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心思如电,忙恭恭敬敬的道了福,笑道:“给老夫人见礼,老夫人万福,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
车上的老夫人也是一愣,刚才听见外面那清甜软糯的女童声音,心里生了喜欢,便想瞧瞧,加上赶了一夜的路,在这车厢里觉得憋闷,才让丫鬟撩开车帘,一看,竟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白净的小脸,一双神采飞扬的杏眼,五官jīng致清秀,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穿着一件大红sè夹袄,苍青sè棉裤,脚上是一双大红sè毡底棉鞋,梳着双丫髻,头上差了一朵小小的红sè绒花,周身收拾的干干净净,举止大方得体,竟一点看不出是贫家女儿的小家子气,神情大方磊落,比一般大家的小姑娘也不遑多让。心里一喜,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嘴皮子利落的孩子,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贞娘,老夫人,您是要上山烧香吗?”
老夫人看了看远处的梨花山,神sè一黯,叹了口气道:“不了,我要改rì再去烧香,今天太累了。”
贞娘一脸天真的笑道:“要我说也别赶这时候去,山上光秃秃的,一点也不好看,您赶着四五月的时候去,满山的梨花都开了,像雪花一样,可漂亮了!”
那个小姑娘探出脑袋来,好奇的问:“是吗?这山上都是梨花啊?”那小姑娘似乎跟贞娘差不多的年纪,一双漂亮的凤眼,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看上去十分甜美。
“是啊,这汤包可还好吃?”
小姑娘点点头:“好吃,比我们家厨子做的好吃多了,里面的汤汁又香又浓,你娘手艺可真好。赶明让你娘给我家当厨子去吧?”
贞娘笑容一僵,虽然知道这小姑娘应该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可这话说出来也让人尴尬,就算她家是高门大户,可自己也是良民,没有卖身为奴的道理。
那老夫是人情练达之人,知道自己孙女说的话让人听了不舒服,笑道:“元敏,不可胡说,贞娘,我这孙女虽然跟你差不多大,可xìng情天真,你别介意。”
贞娘忙笑道:“老夫人言重了,大小姐爱吃,我一会多送几笼过来就是了。”
那男孩忽然插言道:“祖母,这辣面汤也很好喝,我喝了觉得没那么冷了!”
老夫人喜道:“是吗?好,好,你觉得暖和过来了?”
“嗯,我想下车走走。”
老夫人忙拉住他:“元宗,这外面冰天雪地的,你的身子弱,可别冻着了,一会咱们就到家了,你可消停点吧”
贞娘见那男孩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很是瘦弱,穿着宝蓝sè金麒麟的宋锦圆领棉袍,腰上是一条五彩蝙蝠络子系着一块翡翠貔貅,外面还罩着见白sè狐裘披风,头上戴着逍遥巾,衬着一张十分清秀苍白的小脸。贞娘见他眼下发青,脸sè青白,想来是天生有什么不足之症,富家子弟文弱些倒也常见,不以为意,跟着笑道:“老夫人,今儿天好,也没什么风,下车站站也使得。”
男孩一听更是央告祖母,老夫人无奈只好让孙子下车站站,但不许走远。
那叫元敏的大小姐在车上吃了几个汤包,又喝了几口面汤,也闹着跟着哥哥下车站会。
贞娘陪着俩人闲聊了几句,介绍了一下梨花山上的好jīng致,极乐寺里的香火,和顺义镇上的人情等等,那大小姐xìng情活泼,十分喜欢贞娘,叫元宗的小少爷也听的津津有味。
贞娘见几个人都吃完了,就收了碗和蒸笼准备告辞。
老夫人让少女赏了一个银锭子给贞娘,还道:“我们的宅邸就在杨柳胡同那边,你若得空就来玩玩,我们家元敏和元安也没什么玩伴。”
贞娘规规矩矩的谢了赏,点头答应了。
回去一看是一锭八两重的海棠花银锭子,心里更是明白这一准是顺天府的大户人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跑来这顺义镇。
贞娘回去告诉了母亲今儿得了意外之财,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商量着天暖和些就将房子好好整修一番云云。
再说那车夫赶着车拉着老妇人几人到了杨柳胡同的一处府邸,府邸上面大红匾额上书“安府”,车夫上前叫门,门内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总管,见了车夫大惊:“裴管事,你,你怎么来了?”
那裴管事xìng情沉稳,神态自若道:“快喊了府里的下人们,老夫人带着孙少爷和孙小姐来了。”
总管听了,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老夫人?老夫人怎么来了?”
这安府其实是当今辅国公安家的一处老宅,是当年的老辅国公的祖产,虽然离着顺天府近,却几十年也没有主人来住过,都是老管家在这里看着房产罢了。
这辅国公安家师金朝第三任皇帝正乾帝封的,只因当时羌族联合了赣南诸多部落起兵谋反,当时的一品上将军安守诚领兵平叛,在平叛中,安将军的一只胳膊被齐根砍断,却悍勇不倒,一手持刀砍翻了羌族首领,从此成为名震大金的“独臂将军”。正乾帝喜爱安守诚勇猛,让他镇守西南,后来奕亲王逼宫,安守诚带着亲卫赶回来勤王,立了不世功勋。被封为辅国公,世袭罔替。
辅国公行伍出身,传承二百多年,每一辈都要出一个将军,在大金朝军队中有着无人能及的威望。
这位老夫人就是这一代辅国公的亲娘——一品诰命夫人安家老太君吴氏。
这吴氏是前一任内阁首辅吴潜的嫡女,嫁给前一任辅国公安之冉,育有四子一女,老国公爷死后,这长子袭了爵位,也就是现任辅国公安均廷。
安均廷自幼与翰林院大学士钱风眠的女儿订了亲,却喜爱自己的表妹吴氏弟弟的庶女吴妍,与钱氏成亲前就跟那吴氏有些首尾,老夫人无奈,只好许愿等新夫人钱氏进了门,有了孩子就将吴妍抬进府为妾,这钱氏进门之后与婆母相处非常好,因为钱氏的母亲与吴老夫人是手帕交,自娘家时就是闺中密友,自小看着钱氏长大,对钱氏形如母女,钱氏进门后知道丈夫心爱表妹吴妍,便将她抬进门做了妾,吴妍开始还谨小慎微,执礼甚躬,后来见丈夫十rì有八rì是宿在自己屋内,对自己言听计从,便有些得意,恃宠而骄。
钱氏不动声sè,取得了婆婆的支持,寻了一处错处,好好的敲打了吴妍,生生将吴妍送到佛寺去清修了半年。把吴妍原来的骄纵肆意磨了个全无,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可钱氏到底福薄,生了嫡子和嫡女后血崩不止,不过三个月就撒手人寰了。
吴妍见这机会千载难逢,就跟安均廷吹了枕头风,妄想着看在两人自幼的情分,抬妾为妻,让自己名正言顺的成为正妻,安均廷也着实看重吴妍,就跟吴老夫人提了这件事,被老夫人一口啐了满脸,指着鼻子骂道:“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抬妾为妻,那是小门小户的做法,我辅国公府做出这样的事,你以后还能在朝堂上立足吗?你的脑袋是不是不清楚?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rì,你就不能让吴妍做正室。”
安廷均被骂的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吴老夫人迅速的给儿子又寻了门亲,定了钱风眠弟弟的女儿,兵部主事钱风敏的女儿钱净芸为妻。吴妍听了立刻病了,眼泪汪汪的跟安均廷说自己甘心为妾,只是姑姑这么不待见自己,只怕续夫人进门更加没有自己的活路了,要安均廷成全自己一片痴心,休了自己,自己以后就青灯古佛,为安家念经祈福云云,
安均廷见她一张素白小脸,泪眼莹莹,七分娇柔可怜,三分sāo媚入骨,一颗心瞬间就软了下来,立马许了愿,说要给她求个平妻。待到到老夫人那里吭吭唧唧的说了,老夫人吴氏半晌没做声,瞅着儿子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当时也没表态,安均廷走后,立马吩咐自己的心月复管家备车,带了孙子孙女连夜上路去了顺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