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眠回了自己的帐篷,坐在矮榻上,眼睛酸涩,但脑子却异常清醒,抱过自己的被子,叹了一口气,若是自己真的不在意宗政楚,又何必故意伤人?这样做了,却让她更加明了了自己的心。
原以为在古代无亲无故,不会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但她忘记了人是感情动物。懒
丁小河把饭菜送过来的时候,花未眠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将军吃过饭了吗?”
丁小河老老实实地答道:“将军说他没胃口,不吃了。”
花未眠盯着饭碗里的红烧肉,平生第一次没了兴趣,心里毛焦火辣的,在案几前面走来走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看的玉漾几个人也是莫名其妙。
“小姐,你有什么心事吗?”如烟温婉问道。
“哦……”花未眠这才注意到她们几人的存在,于是道:“你们去其他地方找事儿做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玉漾看了她一眼,然后和其他两人对了眼色,三人轻声撤出帐外。
“小姐是怎么了,从没见她这样过。”绿荷嘟着嘴,闷闷地说道。
玉漾不置一词,心里也是直打鼓,弄不清楚花未眠的心思。
“是不是青阳大人惹恼了小姐,小姐在生气?”绿荷说道,“昨日小姐就被青阳大人气的不轻。”
“怎么会?”玉漾道:“小姐和青阳大人吵架也不是一两次了,小姐不都一会儿就过去了吗?”虫
“也对啊……”绿荷歪着头,喃喃道。
“好了,你们就别猜了,我们只管伺候着就行了。”如烟一推她们两人的腰,她是过来人,看惯了她的小姐妹初有爱人的情景,她的小姐,怕是情窦初开了。
两人虽不想作罢,但也无计可施,只好跟着如烟离开帐篷。
“啪!”烦躁了半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花未眠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朝宗政楚的帐篷冲了过去。
掀开帐幕,劈头盖脸就是一声吼,“你不吃饭算什么意思?!”还跟小女生似地,闹闹脾气?!
宗政楚和青阳两人俱是一愣,而后宗政楚会心一笑,青阳依旧模不着头脑。
“青阳按例给我做的药膳。”宗政楚指了指桌上的粥。
花未眠脸上一热,敢情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羞愧难忍,转身就想跑,宗政楚哪儿能放过这次机会,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给青阳递了个眼色,青阳从善如流的退了出去。
揽住她的腰把她拉到案几前,两人相携而坐。
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宗政楚微微一笑,“生什么气呢?”
花未眠闷闷地说道:“谁叫你骗我的……”
宗政楚掩饰不住笑意,揽住她的手紧了紧,“小东西,让我拿你怎么办……?”
靠在他怀里,花未眠眼眶发热,吸了吸鼻子:被人宠爱着的感觉真好。
“青阳治不好你的病吗?”花未眠担忧问道。
“这些年也这么过了,只是月圆之时受些苦楚,平时并无大碍。”宗政楚宽慰道。
“可是……”花未眠望着他,昨夜她探脉的时候,分明知晓他中毒已深,脉象衰弱,乃是早夭之兆,莫不是青阳没有告诉他?
伸手抱住他的腰,花未眠埋头进他的怀里,他这样的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又该如何自处?
“未眠……”宗政楚捧起她的脸,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低头吻在她的额头,“阎王也不敢随意收我的命。”
“当然!不是有我在吗?”花未眠边哭边笑,“我说过,这天底下没有我花未眠办不到的事,想抢你的命,也得问过我再说!”
宗政楚点点头,轻触她的唇。
夜深了,除了守夜的将士,其他大概都已好梦正酣,一个矮小的人影从药帐一侧窜出来,东瞧瞧西看看,见四下无人,提起手里的东西就往药帐里去。
一只手猛地搭在她肩上,绿荷吓得差点儿尖叫,却被后来的人按住了嘴。
如烟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拉着她到了暗处。
“就知道你鬼鬼祟祟出来没有好事,你去青阳大人的药帐干什么?”如烟压低声音喝斥道。
绿荷心有余悸,同样低声道:“那个青阳每次都和小姐作对,还抢了神医给小姐的皿蛇,我想把蛇偷回来……”
如烟瞪了她一眼,道:“就凭你,只有一包驱虫粉,怕是会被活生生咬死在这里!”
绿荷愣了一愣,她看平时小姐和那些毒物玩儿的挺溜顺的……
“小姐的事,小姐自有打算,你瞎起什么哄?!”
“可是小姐待我们好,她恼了,我们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绿荷语带黯然。
如烟了然一笑,拍拍她的肩膀道:“小姐那是在和将军闹别扭呢!”
“是吗?”绿荷懵懂。
“小姐喜欢将军,情.人之间有点儿小矛盾也是正常的,你不也常和小河拌嘴吗?”如烟取笑她。
绿荷脸一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们快回去,给人发现了会误会的。”如烟道。
绿荷点点头,突然记起她手上本该是有个装肉的篮子!
“如烟姐,我刚才把篮子掉了。”绿荷苦着脸道。
如烟想多半是刚才吓了一下,丢在药帐外了,从她手里拿过驱虫粉,道:“我去拿,你在这里等我!”
绿荷点点头,道:“你小心点儿!”
如烟顺着原路,返回青阳的药帐,看见篮子就在不远处,当下一喜准备过去捡,却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话,于是忙躲进了药帐里。
“如何?”一男。
“主上心意不变,仍是想置他于死地。”一女。
“她呢?”
“花未眠如常,看不出丝毫端倪。”
如烟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全身激起一阵冷意,为什么……
“谁?!”一声低沉厉喝,帐幕被人猛地掀开,看到来人,如烟瞳孔陡然紧缩……
“小姐,小姐!”绿荷红着眼睛跑进花未眠的帐子里,啜泣道:“如烟姐不见了!”
“怎么了?”花未眠动作一顿。
玉漾也急匆匆走上前来,道:“昨夜她和如烟出去,如烟说好一起和绿荷回来,等了一夜却不见人。”
花未眠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沉声道:“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绿荷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事情的始末,花未眠面色阴晴不定,问道:“去药帐找过没有?”
“一早就去过青阳大人那里,大人说没有看到,就连我的篮子也不见了……”绿荷哭道。
花未眠扫了玉漾一眼,道:“叫丁小河领几个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玉漾同绿荷都是一震,对视一眼,随后匆匆离去。
一个时辰,花未眠在帐里呆坐了一个时辰,丁小河才遣人来报,说是找到了……
跟着人来到河边,花未眠看着地上用布盖起来的人,眼睛隐隐胀起一股酸涩,定了定心神,伸手掀开被濡湿的布,在看到人的那一刹那,她的手忍不住重重一颤。
绿荷已经忍不住哭出了声,伏在玉漾怀里道:“都怪我……都怪我……!”
玉漾难过的扶住她,道:“谁也料不到……”
花未眠闭了闭眼睛,半蹲着定在如烟身边。
“溺死的……没有挣扎的痕迹。”青阳已经检查过。
“如烟姐不会游水,她怎么会来水边……?她说好叫我等的……”绿荷又是一阵哭号。
四周一片沉默,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那个沉默的人身上。
“兴许是她捡了篮子后来水边梳洗,不小心落到水里的……”一早便知道了事情始末的丁小河忍不住出言安慰。
花未眠突然伸出手,掰开如烟的手,扯出一条手帕,轻轻抖开,上面只是一只尚未完工的鸽子……神色微微扭曲:难怪你不挣扎,难怪你还带着笑……
“何至于此……你何至于此!”花未眠捏住帕子的手倏地握紧,几乎要将其捏碎!
‘小姐,如烟想学水,您悄悄教如烟吧,被她们瞧见了怪难为情的……’
……
‘小姐,如烟在绣手绢,我们四人每人一只……’
……
‘小姐,绣好再告诉她们俩,免得绿荷那丫头叽叽喳喳的闹……’
……
‘一只凤凰,一只白鸽,一只翠鸟,一只麻雀,您当然是凤凰,其他的,不告诉你……’
……
‘好了好了,我说我说,别再挠我痒痒了,翠鸟是……’
……
如烟会水,又岂会淹死在水里?如烟如此安详,又岂会是遭逢意外?怕只是意外之外,意外之外!
如烟,你若想保此人,我便成全你最后一个心愿,但愿那人能回头……
闭上的眼久久才睁开,映出宗政楚关切的面孔,回过头,花未眠的眼底已是一片平静。
“把她火化了。”她静静地吩咐道。
“小姐……”绿荷诧异,难道不能让如烟留个全尸?
“小姐,这样做……”玉漾同样是不解,如烟去的不明不白,怎能说火化就火化了……
花未眠看了她们一眼,声音冷清,“照我说的做。”
两人不敢置声,退到一边。
熊熊大火,烧去了花未眠心中第一份友情,也烧去了花未眠心中的泪水,如烟这样的女子,去了可惜……
独自抱着她的骨灰来到河边,花未眠望了一眼河面,低声道:“如烟,三人之中,我最怜绿荷,因为她年纪尚小,品性单纯,最欣赏你,因为你出淤泥不染,蕙质兰心,最用心玉漾,因为她聪慧伶俐,大方得体……今日你求我,我便以成全这姐妹之情为名,将你葬在这河中,好好……去吧!”
静静地不知道站了多久,花未眠转身偎进身后人的怀里,低声道:“抱我一会儿。”
宗政楚拥住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慰。
“宗政,你和青阳一起长大吗?”花未眠问道。
“自我五岁被父亲收养,便常同他一起习书,他从文,我从武。”宗政楚三言两语勾勒了他与青阳的关系。
“那他是你的好兄弟?”花未眠抬起头看着他。
“对。”宗政楚点点头。
“他死了你会伤心吗?”花未眠继续问道。
“会。”宗政楚想也不想的答道。
“如烟死了,我很伤心。”睁着干涩的眼睛,她竟是流不出一滴泪了。
宗政楚收了收手,道:“我知道。”平日里受了一点点委屈便要流泪的女子,如今却流不出眼泪,若不是痛到难忍……
“如烟走了,我怕最后身边的人会一个一个的离开,以任何形式。”眉间痛楚,她也有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我不会。”宗政楚抚平她的眉心道。
闭上眼睛,花未眠不说话了,听着宗政楚呼吸的节拍,慢慢跟了上去,他的呼吸很稳。
ps:亲们热情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