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摆着一副棋局,他倒了一杯茶递给我,静静的拿起手边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我低头看着黑白交错的棋子,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从他刚才的话中应该是他破解了这棋局,我虽对下棋不甚了解,但亦能看出这棋局中处处暗藏玄机,下错一步皆是满盘皆输,他手边摆放的是白子,这棋盘上白子的棋路步步走的都小心翼翼。
连下棋都要这般谨慎,我看着他,不禁好奇起来,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刚听他说话似是他刚才在与玄慈方丈下棋,于是我开口问他:“公子你刚刚是在与玄慈方丈下棋吗?”
他抬头看向我,道:“是的,姑娘是来找玄慈方丈的,他等会便会过来。”
“我来找玄慈方丈求个平安符”,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不用向他说明来意,可开了口便说了出来。
他欲开口对我说些什么,却见他左手握拢抵至唇边,低低的咳嗽起来。
“公子你不舒服吗?这里风大,你要不要去禅房?我去找人来扶你。”
不知为何,听见他咳嗽,我心里竟然有点心疼。
“无碍,我这是陈年旧疾了,每逢季节交替就容易犯。”
我见他模样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若是“陈年旧疾”,岂不是很小就得了?我的心里微微的有些酸疼。
我见他手边的茶杯空着,便拿起桌上的茶壶往里倒满,伸手拿起杯子递给他。
“谢姑娘!”
谁知他还未接过茶杯,突然有人从我手中一把抢过杯子,有些许茶水撒在了我的手上。
还好茶水不热,不然今日我的手肯定要被烫红。
“公子,不认识的人倒的茶你也敢喝!”
说话之人手配长剑,神情严峻,不带一丝笑意,他表情虽冷,但看向我对面之人的眼中满是关切。
我刚想开口解释一下,耳边却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说话声。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走过来时看的清清楚楚,明明是我家小姐看你家公子咳嗽,于是好心倒水给他,你倒好,二话不说夺过杯子,还泼的我家小姐一手的水,你这人真是好歹不分!”
紫鸢急急的挡在我身前,气鼓鼓的瞪着那人。
“那真是多谢你家小姐的好意了,我家公子我自会照顾,不劳你家小姐费心。”
“哎…你这人,我怎么觉得你说这话阴阳怪气的,好似我家小姐要害你家公子似的,病怏怏的,我还怕他传染了我家小姐!”
“你!”那人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有了变化,他生气的看着紫鸢。
“紫鸢,不许口无遮拦!”
紫鸢见我语气不悦,讪讪的站在我旁边不再说话。
对面的男子在听见紫鸢的话后没有一丝不高兴,反倒是浅笑着看着紫鸢和那个称呼他为“公子”的男人。
我见他并未在意,深深的呼了口气。
“井夜,你弄湿了人家小姐的手,该向小姐道歉才是。”
我还未开口说“不用”,却听到旁边的紫鸢说道:“不用!我家小姐可受不起!哼!”
我低头抿唇浅笑,这丫头,嘴上总是不饶人!
那个叫井夜的男子饶是被紫鸢的话气得脸色发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今日这寺庙之中恰只有四位施主,现如今都在这亭中了。”
我站起身行礼,说道:“玄慈方丈,我为我姐姐求个平安符,还请你在符上开光,保她身体康健。”
“施主请随我来。”
“谢过玄慈方丈。”
“公子,我先失陪了”,我向他俯了俯身子告退。
他弯起唇角轻轻的朝我笑了笑,那一刻,彷佛空气都变得温暖,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能有这样温暖的笑容,他的心里也定是阳光明媚的,不像她,成天的防着别人,心里早就失去了原有的那份明媚真实,十几年侯府的日子,连笑都是种奢侈。
求得了平安符,玄慈方丈便让人给我和紫鸢安排了禅房住下,用过斋饭,我待在房间里看起了小师傅拿来的佛经,紫鸢念叨着说自己吃了太饱,要去散散步,这丫头素来是好奇心重,以前来寺里人多她是不敢逾矩的,今日只有我们两人,我也就允了她。
入夜,我点着灯捧着书正看得入神,见紫鸢急急的推门而入,然后便迅速的关上房门,趴在床上捂着肚子憋着笑,我见她憋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低头继续看书,嘴里却说道:“你又做了什么坏事?是谁被你整的出了丑?让你乐成这样?”
听见我说话,紫鸢坐起来撇了撇嘴,说道:“小姐怎么一开口就认定我做坏事整了人?原来在小姐的心中紫鸢的为人是这样的么?”
“瞧着你自己刚才憋着坏笑的样子,若不是谁中了你的招,又被你瞧见出了丑,你会这么高兴?”
紫鸢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这丫头的性子我是了解的,她纯真善良,坦率爽直,活泼爱闹,她的心思都在脸上,不用猜就知道了。
“你自四岁进府便和我在一起,我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我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当了你这么多年小姐?你做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告诉小姐你是可以,但事先说好了啊,你可不许生气!”
我抿唇浅笑,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古灵精怪了。
“说吧,我不生气。”
她附在我耳边嘀咕了一番,我瞬间皱了眉。
“紫鸢,你怎可这样胡闹?你那参了痒粉的水若是给那位公子洗了怎么办?”
“我是看他对小姐无理才想着整他的,我也是问过小师傅之后确定了水是给那个叫井夜的,我才趁着小师傅不注意的时候撒的,再说现在奇痒难忍的还不是那个什么井夜,又不是他家公子!”
“你这丫头!”
我本来有点生气要开口责怪她,被她这么一说,想到她也是一心为我出气才这么做,心里的气也就全消了。
只是想到他还在咳嗽,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侍从,现下被紫鸢整的可能连自己都顾不了,那他要由谁来照顾?要知道那痒粉是紫鸢为了整姐姐身边的姻儿特别配制的,那剂量是下猛了的。
我的心微微的有些疼痛。
“紫鸢,以后不许这样胡闹了,那人也没冒犯我,他只是护主心切,所以说话语气有些犯冲,想来也只是忠心,咱们若是计较这个,反倒显得小气了。”
紫鸢笑嘻嘻的看着我,说道:“我听小姐的,不再整那大冰块就是了!”
“大冰块?你说谁?”
紫鸢似是有些自豪的说到:“就是那什么井夜啊,他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的,不是大冰块是什么?小姐,我给他取的外号没错吧?”
“呵呵呵,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像!”
紫鸢嘿嘿笑道:“我就说嘛!”
“紫鸢,你爹娘留给你的祖传方子不是有个专治咳疾的吗?我记得小时候有次我受了风寒还连带着拼命的咳嗽,是你拿着那方子给了我娘才治好了我的咳嗽,你能不能把那方子写出来给我?”
紫鸢撅嘴嘀咕道:“小姐是要拿了药方给那位公子吗?”
“我看他今日咳的有些厉害,该是旧疾,你的方子拿过去给他们看看,兴许他们采纳了,能治好他的咳疾,即使他们搁置不用,但咱们的心意到了,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紫鸢贼贼的笑道:“我看啊…是小姐你的心意到了!”
我故意生气的说到:“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敢取笑我!”
“奴婢哪里敢取笑小姐,奴婢这就写下来拿给他们!”
隔日一大早,我和紫鸢收拾了行装准备下山。
我们沿着来时的路正往山下走着,突听见后面奔跑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这位小姐,还请你稍等”,那人说话时已来到我跟前。
我看清了来人,是他的侍从,井夜。
我看到他的脸时皱了眉,朝身旁的紫鸢责怪的看了一眼。
他脸颊通红,更是透着血丝,想必是奇痒难忍,忍不住用手去抓脸才成了现在这样,脸上的皮肤都快被抓破了,配上那张冷峻坚毅的脸着实有些好笑,怪不得紫鸢昨日送了药方回来之后又偷偷的笑了那么久。
“小姐,这是我家公子让我拿来送给你的,希望你能收下。”
他递给我一个类似半月形状的玉佩,玉佩的内侧边缘有些参差不齐,上面刻着的图案有些奇怪,看不出来是什么。
见我没有接过玉佩,井夜开口道:“我家公子说谢谢小姐送的方子,这小小玉佩算是回礼,望小姐一定要收下。”
我不知这玉佩是否贵重,犹豫该不该收下。
身旁的紫鸢一下子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玉佩,淡淡开口道:“行了,我家小姐收下了。”
“我家公子让我替他谢谢你,公子他必会按照小姐给的方子抓上几服。”
“那请转告你家公子,谢谢他送的东西,我会好好收着,希望你家公子好好保重身体。”
井夜看都不看紫鸢,便迅速走上山。
“哼,瞧他那德行,好像多了不起似的,表情都没有,果然是大冰块!”
我看着紫鸢气鼓鼓的脸,笑着说道:“好了,你也体谅一下他现在的样子嘛!”
见我提到这个,紫鸢的嘴角立马上扬,笑嘻嘻的说道:“让他该!给,小姐,玉佩。”
她把玉佩递过来,我拿过玉佩仔细的看了起来,刚才看时我就觉得这玉佩无论是形状还是雕刻都很特别,现细看之下那玉佩上雕刻的似是个女子,而且十分精致。
我收起玉佩,对紫鸢说道:“紫鸢,我们赶紧下山回府吧!”
“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