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小妹妹在此做什么?”
“我来捉鸽子”我稳住心神举起手上的鸽子道,“想央求火夫炖个鸽子汤,没想到被皇后抓包了”
“怕是没这么简单吧”曹皇后使了一个眼色,两个婢女上来按住我的肩膀。她踱到我的面前吩咐道,“给我仔细地搜”
我委屈地瘪了瘪嘴说,“皇后怀疑我是奸细吗,我怎么敢做这种事情”
“敢不敢,搜了就知道了”
两个婢女手脚利落地拉扯着我的衣襟,我扭打不过一件件衣物落在地上。又有一个侍女上来仔细地检查了衣物,两双手在我身上模来模去,连肚兜和亵裤里面都不放过,我羞愤难当涌出泪水来···
“没有”侍女回禀道。曹皇后没有罢休,她来回走了几步,目光落在我的发髻上,我惊恐地往后退了退。两名婢女架起我的胳膊让我半跪在地,那名侍女的绣花鞋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头被用力按了下去,有人抓起了我的头发。
“皇后娘娘,祭酒来找文君,说是帮她抓鸽子来了”
“让他等等”曹皇后摆了摆手,那名婢女退了出去。我已经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她的手指在我发间拨了又拨,确定没有任何线索之后才将我扶了起来。
“你莫怪我多疑”曹皇后的声音放柔了不少,道,“两军交战最忌走漏消息,现在我军不利,万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我明白”我哽咽着回答。
她点点头将我的头发束起,三名侍女七手八脚地给我穿好衣服。正当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突然盯着我的鞋子细瞧,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鞋头那两个鼓鼓的虎头包不禁屏住呼吸僵立在原地。
“妹妹抓不到鸽子吗”凌敬走进帐里来。
“她抓的鸽子不够肥”曹皇后终于将视线从我身上调离,吩咐侍女捉了一只肥大的交给我,临走的时候投给我一个警告的眼神。我猜,她会派人盯着我。
先生看了我一会儿,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色,直到他转身我才跟着他步出帐篷。
此时天色已晚,先生往营帐走去,我往伙房走去。出了伙房我去溪边洗手,伙房的小兵也跟着来到溪边处理鸽子。我正愣愣地望着自己的脚尖发呆,那小兵咳了一声问我,“姑娘想要怎么个吃法?”
我抬眼望见那小兵竟是多日不见的淮安,回答,“炖了吧,腿要切开”
“如何切法?”他将洗干净的鸽子举起来。
建德伺唐军刍尽,牧马于河北,将袭虎牢。我在上面比划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问他,“明白了吗?”
他慎重地点头道,“姑娘放心,交给我吧”
我回到营帐没看到凌敬,从守卫那里得知他登了瞭望台。我向那里寻去,果然看见先生坐在夜幕之下仰视苍穹。
我在他身边坐下,抱着双膝低语,“先生,在生气吗”
先生不语,我看他的侧脸清润独立写满寂寞,我抬头看天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心底有愧,对他说“对不起”
先生终于转过脸来,晚风吹过,连他的声音都透着清远,“媚儿,我的承诺仍然作数”
我心底愧疚更盛,哽咽道,“先生,如果夏军兵败,你会何去何从?”
“离开樊笼,回复自然”先生说得云淡风轻,声音却难掩失望。我听得不忍,便问他,“我听说秦王李世民求贤若渴,各地名士纷纷追随,先生不做这个考虑吗?”
先生扬起一抹微笑,道,“我本山人,野性已成,过不惯那种生活,还是归于山野更适合。媚儿,会不会看天象?”
我摇摇头,“天象如此深奥,我哪里会看”
先生指点我何处是三垣,何处是二十八宿。我问他什么是三垣,先生答道,“便是紫薇、太薇、天市三垣。紫薇垣是天子之宫;太薇垣是天子出政令诸侯的地方;天市垣是天子主权衡积聚之都。三星清明气朗则国家和平福气;晦暗不明则国家有变。”
“那什么是二十八星宿?”
“东宫七宿是:角、亢、氐、房、心、尾、箕;南宫七宿是:井、鬼、柳、星、张、翼、轸;西宫七宿是:奎、娄、胃、昴、毕、觜、参;北宫七宿是:斗、牛、女、虚、危、室、壁。二十八宿环绕天中分管天下地方,如五星干犯何宿,便可得知什么地方有灾难。或是兵变,或是水灾,或是火灾,或是虫灾,或是地动海啸山崩,都拿青黄赤白黑五色来分辨。”
我听了细细地分辨天上的景象,总觉得看不分明,便问他,“先生,我总觉得紫薇垣看不清楚”
先生给了我一个赞赏的眼神说道,“紫薇晦暗,表示帝星享国不久”
我惊讶地询问,“先生说的帝星是谁?”
先生神秘一笑,对我说,“媚儿觉得人生是知天命有趣还是乐天命有趣?”
“自然未知来的有趣”我觉得疑惑了,问他,“那先生都能占得天象了岂不了无生趣?”
“我总是太过自负,妄想逆天而行”先生叹了一口气问我,“媚儿还记得我说过命中有两劫吗?”
“记得,说的是情劫和失策,先生想到破解的办法了吗?”
先生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事已至此,我已不想破解。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尽人事,听天命”
不知怎的,听了他的话我一颗心放回月复中,沉稳不少。
第二天,五月一日,李世民率军北渡,牧马于河北的消息传来。夏军将士军心大振,于五月二日逼近牛口渚列阵筑营。
夏军三十万大军,北到黄河,西到汜水,南到鹊山,连绵二十余里,旗鼓宣鸣,鼓噪而进。夏军阵仗如此庞大,看得我心下不安。窦建德的三百骑兵作为先锋渡过汜水,在距离唐营一里处停下搦战。唐军王君廓率两百长矛兵与他们交锋,且战且走,双方各自回营。
同样是刺探军情,夏军与唐军的做法如此不同。大都督总是一马当先直冲敌军列阵前后,夏军则派出三百骑兵试探兵力。这次试探的结果令夏军将领十分满意——唐军以长矛军应骑兵,说明果然没有战马!
步兵对骑兵,自然处于劣势,因为胜了追不了,败了逃不走。
“唐军主力不过尔尔,彼寡我众,破之必矣”王琬哈哈大笑。下一刻,他穿着一身鲜亮的盔甲,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大摇大摆地走到唐营阵前示威去了。
不出片刻,有军士来报:尉迟敬德突然带着两名骑兵冲出营帐绑了王琬,牵走骏马飞奔回营了。
我好容易忍住笑,听见有人询问“众军士怎么不去擒住他们?”
那军士回答,“事出突然,大家看的目瞪口呆,连那王琬也是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
夏军严阵以待,从早上七点一直到下午一时,不见唐军来犯。夏军众将料定唐军此刻群龙无首,应该出战围攻。
此时烈日暴晒,兵士渐渐支撑不住,有人席地而坐,有人开始争夺饮水。这时唐将宇文士及带着三百骑兵出现在夏军营帐附近,夏军一片哗然,蠢蠢欲动。窦建德大惊,不是说没有战马吗。
“报——唐军战马不在河北,大股部队正向营帐杀来“
“唐军主帅是谁?”
“李世民”
“不好,中计了”窦建德一起身便有大批文武百官涌入帐来,堵住了他的去路。他只好指挥大家撤出帐去,唐军如山呼海啸一般杀到,窦建德出去已无法抗击,只能指挥大军往东坡撤退。
唐军士气大振,两军陷入鏖战,杀声震天,尘土飞扬。我随着文武百官在兵士掩护下往东坡前行,突然马蹄声逼近,大都督带着史大奈、程知节、秦叔宝他们杀入夏军阵地。一阵黄土飞掠,我已坐在大都督身前呼啸而过,从阵后突出。众人立即拿出卷好的旗帜插于夏军营地,夏军见阵后有唐军旗帜顿时心惊胆颤,陷入崩溃。
唐军一路掩杀,追袭三十里。
我在大都督身前闭着双眼,直到耳边的风声停止,我才慢慢睁开眼睛。大都督的目光正落在我的脸上,他的眉宇之间闪耀着天神一般的光彩,一双俊眸熠熠生辉,两片薄唇牵起若有似无的笑痕。我从没见过如此风采卓绝的男子,便是放眼全唐,他怕是也能摘得第一。
“大都督长得真是好看”我毫不吝啬地赞道。
他露出困惑的表情,我喜欢他这样的表情,让我觉得他还是个凡人。我下的马去冲他甜甜一笑,背着阳光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我觉得他半眯了眼睛,锁住我的身影。
我对他盈盈一拜说道,“谢大都督搭救,希望大都督擒获凌敬能放他一条生路”
大都督点头答应。
唐军俘虏了五万夏军,当天,大都督便将他们一律遣散。当中并没有发现先生的身影,从此他便像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