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之日,整个侯府张灯结彩,喜庆非凡,紫鸢说府里的下人和街上的百姓都在议论我出嫁和亲的事,一个侯府庶出的女儿,楚皇是给了天大的面子,那嫁妆被抬至府门前真是惊愕了所有人,和亲的仪仗队也是好大的阵仗,这是给足了长平侯和长公主的面子,这样嫁出去就是死也甘愿了。
我听了之后自嘲一笑,他们见的都是些表面现象,暗里的事他们又哪里会懂?我想过不了几日到太子娶太子妃时,他们便会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皇恩。
我这样的排场是做给西秦看的,那些陪嫁的金银珠宝若是比起割让城池和赔给西秦大量黄金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楚皇想用和亲来缓解两国局势,避开这些直接折损楚国国力的求和条件,只怕到时候西秦并不买账,那我在西秦的日子也就更难过了。
这是我第一次穿上如此华贵的衣服,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新娘的喜服。
紫鸢和初雪早早的便为我更衣梳妆,看着铜镜里那一点一点变美的脸,我愣在了那里,这是我吗?肤如凝脂,柳叶弯眉,眸似清泉,口如樱桃,面若桃花,大红喜服金线刺绣盈绕裹于全身,凤冠下一头青丝被挽起只留了一些鬓发垂于耳间。
紫鸢看着我深吸一口气道:“二小姐你好美啊!”
“是啊,真的好美!”初雪在一旁呆呆附和道。
从前我只知自己长像平凡,也不去花心思打扮,在这侯府我是为安身立命,自然不可过分出众超于我那姐姐,再加上大娘素来对我苛刻,给我做的都是些粗布衣服,拿给我的胭脂水粉涂在脸上便是灰土土一片,她这样待我,怕也是不想让我凌驾于我那姐姐之上。
紫鸢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继续说道:“我记得啊,有一句话叫什么什么来着,什么回眸一笑什么的,什么六宫无颜色什么的,说的就是小姐这样的美人!”
“紫鸢姐姐,你刚说的是什么一笑,什么六宫的?”
“啊呀,反正就是讲小姐是美人呗!”
我微微一笑,开口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见我说出来,紫鸢恍然大悟道:“哦,对对对,就是这个!”
“欸,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小姐就是把那些宫里的贵人妃子什么的都比了下去,小姐的名字也恰巧在里面呢!”初雪开心的拍手说着。
“对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确实有小姐的名字,小姐就是比她们都漂亮,比大小姐不知好看多少!哼!”
紫鸢得意的说着话,脸扬的高高的。
“哪个小贱人敢说花无颜比我漂亮,我倒要看看她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哪里比我好看?”
说话之人已从房门越了进来,睁眼瞧见我时愣在了原处,大大的眼睛盯着我似是不敢相信。
如今我已被楚皇封为孝颜郡主,与她是平起平坐,我已不用向她行礼。
她眼底的不甘显露无疑,接着恶狠狠的看着我,伸手便要上来给我一记耳光。
我迅速反握住她的手,与她直视,冰冷的开口:“如今我已是皇上亲封的孝颜郡主,与明月郡主你是同等地位,怎的郡主一上来便要动手打我,你纵使再嚣张也该遵从皇上的旨意吧!无视圣旨可是杀头的大罪,怕是你担当不起!”
“你…!”
我攥着她手臂的手略略收紧。
她吃痛的皱眉道:“好痛,你松开!”
我放开了她的手,回身对着镜子不再说话。
“妹妹你嫁到西秦真是好福气,说不定到了那里便被封为贵妃,反正西秦皇帝也没多长时日了,到时候你一跃成为太妃娘娘,还不羡煞了旁人。”
我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来气我的,平日里我从不与她较真,可今日反正我也要走了,这口气也定要出了才能顺顺当当的启程啊!
“那承蒙姐姐的吉言,我就先谢谢你了,只是我听闻太子殿下好似喜欢的是丞相的千金沈碧瑶,对你这个未来的太子妃不甚满意呢,还没过门就被未来的夫君所不喜,这对姐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以后嫁到了西秦,姐姐若是成了深宫怨妇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妹妹着实心疼呢!”
花见月双眼通红的看着我,好像要杀了我一样:“你!你这贱人,竟然敢这样说,看我不打死你!”
我背对着她,瞥见铜镜里她已整个身体向我扑过来,我顺势转身避开了她,往旁边挪了一大步,她是使了全力扑上来的,却不想我能灵活的避开,她整个身体撞向了梳妆台,桌上的胭脂水粉因为她的动作撒了一地,“砰”的一声,铜镜也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大红色的脂粉撒了一脸,整张脸绯红绯红的,活像个唱戏的丑角,看得让人忍不住笑出来。
姻儿赶忙跑过来扶起她,说道:“大小姐,你伤着没有?没事吧?”
她愤愤的瞪了姻儿一眼道:“你是瞎子么?看我扑了空怎么也不拉住?就算拉不住你也该用身体挡在前面!”
“是,小姐,是奴婢无用!”姻儿略显委屈的应和道:“是二小姐突然转身你才…”
姻儿话似是提醒了花见月,她气势汹汹的欲伸手拽住我的头发,不想却被紫鸢抬手拦了下来,初雪也站在我前面挡住她们主仆。
“你个贱婢,放手,你算什么东西,敢抓着我?”
紫鸢不急不缓的放开了手,站至我跟前用身体护住我。
那对主仆见占不到便宜,作势就要拿起墙角的花瓶砸向紫鸢和初雪。
“住手,月儿,你这是在干吗?”
那威严高大的身躯已略显苍老,眸子里虽有怒气却还带着一丝宠溺。
听见声音时我就知道来人定是长平侯花延广,我的爹爹。
“爹,她欺负我,你看她把脂粉撒的我一脸,你要为我做主!”
花见月刚刚凶神恶煞的样子转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梨花带雨的一脸委屈,让人忍不住怜惜,楞是谁都会觉得是我欺负了她。
我只是感叹她脸上的表情变化,饶是比那川剧里变脸的速度还要快上许多。
“月儿,你先回去,爹有些话要和你姐姐说。”
“爹,她都这样欺负我了,你还叫我回去,我不走,我让你请家法!”
花延广拧眉,低吼道:“行了,你先回去,你妹妹今天都要出嫁了还请什么家法?你也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了,身份自是高人一等,计较这些做什么?”
花见月还想开口,却被姻儿拉了拉衣袖,她愤愤的瞪了我一眼便走了出去。
门口喜娘走进来告之出门的吉时已到。
紫鸢拿过喜帕想为我盖上,却听得我爹唤我。
“等一下,颜儿,爹有些话想与你说。”
“吉时已到,误了时辰可不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已是没什么话要同爹爹讲了,只希望爹爹能好好照顾我娘,不要再让她受罪了!”
我示意紫鸢为我盖上喜帕,她伸手扶着我走出了门。
我没有看他一眼,对他,我心里是恨的,和亲西秦也算是我报答了他对我多年的养育之恩,从他放弃我那一刻开始,此生我与他已毫无关系,我再也不是楚国长平侯府的女儿。
喜帕盖在头上,我只能看见脚下的路,以前总想着自己能出了这侯府自在的活着,世事弄人,如今真的出了这侯府,可却是以这种样子,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心想着以后回不来了还是想看一眼,可现在却看不见,也好,看了只会留恋,还不如不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