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的小脑袋便又悄悄地探了出来,先畏怯地看了一眼她父亲,才转向我。
她素来被淳于望捧在掌心,爱若至宝,言行无忌,从不见她如此畏惧过她的父亲。
莫非是淳于望因我的事斥责过她?
我便向她招招手,说道:“相思,过来。”肋
相思犹豫了片刻,蹑着手足走进门来,却远远绕开淳于望,从另一侧走到我床畔。
淳于望没有再看她一眼,低了头喝茶,似正专注地品着茶香。
我披衣坐起,问她:“可曾吃过早膳了?”
相思点点头,“吃过了。”
她低头看软玉收拾换下来的沾血的锦褥和布条,问道:“娘亲,你哪里出血了?痛不痛?”
我道:“没事,受了点小伤,休息两天自然好了。”
相思道:“是父王打伤你的吗?”
我愕然,再不晓得她怎会有这样的猜测。
抬眼看淳于望时,他也正懊恼地望向相思,然后转向我,又转作了愤恨之色,垂眸继续喝茶。
他还愤恨?
那我这个给他整得不死不活还怀了他孽种的人,岂不是要活活气死?
拍拍相思的小脑袋,我柔声回答她:“你父王是大梁的亲王,要打谁杀谁容易得很呢!他发怒时,你别去招惹他。”镬
相思闻言便红了眼圈,泪汪汪地倚在我身旁,委委屈屈地撅着小嘴,更让我一眼便看出,她的确是给淳于望教训过了。
瞧这小人儿那模样着实乖巧可怜,我抬手抚上她的脸庞,却用力猛了,疼得一阵眩晕,不觉又垂下手。
她见我疼惜,愈发蹭上来,倚住我愤愤地瞪她父亲,说道:“晚上我要和娘亲睡,不让父王欺负你。”
“果然是我的乖女儿!”
我笑着去抱她,却无力抱紧,只叹道:“可惜,娘亲再也抱不动你了。”
“为什么?”
“你父王把娘亲手臂扭伤了。”
相思小心翼翼地模着我手臂,静默片刻,忽然张开短短的小手臂将我抱住,呜咽着哭了声来:“不要紧,娘亲不能抱相思,相思来抱娘亲。”
鼻中的酸意猛地冲向了眼眶,干涩了许多年的眼眶忽然间就湿润了。
我拥着这温暖柔软的小小女孩,低低道:“好罢,相思来抱娘亲,娘亲哪里都不疼了!”
身后传来茶盏落地的声音。
一转头,淳于望已立起身来,快步冲出屋去。
不知道有没有看错,他转头的一瞬间,眸中似已晶莹一片。
“殿下!”
软玉应该看得比我清楚,一见他出去,也顾不得收拾掉落的茶盏,紧跟着冲出了门。
临到门口,她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大约确定我目前应该无力拿相思怎样,才向门口值守的近卫招呼一声,追了出去。
相思窝在我怀里,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小小身躯有点颤抖。
我忙道:“相思别怕,你父王没在生你气。他只是……讨厌娘亲而已。”
“可是,他不是一直想着娘亲回来吗?他前儿不是还和娘亲好好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一转头连提都不许我提?”
我一恍惚,“不许你提我?”
“昨天晚上和父王吃饭,我问了一句怎么不喊娘亲一起吃,他把碗都摔了,说你不是我娘亲,不许再来看你,不许再叫你娘亲……”
“嗯……他这是厌恶娘亲呢,并不是对你发火。”
“可……可你明明就是我娘亲啊!我和他辩了几句,问他是不是要娶上回那个白衣服的姐姐,又说他是坏人,他便恼了,把桌子都掀翻了,抓起我扔到门外,让我……让我滚……”
她控诉着父亲的“恶行”,却是越说越委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父王从来没那么凶过,我坐在地上哭了好久他都不出来看我一眼。是软玉姐姐后来抱了我去她们房里睡的……”
看来昨日我晕过去后,淳于望的心情已经恶劣到极点,才会迁怒于不解事的宝贝女儿。
我有心想再离间几句好让淳于望更不痛快,转头瞧着相思哭得可怜,却又不忍,温语安慰道:“相思别哭,你父王只是一时恼了,心里却还是一样疼你。呆会让软玉姐姐带你去和他赔个礼,他一高兴,一定就不恼了。”
谁知相思却一扭脖子,揉着眼睛道:“为什么要我赔礼?我又没有做错事!他若从此不理我了,我也再不理他了!”
我呆了呆,道:“不赔礼也没关系,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还能和你一个小女圭女圭计较?一转头忘了那回事,自然就好了。你记着以后别再惹他生气,更别在他跟前提到娘亲,知道吗?”
“我为什么不能提到娘亲?”
最新最快的无错更新就在:相思的瞳仁又黑又亮,挑着眉的神情真的和我很相像,连抿着嘴的固执都让我有种看到我小时候模样的错觉。
她道:“父王是我和娘亲的!我就是要娘亲和父王在一起!我就是不许父王找别的姐姐!我就是不许父王对娘亲不好!”
这小女孩看着乖巧玲珑,脾气却不小,却丝毫没有她父亲的温默隐忍。
我看她良久,叹道:“嗯……有你在,估计打他主意的女人很难进得了轸王府了!”
估计这位地位暄赫尊贵显达的单身王爷,未来的岁月还会继续单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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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