子异的脚法很快。转眼间,与前面那白衫人的距离已是不出十丈。
“贼人,识相的马上给我站住,我可以饶你不死。”
那白衫人闻得身后声迹,回头一瞧,看这人甚是眼熟,当下便下了屋顶,奔街道而去了。适才,这白衫人回头之际,公子异也是惊了一眼,看他面孔,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想不起来。
其实,那白衫男子不是他人,正是齐香远。当时,他本在无泪的房中一诉相思之苦,并有意要带她离去。孰料,突然听闻了外面有脚步声,无泪便要他躲在了屏风之后。可是,后来进来的公子异和楚魏南走后,那安庆绪就不规矩起来了,对她动手动脚。无泪身上的几处大穴都被公子人雄给封住了,实难与安庆绪相抗衡。好几次,都差点被安庆绪……
躲在屏风后的齐香远实在是忍无可忍,乘那安庆绪不备之时,于背后给了他一掌。于是,安庆绪才发出了惨叫,抢了壁上的长剑自卫。
眼下,公子异很快就要追上齐香远了。两人早已跃出了皇宫,奔纵在黎民百姓的屋脊之上。
这时,公子异的脑中忽然闪现出了一个场景。那是大概三个月前的一个夜晚,也是在皇宫之内。他差点就杀死了一个偷听他和安庆绪谈话的人。只是,后来那人被无泪给救走了。
“噢!我记得你了。你是那夜我没有杀死的人。”想着此事,公子异的心里顿时一股怨气涌了上来。
齐香远嘿嘿一笑,边奔边道:“呵!‘死黑蛇’,你还记得你齐爷爷啊!”他骂那公子异为“死黑蛇”想必也是因为公子异曾使用“黑龙蛇”伤过他的缘故。
公子异闻言,颇为恼怒,骂道:“贼人,休得嚣张。看我不将你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哈哈,你先追上了我再说。”齐香远戏谑的笑了一声。
这公子异听了此话,越发的愤怒。骇然,长袖一甩,几条“黑龙”毒物已经月兑袖而出,瞬时伸展开来,就好似一条条马鞭。但是,这些家伙嘴中好吐毒液,这就更让人头皮发麻了。
“哇!”齐香远连连跳起丈高,瞧着身后那纵飞的“黑龙”毒物,直吓得冷汗直流,全身上下,一下子凉到了脚底。他是曾见识过这“黑龙蛇”的厉害的,上次还差点命丧
如此,这次再见着自然是有几分畏惧。
公子异追在其后,嘴角挂着冷涩的笑意。
“上次莫不是有无泪助你,你已早就死去了。小子,这次我看谁能助你。”
齐香远心里一慌,只见身后十来条毒物腾空飞至。毒液喷洒,犹如喷泉。他心里乱跳,闪身躲避,时而像只冲天的白鹤,时而像个摇晃的不倒翁。
公子异知他支持不了长久,因而落身在了一道屋脊之上,静观着齐香远如何应付。蓦然,他左手长袖再次一甩,右手长袖猛地回收,腾空的毒物被收回,却又换上了另外的一批。
齐香远立时骂道:“好一个卑鄙小人,难道就不敢与我相抗真本事吗?尽使这些畜生,当真‘西门’到了你这一代,个个都是卑鄙无耻啊!”
“哼!”公子异自然是为他的话所激怒。但是,他缓了口气笑道:“你若连我这些畜生都胜不了,那又谈何是我的对手?”
“呵,该死。”被公子异这么一说,加上还得应付这些张狂的毒蛇,齐香远自是无话可说了。
见齐香远不做声,公子异有意的搅乱他的心思。这时,只听他笑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妹妹,可是她如今将要是一国的皇后了。你啊,又是将死之人,我看你就死了那份心吧!”
“哼!可恶。”齐香远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方寸已乱了些许。若再这样下去,就算是不被毒液所伤也势必要被那毒蛇给咬死。
就在此时,忽闻“砰”一声,空际立时炸起了一朵火花。这火花就在齐香远与公子异的眼前,正好将这飞纵的毒物给炸得一干二净了。
“啊!什么人?”公子异颇为吃惊。
随即,只见一白衫男子飘然而起,腾身落在一道屋脊之上,与那公子异隔街相望。
“李炎,你可来得真是时候。”齐香远大笑道。
“呃……这家伙的掌法竟如此的厉害!”公子异在心里暗暗惊慌。
这时,只听李炎问道:“你就是公子异?”
那公子异抬头,仰着俊脸道:“我就是!”
李炎摇摇头,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齐香远道:“好,那我就替你的父亲好好的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