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将傲杰送到悉尼的医院,当那里的主治医生对傲杰诊断后,再次表现出失望的情绪时,高幸几乎要崩溃.
一整天下来,陪在傲杰病房里的高妈妈始终忙碌中,为他擦身体,按摩,和他说话,倾尽全部的感情,只希望眼前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年青人能尽快苏醒过来,因为他们年纪大了,承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高幸靠着病床睡着了,连日来的奔波,让她身体有些吃不消,整日都感觉到很困,尤其的困。
高爸爸负责每日的饮食,换着方法给傲杰做流食然后强行灌进他嘴里,高幸的手机从衣服口袋里落下来,滑在地板上,都浑然不觉。
高妈妈拾起来,看了看,全部是国内的未接来电,她抵了抵自己儿女,高幸猛地弹开,下意识问,“妈,是不是他醒了?脑"
“没有,是你的电话掉地上了,有很多未接来电,是不是有人找你?”高妈妈将手机塞到她手里,高幸揉了揉太阳穴,盘腿坐在床上,将电话拨了过去。
“高幸,是我?”云歌的声音快速传来。
“云歌……”她的嗓音嘶哑,喉咙有些痛轶。
“你没事吧?”云歌感觉到她状态不佳,连忙问。
高幸打了个哈欠,“没事,帮我联系到天哥没有?我一直联系不上他,傲杰这边,可能还是需要他过来一趟!”高幸幽幽的说,忍不住又将目光投向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傲杰,他紧闭着双目,脚下的纱布已经褪去,整张脸的神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我和傲天还有冷岩下午的航班过去,你将你们地址发我,我们直接去医院!”听得出来,云歌的话忧心忡忡,高幸听罢,心头一暖。
只是,要她面对傲天,她自是有愧,于是,她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云歌,我不敢见天哥!傲杰是他唯一的弟弟,万一,万一有意外,我……”
“傻,别说这么丧气的话,我把事情原委告诉傲天了,虽然他很冷静,但是傲杰遇到这种事情,我们都很难受,更何况是他,别多想,等着我们回来!”
“嗯……"
高妈妈和高爸爸听到高幸讲电话,纷纷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传统而宽厚的人,现在一听到傲杰的哥哥要来,一向威严的高爸爸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慌乱。
高妈妈也是,她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知道要如何向傲杰的亲人交代,仿佛肩上背了沉重的担子,各种不安和担忧齐齐涌上来,让她无比难受。
“女儿,小杰的亲人来了,会不会怪我们?”高妈妈试探着问。
高幸一愣,很快就明白了他们的担忧,连忙安慰道,“没事的,傲杰的大哥很好,你们不要过分自责,这段时间为了照顾他,你们都累出白头发了,这都怪我,如果我不那么任性,也不会出这种事情了!”
高幸说着说着,眼眶一热。
“女儿,别哭了,这段日子你每天都哭,我们都难受,看你,最近吃东西都没什么胃口,今天我炖了点清淡的汤,你也喝一口!”高爸爸端来汤水递到她面前。
高幸喝了两口,实在喝不下,或许是最近饮食不规律,胃熬坏了,吃什么都难受,都厌食反胃。
一家人在焦躁中等了一天一夜,终于看到了云歌,冷岩,还有傲天,傲天还是那么魁梧和霸道,走起路来霸气十足,只是一看到躺在病床上,擦着氧气管的弟弟,他眼眶顿时潮湿起来,很快,豆大的泪就落了下来。
高妈妈温柔善良,一看到他这么高大的七尺男儿都落泪,她的眼泪便是怎么都止不住,一个人偷偷跑到病房外哭了起来。
傲天坐在床边一直看着傲杰,不说话,大家也不忍心打扰他,纷纷都退出了病房。
高幸强忍着心内的悲痛紧紧抓住云歌的手,她知道,她的悲痛,她的无奈,她的不安,她都会懂的。
“冷岩,谢谢你过来!”她朝始终陪在云歌身边的慕冷岩微微颌首。
慕冷岩也是经历过病痛的人,他知道躺在那里,尽管没有醒来,但是那也是一种煎熬,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黑暗中挣扎,要醒过来,不能这样一直睡下去,那样无望而奋力的挣扎不是谁都懂的,他想,他懂傲杰,他也相信他会醒来。
他紧抿着唇线,微微笑了笑,拍了拍高幸的肩膀,就像一个兄长一般,“坚强点,没事的,他会醒来的,给他时间!”
“是啊,小丸子,不要伤心,我们会在这里陪你的,我们来之前,二叔说他的朋友,那位国际脑科医生今天也会到来!”云歌想起还有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差点忘记,真是忙昏了。
高幸因之前和那位脑科医生没有联系上,便将此事搁下了,听到云歌的话,她的眼里顿时充满了新的希望。
这个时候,她不能让傲杰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醒来的机会,也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医生的诊治,因为他们都在和时间一样抢他,在他的黑暗到来之前,她们要将他抢过来。
接近傍晚时,云歌和慕冷岩由高爸爸带着去接的那位医生,高幸则是陪高妈妈准备晚饭去了,傲天依旧一个人受着病房。
只是,当那位和她同肤色的国际脑科医生出现在高幸面前时,她怔住了,因为脑科医生后面,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是慕正业,他居然也来了。
高幸的泪夺眶而出,慕正业则是深深的看着她,尽管他没有上前当着不明真相的高爸爸和高妈妈拥着她,可高幸还是从他深邃的目光里,看到了他的焦急,他的关心,还有他浓烈的念想。
高幸咬了咬牙,挤出一丝微笑,站在她对面的慕正业,心蓦然一紧,他的丫头,这些天定是累坏了吧,居然这么瘦了,他真的想上去,好好的拥住她,感受她到底瘦了多少。
可是,不能,现在不能,因为他现在是来看她的未婚夫,里面有她未婚夫的亲人,他不想给她出难题,就这样,静静的看到她,也足够了。
“大叔……你来了!”高幸沙沙的说,慕正业微笑着点头。“凌医生,我们先去看病人的病历和以往做的检查的报告吧!”慕正业收回心思,很快就投入到了状态中.
高幸还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慕正业的背影发呆,云歌上前,拉了拉她,“二叔说不提前告诉你,是他申请了来这里,听说凌医生要去非洲,他硬是自己出马将他请来的,你不要担心,我们这么多人关心傲杰,相信上天都会感动的!”
“嗯……”高幸用力的点头,她还伤心干什么,她应该笑,很乐观的笑。
晚饭时,慕正业和凌医生一直呆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探讨着病情,高幸端来饭菜,轻轻放在病床的柜台上。
“天哥,先吃饭吧!”她站在傲天的身后,低低的叫了一声。
“噢……”傲天闻身回头,抽了一下鼻子,便站了起来。
“天哥,傲杰是因为我才这样的,对不起!”高幸终于鼓起勇气跟傲天说,为自己的内疚,为高家的愧疚,她这股情绪酝酿许久了。
傲天吃着饭,听到高幸的话,微微拧起眉头,“说这些做什么,小杰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自责,有些意外,是命中注定,躲不过,我相信小杰会醒过来的,这么多年,没人看着他,他也长得好好的,从来都没有让我担心过,所以,如今这一关,我相信他一定会安然度过的。”
“是,天哥……”高幸搅着手站在那里,慕正业站在门外许久,听到二人的交谈,他眼眸里掠过一丝沉重,凌医生从办公室出来,看着他站在那里,不解的问,“正业,怎么不进去?”
高幸猛地回头,慕正业尴尬的笑了笑,傲天则是放下碗筷就站了起来,瞧见凌医生手里拿着巨大的X光片,他急切的问,“凌医生,是不是他的病情有新发现?”
凌医生点了点头,“我们进去再说吧!”
见高幸站在病房内,凌医生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他犹豫的看了高幸一眼,高幸敏感的觉得会有些什么,连忙摆了摆手,“凌医生,傲杰的病情我很想知道,你不要瞒着我……”
“好吧!”凌医生将手里的X光片举起,手指在上面指了指,“这是傲杰的右脑拍出的X关片,我和他的主治医生研究过,主要是他的右脑在经过车祸后受到撞击后,这个地方,你们看到没有,有淤血,但是现在这块淤血已经堵住了他的中区神经,也就是说,他现在至今昏迷,就是这块淤血所导致,而他现在不动手术,是因为这个地方,你们看,这边丝状的一小块,这是人的记忆神经,也就是说,如果他动手术,成功后,就会影响到他的记忆。”
“凌医生,你的意思是?”高幸不敢想象,他会失忆,不,他本来就这么孤独了,还要失忆,那会多么恐怖,上天不可以这么不公平的,她想要他记得,他的过去有很多温暖的东西,而不是一片空白。
凌医生沉重的点头,又将目光落在傲天身上,傲天面上比之前的紧张看上去更沉重一些,他思索了几秒钟,用力的握住凌医生的手,“只要他平安醒来,能向正常人一样生活,我不害怕他不认识我!”
“但是,这只是醒来的后遗症,还有更坏的打算,如果手术后还是没有醒来,那他以后可能就是植物人了!”凌医生不疾不徐的说,见过太多的伤病者,他说起来语气平稳,可对于站在他周围的傲天和高幸来说,则是投下了最致命的重磅炸弹。
慕正业从后面扶住高幸,她瑟瑟发抖的身体让他揪心不已。
“老凌,你有没有接触过这类病人,他们的情况都是如此吗?”慕正业问。
凌医生摇了摇头,“不全然,以前有接触过类似的患者,但是他的后脑淤血比较多,你看,压着三条人右脑最重要的神经,要么取出来后全部没事,稍微有些差池的话,都会留下三分之一的后遗症,你们商量一下,看要不要动手术,不过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不知道你们对我有没有信心!”
傲天仿佛还没有听懂他的话,直到凌医生微笑着站了起来,安慰的拍着他的肩膀,他才明白,原来他是在给自己信心,傲点毫不犹豫的点头,“凌医生,我相信你,不管他是失忆还是植物人,他都是我弟弟,未来的日子,照顾他是我的责任,你放心替他手术吧!”
“好样的,有时候家属的信心很重要,他需要你们乐观的支持他,让他在黑暗中看到希望,你呢,小丫头……”凌医生微笑的看着脸色苍白的高幸。
高幸手掌拽得紧紧的,指甲都快嵌进掌心的肉里了,她收到傲天期待的目光,坚定的说,“手术吧,不管他未来如何,我都会好好照顾他!”
慕正业目光镇定,表情柔和,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坚硬的心在听到高幸话出口的那一刹那,轰然倒塌下来,碎了一地的悲伤,让他无所遁形。
他扶着高幸的手悄悄落了下来,沉声道,“既然这样,老凌,你看什么时候手术合适?”
“我需要和这里的医院配合,研究出最佳的手术方案,时间的话,最快明天下午就要开始,你们也做好准备,好好休息,希望有充分的体力来照顾好他!”
凌医生走后,傲天便重新回到傲杰的病床边,房间内只剩下慕正业和高幸。
高幸看着慕正业,他眼里有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悲伤,他在她心里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大叔,可她看到了,然来,他的悲伤那么浓烈而沉重,她凝着他,发不出声来,张嘴想叫他,却哽在喉间,生生的痛。
慕正业微微一笑,粗粝的指月复捏了捏她的脸,沙哑着嗓音安慰道,“傻丫头,别这样,我没事,最要紧的是他,他的生命还是未知数,让我们一起为他祷告好不好?”
“大叔……”她含着泪望着他笑,真想,好想扑进他怀里,好好的大哭一场,她的大叔,如此理解和贴心,可就是这样的理解,让她为他心痛,无比心痛。高妈妈的娘家就在悉尼,刚好有房子,虽然是老了一些的别墅,但都有佣人打扫,眼下,她和佣人一起收拾了几间客房出来,慕冷岩和云歌一间,慕正业一间,傲天一间,高幸一间,夜深了,大家奔波了一天,都熟睡了,花园里却有一个身影定定的立在那里.
星星的火光在黑暗中扬起又落下,划过深邃的弧线,高幸披了件衣服出来,看着眼前挺立的背影,她站在他身后,感受着他只有在暗夜里才释放出来的悲伤,和他一样,她何尝不是在煎熬,只是,人的生命比爱更重要,难道不是吗?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慕正业回头,迎上高幸的黑眸,黑白分明的眼氤氲着淡淡的薄雾,在皎洁的月华下更加晶亮与清澈,他抖颤的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颊。
“大叔……”熟悉的掌心温度,越过万水千山就在眼前,高幸紧紧抓住他的手掌,用力的捂在自己脸上,“大叔,你怎么会来?你怎么会来的?”
听着她娇嗔的呢喃声,慕正业猛地将她拽进怀里,用力的拥着她,她瘦了,他的丫头瘦了。
炙热的体温倾注了他满满的思念,慕正业将头埋在她的颈项里,沙哑着嗓子呢喃道,“小心肝,你瘦了,瘦得这么多,一定很辛苦吧!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回去,马上回去!”
“不……大叔……”她蹭在他怀里,不能言语。
“我知道你今天一定很难过,其实我何尝不是,是我太任性了才这样,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躺在那里!”
“丫头,我懂,你不说我都懂,我就是怕你难受,或许我不该来,可是,我实在是太想你,太想太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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