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谷寺居于正山腰,地势颇为陡峭,从侯府行至那里需要大半天的时间,以前和娘亲去上香的时候来回得花上两天的时间,灵谷寺的方丈玄慈是个得道高僧,京里名门望族的一些官家夫人和小姐不计路途辛苦的去那里烧香请愿,想来也是冲着玄慈方丈的名字。
一大早我和娘亲告了别,便和紫鸢乘了马车出发。
一路上紫鸢叽叽喳喳的对我说个不停,昨日她还说我忍气吞声,今日倒这样兴奋了。
紫鸢的心情我是了解的,侯府的生活压抑的简直无法呼吸,爹是皇上亲封的长平侯,册封之时更是把他唯一的女儿长公主赐婚于他,这样的恩宠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爹享了恩宠,一心致力于朝堂之事,府里的大小事便由长公主操持,本来这男主外、女主内的日子倒很是美满,却不曾想我娘的出现打破了这美满幸福,长公主心高气傲,哪里容得下爹纳我娘为妾,而我这妾生的女儿更是刺痛了她的眼,只是碍于皇家的风范,她才不得不秉着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不得已容了我们,只是爹不太过问府中之事,所以背地里她总是想着法的挑我和娘的不是之处,我的那个姐姐小郡主更是和她一样,自小处处喜欢找我的麻烦。
在这样的环境下活着,我觉得身心俱疲,每天都需小心谨慎的防着她们,做任何事也得处处注意着不出岔子,可我却在这样的侯府活了十五年,想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今日得了大夫人的恩准出了侯府,我觉得一身轻松,要是这样永远都不用回府到也是好事,只是我放不下娘亲一个人在那府中,守着那小妾的位子说要永远陪着爹。
马车驶至山脚下便不可再前行了,我与紫鸢下了马车步行上山,途中都未见有人,可见今日来寺里上香请愿的人很少。
“二小姐,到了!”
我见紫鸢已是气喘吁吁,我自己也是够呛,我感觉额头已是湿润。
侯府家规森严,未出阁的女子出门在外需用纱巾遮面,以前和娘亲一起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脸上蒙了纱巾呼吸甚是难受,今日更是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连着呼吸也不顺了。
“咳,咳,咳…”
见我咳嗽,紫鸢立马过来轻拍我的背,说道:“小姐,你怎么样?是不是难受?你先顺口气,我扶你进去。”
咳了一阵,我感觉喉咙已是没那么难受了,调整了一下呼吸,我对紫鸢说道:“不碍的,我身子还没那样娇弱,我们先进去上香,然后再去找玄慈方丈为姐姐求平安符!”
“小姐,大夫人这样折腾你,你倒好,还想着为小郡主求符,她哪里会感激你,指不定现在在府里躺着还在想着怎么找你的茬呢!”
我看了眼紫鸢,叹了口气道:“可我们今日来这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她求平安符么?要是没求得回去我才是要遭殃。”
紫鸢听我这样说,闷闷的也不在吱声了。
紫鸢为我取了香,她跟着我进了大雄宝殿,偌大的正殿里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两排师傅,他们在默念经文,右排最上头的那个师傅还在敲着木鱼。
我跪下拜完佛祖上了香,即小声吩咐紫鸢道:“紫鸢,你去功德箱里为我添些香油钱。”
“是,小姐。”
大夫人手下的王嬷嬷在我出门前特地拿来了一袋银子,说是我出门身上需带些银子,其中也有大夫人为寺里添的香油钱,她对我和娘亲极为苛刻,却在这假仁假义的装着一副慈悲心肠。
“紫鸢,你去问问那敲木鱼的小师傅方丈在哪里。”
“是,小姐。”
紫鸢小声地询问着,他站起来对我们说道:“两位施主,方丈在后堂的禅房,请随我来。”
紫鸢从进了寺庙开始便心神不定的找寻着什么,我刚想问她怎么了,却听她对走在我们前面的小师傅开口道:“小师傅,能方便说一下寺里的茅房在哪里吗?”
我见紫鸢通红了脸问这个,也是明白了她刚才为何心神不定了。
我自是忍住心里的笑意,瞧见那小师傅也是一脸尴尬。
只听那小师傅道:“施主,那地方实为偏僻难找,你不介意的话,贫僧带你过去,只是需让这位施主在这等一会。”
我见紫鸢似是哀求的看着我,便说道:“劳烦师傅带她过去,我在这等会就是了。”
紫鸢跟在那师傅后面急急的走了。
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还没见他们返回,想着找个坐的地方。
我永远记得那日,漫天飞舞的花瓣中,白色修长的背影坐于亭中,飘逸出尘,此刻,仿若这世上只他一人,遗世独立。
“玄慈方丈,您回来了,您看我破解的这棋局是否可行?”
他回过头来看我时,眉眼间似是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消失了。
在看清他的脸时,我愣住了!我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他的双眸,似若皓月。
眉如墨画,鼻梁挺拔,双唇透薄,但却淡淡的有些泛白,白色玄衣裹身,一种高贵而淡雅的美,似是冬日里的第一束阳光淡淡的从晨雾中透射而出,眉眼之间淡淡的气质恰似清风一般轻盈拂过脸庞,温暖清新。
直至多年以后,我依然能清晰的记得今日初见他时的情景,许是在那时,他就已经牢牢的刻入了我的心底。
亏的我轻纱遮面,不然我这惊愣的样子定是要被人取笑。
我站着也不知该如何,从他刚才的话中想必是听见脚步声而把我误认为是玄慈方丈。
他对着我说道:“恕在下无理,误认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他开口向我致歉却未见他起身站起来,我心里突然有些不悦,这人未免也有些高傲了吧,我站这里,他与我说话却不曾起身。
我淡淡开口道:“是我突然出现打扰了公子,该是我叨扰了公子。”
“姑娘到此处想必是来这亭中歇息的吧,却被在下给占了地方。”他说话语气温和有礼,更是说中了我来此处的目的。
“是公子你先来的,这哪里算是“占了地方”,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的顺序,我另外再寻地方歇息就是了。”
“姑娘若不嫌弃的话就在此处坐下吧,这寺庙也只有这么一处凉亭,其余全是佛殿和禅房。”
我思量着我确是站的累了,走上这寺庙时,我的腿已是无力了,站的久了更是隐隐觉得酸胀,所以刚才才想着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会。
我走至亭中,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近眼瞧他,越发觉得他好看,尤其是那双如皓月般的眼睛,与他对视,我一时竟不知所措。
我自认不是个小家子气的女子,可今日在这陌生男子的面前居然两次失仪,还都被他给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