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浅听出了他话里的酸意,扯了扯嘴角,两人又一次陷入沉默。之前正好谈及的那些话,被突然醒来的宝宝打断,现在要想重新问起,她却觉得心灰意冷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儿,可以每次都承受他毫无征兆的雷霆万钧,然后过后就好。
宝宝被池小浅抱着吸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吸不出来,终于烦了,嘴一咧,大哭。池小浅忙轻轻拍着哄着。此时,门外传来说话声,池小浅眼中的光芒一闪,又很快黯下去。爸爸终于来了。
池小浅整理好衣服,帘子拉开,已经换上一副暖暖的笑脸。她一边哄着儿子,一边朝正走过来的父亲喊了一声,“爸。”
“哎。”池父答应着,目光落到池小浅的臂弯里,那个犹自哭闹的小小人儿。
“你别哭了,看看,外公来看你来了。”当妈妈什么的,池小浅是真的一点儿谱也没有,哄也不会,就只会这么直愣愣地对才出生几天的女圭女圭说,你别哭了……
她把孩子抱给父亲,一再重复着说,“看,外公看你来了,外公看你来了。”
“我……抱抱……”池父伸手抱过来,看着那张小脸良久,又看看女儿,说:“他可真沉,你出生的时候,才五斤,养到这么大了,也还是养不胖呢。”池小浅的眼眸,瞬间热热涨涨的,忙假意撩自己的头发,顺势别开脸。
陆少勋扫到她的表情,有一丝不解,但立刻帮她接话道,“是很沉,七斤多呢,让小浅……受苦了。”
池父在病房里待了好一会儿,临走时,欲言又止。陆少勋敏锐地捕捉到这表情,送他出去的时候问:“爸,小浅弟弟治病的事,现在情况如何?”
小浅弟弟,听到他这个亲近的称呼,池父心下一松,才勉强笑着说:“刚才想告诉她的,又不知道她爱不爱听,所以就没说。如果合适,你告诉她,配型手术很成功,再养一阵子,可以回去上学了。”
等陆少勋再次走回病房,却看见那帘子又被放下来了。他轻声走过去,撩开,却看到她躺在那里,满眼满脸的泪。他眼皮重重一跳,伸手擦掉一颗就要染湿她鬓角的泪珠,刚擦掉,更大的一滴滚落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问她:“怎么了,小浅。”
从父亲走后,池小浅就放下帘幔,躲在里面抽噎,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此刻他一句问话,让她的坚守全线坍塌。“陆少勋……”她伸出手臂紧紧抱住眼前的依靠,哭到不能自已。他手心里全是她洒落的温热泪水,只几秒就凉了,湿冷腻涩得他有些无措,她以前是那样明媚阳光,可生过孩子以后,却变得格外脆弱善感。想到上一次她小产过后,也有过这样一顿情绪不稳定的日子,那时是因为一些刻意抹黑的言论。而这次,他却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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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小浅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办理了出院,回到陆家让陆妈伺候坐月子。出院那天,大伙儿一窝蜂地到医院来接,小陆同学回家的阵仗,可赶得上领导视察,坐着穆大伯精心准备的加长版房车,前有江三伯警车开道,两旁有厉二伯帮会里最得力的保镖护航,最后还有肖五叔开着风***跑车一路炫富。而当池小浅抱着宝贝儿子,走进那间一早就打造好的婴儿房时,跟在后面的肖牧之发出一声感叹,“糟了,这房间住下去,我大侄子保准成伪娘。嗷……”话还没说完呢,就挨了陆少勋一黑心脚。
“哎哟,四哥你还敢嘚瑟,你到现在也没把我侄子的名字取出来呢!”
一句话,陆少勋默了,一屋子人都看着他。
肖牧之又开始找抽了,“我就说叫陆虎,你还嫌弃。”
……又一脚过来,这次肖牧之飞快遁了。
其实这事儿也不是陆少勋不着急,只是给自己孩子取名字,实在是让人头疼纠结的事情,就是因为太想选个完美的名字,反倒左右不满意,才一直就拖到现在未定。此时,部队给陆少勋批的产假已经过了大半,他看着池小浅依旧难以得见笑容的小脸,心里一千万个放心不下。另一方面,他还要着手查那件事,所以这几日来,真的有种首尾不顾的感觉。
夜里,池小浅伴着孩子早早地就睡得香甜。陆少勋才有空档从公文袋里取出今天手下给他送来的一叠厚厚资料。那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铅字,写满了日期、航班号、和人名,那是从民航弄出来的航班信息,去年四月整整一个月的数据。用最原始的方法,一页一页翻,一行一行查找,心里那根弦紧绷到了极限,到最后一页,他几乎立刻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猛然看到那个刺目的名字——盛泽,四月下旬,他明明飞抵过f城!
被欺瞒,被哄骗,被羞辱的感受,像狠狠一巴掌扇过来,陆少勋缓缓放下手中那叠纸,视线穿透室内橘暖的灯光,落在那个睡颜娇憨,纤小羸弱的身体上。如果她们什么事也没有,为什么盛泽要骗他?明明飞过f城,明明,她们见面了。那样一晚上,哪怕就只是一晚上……会发生什么?他的
太阳穴就快爆开来。他一再逼自己要相信她,可事实却嘲讽着他的愚蠢!
而此刻,远在f城的蒋铎,慢慢点燃一根雪茄,对着电*话那头说:“还真及时,这一次,真要好好谢谢你。”挂掉电*话,他甩了甩自己的头。在陆少勋面前动手脚,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经年的怨恨超过了恐惧,于是,他难以自控地又铤而走险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