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秦王分析了战役,王世充新受挫败,加上粮草将尽、部众离心,要不了多久的时间便会自行崩溃。前来援救的窦建德大军虽然刚战胜了孟海公士气高涨,但是“将骄卒惰”是他们的弱点。此战的意义在于一举两克,如果让窦建德抢占先机夺取虎牢关,郑夏两军会师联合起来,唐军就会陷入被动,刚刚归附的城池亦会再度反水,所以唐军必须抢先攻取虎牢。
屈突通留守洛阳城外,协助齐王李元吉继续围困王世充,秦王李世民自己则率精锐部队三千五百人东进虎牢。秦叔宝护送我等在窦建德西进洛阳的路途中。
三月底,窦建德大军压境,秦叔宝隐藏在道路旁看准时机一把将我推了出去。我狼狈地跌在道路中间,马声嘶鸣铁蹄差点从我身上飞驰而过。我惊魂未定地看着马上的将士,那将士看清我的面容下了马扶我起来。
“姑娘为何一个人在此?”
我浑身打颤,只是低头不语。那将士无法便去禀报了后行的女眷,又带着我去见了曹皇后。
曹皇后好生宽慰,问我“来自哪里,要去何处,兵荒马乱为何在此?”
我看看一众妇人终于略微放心,小心询问她,“此处可是夏王(窦建德)的军队?”
“正是”曹皇后打量着我。
“奴家姓凌,小字文君,正欲前往洛阳寻找哥哥凌敬”
曹皇后一顿,随即笑问,“姑娘芳龄几何?”
“刚满十八”
“家住何处?”
“说来惭愧,奴家在长安为妓,本打算此生不与父兄相认了。不久前刚得哥哥探视,谁知哥哥一走奴家便得罪了大官人,不得已只得出来寻哥哥相助”
曹氏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将信将疑地吩咐丫鬟道,“去请先生过来”
我自然不指望她会完全相信我说的话,接下来便看先生如何反应了。我坐在曹氏面前等着先生到来,不一会儿先生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马车外。我掀帘而出,先生唤了一句“媚儿,果然是你”
幸好这句“媚儿”与“妹啊”谐音,再看先生满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曹氏他们不疑有他,拉着我熟络起来。我求了曹氏的允许,让我和哥哥待在一起。自此,我可以跟着哥哥出入夏军营帐,夏军的消息悉数落入我的耳中。
先生问过我为何出了长安,我就把尹国舅的事情说了一遍,唯独不提齐王解围和追到新安的事情。
一日,突然有兵士来报说有四人骑着马来到大营外喊话,其中一人自称是秦王李世民!我跟着先生登上瞭望台,只见夏军大营冲出五六千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朝那四人杀奔而去。那四人中首当其冲的正是如假包换的秦王大都督!
我惊呼道,“他这是自寻死路吗?”
“不好”凌敬沉下脸说道,“如此挑衅,恐怕有诈”
会吗,我心底捏了一把汗,大都督自负,多次以身涉险。眼下夏军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们四人淹死。
“你看”我顺着先生的目光看去,其中两人先走,大都督和尉迟敬德殿后。眼看夏军追来了,他们反而放松缰绳慢步徐行,似乎完全不把夏军放在眼里,刚打胜仗的夏军兵士如何能忍这口气,一路狂追而去。
李世民每射杀一个人,夏军便会稍作停顿,须臾便又驱马猛扑。大都督搭弓射箭,玄响之处箭无虚发;尉迟敬德手握长矛,左右冲突如入无人之境···
“怎会···”我喃喃自语。两人两骑,数千夏军,生擒唐军主帅看似易如反掌,但是他两人一个擅长远战,一个擅长肉搏,配合无间居然没人能够近身。
“不好···”先生叹道。
道路两旁突然伏兵四出,全部黑衣玄甲,当先三人乃是徐世勣、秦叔宝和程知节!
“这是···?”我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盯着前方的雄壮场面。
“这是李世民的玄甲军,人数不多只有一千人,分成两队分别由秦琼、程知节、尉迟敬德、翟长孙四人统领,但是真正的指挥者还是李世民,每逢大战他也身穿黑衣黑甲身先士卒充作先锋。玄甲军所到之处无坚不摧,无所不破···”先生一边说一边下了瞭望台火速往主营赶去。
我看了一眼溃不成军的夏军和胜利在望的唐军,追随先生而去。
此战唐军生擒殷秋、石瓒二将。夏军死伤无数,一回营便收到秦王劝退窦建德的信函。
先生说李世民此举在于动摇夏军军心,因为虎牢阻隔,夏军前进无路,进兵攻击又屡屡受挫,迟早会中了李世民的计谋。
先生给窦建德进言,“今唐以重兵围东都,守虎牢,我若悉兵济河,取怀州河阳,以重将戍守,然后鸣鼓建旗逾太行,入上党,传檄旁郡,进壶口以骇蒲津,收河东地,此上策也。且有三利:乘虚掠境,师有万全,一也;拓土得众,二也;郑围自解,三也。”
“公言之有理”窦建德赞同道。
我心底焦急,凌敬说得分毫不差。现在唐军后方空虚,此时进兵关中轻而易举,开疆辟土自然不在话下,李世民不可能放任夏军长驱直入,必然率军回朝救援,这么一来王世充的危机自动解除。即使他不退兵,丢了洛阳对窦建德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
如此一来,唐军先前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窦建德坐收渔翁之利。我退出帐外正在烦恼如何解救之际,不远处走过来两个人——王琬和长孙安世。他们是王世充的人,我计上心来哼着小曲儿从他们跟前走过。
他二人拦住我的去路问道,“文君妹子好心情呀”
“那是”我粲然一笑,“不日便能返回长安,如何不让人高兴呢”
“你说什么”王琬急了。
“主帅意欲进取河东,威慑关中,我们马上便要离开这里了”
“这可如何是好”长孙安世急得不行,忙问,“难道主帅不管我们死活了吗”
我连忙捂住小嘴惊讶地附和道,“是哦,若是夏军离开了,洛阳可要怎么办,郑国怎么办?”
“我们快快进帐去劝解主帅”他二人匆匆走去,我再去找几个王世充的人放出消息,不多时,王世充的人便开始行动了。
王琬和长孙安世比我想得还要好用,他们没有意识到夏军攻击河东的话洛阳的困境自然就会解除,反而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顾死活地要将夏军留在身边。他们见窦建德犹豫不决,便大撒银子贿赂窦建德的部将,那些部将收了银子纷纷替他们说话,认为凌敬是书生之见,应该趁早跟唐军一决胜负。
“凌敬一介书生,安知战事,其言岂可用也!”
窦建德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他见部下意见统一,士气高昂,当下决定西进。他对先生说:“如今军心甚锐,天助我也。趁势决战必将大获全胜,不能用你所言”。
先生又劝了几次,窦建德始终听不进去,还让人将先生抬出了营帐。先生没有放弃,去找曹皇后商量此事。曹皇后很有见识,立刻找夏王进谏道,“祭酒(凌敬)之言不可违,现在大王自滏口道乘唐国之虚,连营渐进以取山北,还要联结突厥让他们在西方抄掠关中,李世民不得不去解围,郑国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若一味屯兵在此,劳师费财想要功成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我担忧地望着窦建德的背影,只听他长叹一口气说道,“你们女子知道什么,郑国日夜盼望好容易才盼得我来解救,既然我们承诺了就应该贯彻到底,怎能畏敌而退,你是要我失信于人,陷我于不仁不义吗”
先生又劝,“大王此行就是要解郑围,攻击关中郑围必解,何来失信于人之说?”
我怕先生再劝下去窦建德真的会改变主意,便问他,“众将坚持一战而克想必是有锦囊妙计,不然要如何攻克唐军呢?”
窦建德点点头说,“吾将得知唐军喂养战马的饲料将尽,必去河北(黄河以北)放牧,宜趁机攻打虎牢”
他们开始讨论列队布阵,我溜出帐向后方走去,刚抱出一只鸽子便被曹皇后拦住了去路。
“文君小妹妹在此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