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街景,又一个转弯,进了小区的门,大片草坪与绿树红花相映,细窄的石子小路,楼层相对间,到了晚上,会有明亮的灯火,不自觉地仰头,看那熟悉的高高窗台边,是否站着熟悉的身影?
电梯还是原来的样子,明亮漆光的不锈钢镜面照出她的人,苍白的脸,漆黑的眼,如此分明,一层层上去,停下,走出来,一步一步,熟悉的房门只是掩着,轻轻一推,开了……芒
慢慢走进屋,明亮耀眼,一切如旧,所有家俱物品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上,未有分毫的变动,静悄平面上折射出的缕缕反光,如一双双忧伤眼睛,默默地凝望着她!
她离开这里有很长时间了吗?为什么再次看到这些,竟会生出隔世的感觉,那些曾经有过,而今还依然存在于记忆中的美好景象,一点点地都在脑海中慢慢鲜活起来……
心底最柔软的那一点,忽然就醒了,又一轮疼痛,迅速在心底,澎胀……
洁净如新,纤尘不染,墙角花瓶里的鲜花新鲜而娇艳,茶几上麦子的口杯放在那里,似乎他刚刚用过,一阵恍惚,很真实的错觉,好象他马上就会从某间关闭的屋里突然冲出来,然后开心地冲她喊,“若锦,我在这里……”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格
久久,她才从恍然中慢慢清醒,噙泪叹息,原来世间一切,皆可伤人,变化伤人,不变,更伤人!
脚步移向卧室,卧室的门也同样打开着,通往阳台的落地门也开着,风从打开的窗外吹进来,撩起洁白窗纱,依然如旧的屋内,她看过的书还放在床头,她穿过的拖鞋也整齐摆在床前,麦子的在旁边!
“我在这里!”从阳台上传来他的声音,仍是很沉重的鼻音。
穿过房间,来到阳台上,微微的香气,象是茉莉甜淡的香,从风里直接吹到脸上,一眼看到精致的鱼池里,那两尾寻常的灰鱼在轻轻游动,那是……
那是她曾经的“麦子”和“若若”啊,居然还活着,活在这安静又清冷的角落里,不受任何打扰地自在着。
他就坐在它们的边上,席地而坐,一手拿着块毛巾贴在额头上,一边鼻孔里塞着白色药棉,看上去很“受伤”,抬头他静静望着她。
在他背后是茉莉深绿的长长枝条,轻拂在他的肩上,大片深绿在风里微微地抖动,已是九月,竟还有迟开的花朵隐在绿意中,不时露出洁白的窥视,阳光下清白如银,衬着他一身黑色,却是说不出的落寞!
走到水池边,席地坐到他边上,这才看清他身上这件黑色真丝衬衫,她记得她曾夸过他穿这件衣服很有型……
“怎么不说话?”她的沉默让他无奈,带着浓重鼻音问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她的暴劣本性,说不震惊真的是假话。
“你每天都喂它们吗?”
答非所问,她都没有看他的,居然关心起水池里并不值钱的两条丑鱼,还看得那么专注!
“它们好象长大了一点,你有没有发觉?”
鱼长大了?他鼻子还流血了呢?
“我发觉你很没有良心!”
慢慢转头,似乎很不情愿,目光相视,她微红的眼睛看着他可怜的鼻子,仍塞着药棉的鼻子,“你放心,我会替你讨回这一巴掌,我一定不会放过铁涛的!”
瞪着她,慢慢取出鼻中药棉,血真的止住了,药棉上只留下干涸的一点血渍,用毛巾轻轻擦了擦鼻子,心中说不出的压抑。
这话什么意思?是专程过来气他的吧?他至于要等她来给他报仇吗?电话里听她哭得稀里哗啦的,还以为不定怎么感动他为她受伤流血了呢!
想到路上铁涛送他回来的路上,一听说她马上要过来,这小子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冲他就嚷起来,“她还来干嘛?想赶尽杀绝啊!”
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想她确实过份了,不得不替她说两句软话,“说什么呢,那边哭得不行了,估计是怕了,知道后悔了,回头我让她向你道歉去!”
他转头看看他,没再说话,只是呼呼地还在生闷气,想想也是,两人长这么大,几曾这样受过外人的气,也就是她了……
及至送他回了家,他习惯性地来到阳台上,随地坐下等着她,谁知这小子过来左看右看,很特意地提醒着他,“我看她来了,你还是进屋和她说话吧,别又说呛了,这可好些大花盆呢!”
他本来一心的烦恼,还有鼻子上的酸痛,可听完竟直接被他说乐了,“行了吧你,走吧!走吧!别在这待着闹心了!”
听到他冷哼了一声,然后进屋找来一把水果刀,硬塞到他手上,“还是拿着吧,别到时候后悔!”
说得她好象真是残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江湖女杀手,看来是真给吓怕了,只得拿在手上,他这才心有余悸气哼哼地走了!
现在看来,涛子的担心真不是白来的,看看这个人,电话里听着象那么回事,可现在到了他跟前,坐着跟要入定似的,扯东扯西,对他竟连一句温柔话都没有。
“你,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来看你啊!”她眨着眼睛,满脸真诚。
“那,那总得有句安慰的话吧?”竟然逼得他开口向她讨要安慰,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喜欢上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妖怪啊!
“啊?我还没有说吗?”她居然比他还要吃惊,一脸惊讶,“那可能是路上都说完了,我记得我一直在安慰你的啊。”
目瞪口呆,是吗?这一路上都在演练安慰他的话,到了跟前却没了?到底他们两个人中谁更傻一些?
“我替你去搓搓毛巾吧,都弄脏了呢!”
伸手拿过他的毛巾,起身快快走进屋,人还没进浴室,泪已经落下来,慌忙用毛巾擦,谁知越擦越多,急得直跺脚,这是干什么呢,她难道真的要让他知道她在心疼他吗?那还怎么跟他说离开的话呢?
再走出来,她脸上已经带着微微地笑意了,他看着她坐下来,一面将毛巾递给他,一面又笑,“麦亦维,你今天说的那个什么誓言,是说着玩的吧?”
“我是认真的!”
惊讶地看着她,果然这笑里有问题,这女人心真狠,换成别的女人听到他这么一句掏心窝子,直接因幸福而死掉的可能都会有,她一点不感动居然还敢怀疑他,“我很久以前就这样想了,只是没有告诉你!”
“骗人!”冷冷看着他,笑没了,她一脸义愤填膺,“那你不久前还曾掐着我的脖子,差点把我掐死呢,那个时候你所谓的誓言跑到哪里去了?”
“我——”没想到被她揭出这个短,他顿时理屈词穷,悻悻地转开脸,用毛巾挡着低低应道,“我不是道过歉了……”
“道过歉了?你什么时候道过歉了?啊——”猛然想到某个情意绵绵的夜晚,确实听到过他莫明其妙地道歉,当时让她一头雾水,原来是应在这里的。
“你那也算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只让人觉得莫明其妙!对了,你不让别人打我,不是要留着自己打着玩吧?”
“你胡扯什么啊!”
简直没法跟她说话了,可以肯定她就是来气他的,难以置信地狠瞪着她。
嗯?她的眼睛怎么那么……红,还有那温润的长睫,似乎还沾着湿意,刚刚好象还没有?
“你刚哭了?”
“我——是被你气的!”
“心疼的吧?”
一语道破所有伪装,眼底再次有了将要汹涌的前兆,“麦子,你别惹我!”
他静静望着她,忽地一下就笑开了,俊朗笑容展露在阳光下,背后一片深绿背景,那么不容忽视的阳刚之美,神采飞扬,清逸得如同漫画里的某个经典,直接令她看得呆住。
伸出手臂搂过发呆的她,紧紧的相拥里,他发出由衷欣慰的深深叹息,“我还以为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在犯傻,原来不是!”
忍,用力忍,将所有心动和心伤再次忍回心底,终究没有让泪水在他胸前泛滥成灾,重新抬头看他,“麦子,你还是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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