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楠跟着若西的车子。
她不紧不慢地下了成府路,找了最近的停车场。
一路上,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目的地。
她选的路,不是最近的。却是他记忆中的路。
那时他们的交通工具主要是他的单车。他载着她,她的长发在四季的风里飞舞。肋
那家竹鱼坊,装满了他们的记忆。
欣喜的、忧伤的、相聚的、离别的……所有生动的情绪,放佛都留在了那里。
竹鱼坊不在街边,还有小小的一段路。
停好车,他们步行过去。
店面没变,修饰也没变,似乎翻新过,颜色鲜亮了些。
店外的红灯笼摇曳在灰蒙的空气里,莫名带给人某种希望的情绪;绕屋的竹群密了,该是与岁月有关。
还未到晚餐的正点,坊里的客人却也不少。
老板没换,热情地将两人迎进去。
去小店吃饭的好处,大抵就是没有过多的讲究。在这儿,凡是进来的客人都被一视同仁地热情接待。
这种地方,是市井人们的“纯吃饭”。
若西已提前预订了位子,靠店门临窗的中间座位。
老板亲自拿着菜单,笑着问除了预点的菜外还有没有别的需要。
“给刘先生看一下。”若西月兑了大衣,服务员很快帮忙罩起来。
俊楠接过单子,她想的很周到,他以前的习惯,没有一样未考虑到。镬
“按单子上吧。”
他坐下,望着她。
她习惯性地检视了一下座位才落座。这个小习惯,她至今未变。
他能想到,她如今的身份应该就餐的环境。为什么,多年来,她还是保有着那样的习惯。
她坐在那儿,紫色的绒衫,颈间,那长长的熠熠生辉的饰链晃的他移开目光。
他望着木窗外的修竹,记得有一次他们三个人来鱼坊吃饭(那时的王雅琳经常是他俩的电灯泡)。
为了庆祝什么?他想了想,似乎是他拿到了全额奖学金。
于是麻辣、泡椒、豆豉,各要一份。
若西痴迷于这家的烤鱼,并且,她的词典里从没有节食的概念。
她真的很能吃,雅琳看着她吃直翻白眼:“哎哎,能不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刺激我啊,知道我吃一点就长肉还这么肆无忌惮?”
若西抿着唇笑,或许是因为辣的缘故,樱桃样的唇瓣鲜艳欲滴。
他望着她发呆。
雅琳晃了晃他的眼睛:“哎哎,整天看都看不够啊?快点赚钱娶回家吧!慢慢看,看一辈子!”
雅琳有点“咬牙切齿”了。
他笑:那正是他的打算,赶快毕业,赶快赚钱,赶快把她娶回家……
然后,就该是一辈子的拥有……
“如果不是明天就要拍了,我才不管那么多!”雅琳“望鱼兴叹”。
那时,她们周末接拍过杂志,做model。
“我怎么就没有你这么配合的身材,摄影师上次居然说你披一块布……”雅琳住了口。
因为他对若西看过去,若西的脸已经红成一块布了。
“别瞎说!”若西打断她:“他是开玩笑。”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真的披一块布……”
那之后,他就禁止她再去拍什么杂志……
菜上的很快,他的目光从窗外撤回来,面前已经是热热的香气。
服务员退下去,若西似无意地低语一句:“他们家……也要拆了。”
俊楠怔了一下。也是,他原以为,这家店都已经不存在了的。
回北京这两年,凡是熟悉的地方,有记忆的地方,他从不敢一个人去。
怕去了,出不来。
两个人同时举了筷,她奔鱼头,他向鱼尾。
“给你。”两双筷子交叉到空中,又缓缓在对方盘中落下。
“谢谢。”又是异口同声地。
各自低下头,他又不放心地叮嘱一句:“小心刺。”
“好。”她应着。她一向喜欢吃的鱼的尾部,刺也往往细密的难以察觉。
他不吃,看着她。
她细白的牙齿,有技巧地细嚼慢咽。在海边长大的人,吃鱼总有一套自己的好法子,足可以保证了快而不被刺到。
她看他喝着青啤,看他怡然的样子,他的习惯都没变。
窗外,暮色慢慢地聚拢来。
一溜的小红灯笼点亮了夜。
若西望着原木的窗框,细致的纹理,每次坐在那儿,她都能嗅到木香四溢。
沉默的空气在两人间蕴积,慢慢浓重如夜。
他几乎没怎么吃饭site:。她吃的时候他看她。她看他的时候他看窗外或喝酒。
他是一年四季都能喝青啤的人。
墨子风,则是一年四季都自己调酒的人。
下午她往家打了电话,告诉张阿姨不要准备晚餐。
他早晨出门的时候说有应酬。她不回家,晚餐也就不再有必要。
想到家,若西的眼前恍惚起来。
俊楠没有忽略掉她慢慢苍白的脸色,她吃的不多,也再没有曾经鲜艳的唇色。
“小西……”他唤了声她。
她的视线从虚无中的什么中撤回来,望着他。他的神情,为什么竟有些紧张?
“当年……你跟雅琳说我欠你解释……”他似乎困难地吞咽下什么,嗓音喑哑,他的眸,深湛的似乎要吞进她去:“现在,还想不想听?”
若西刚刚还混沌一片的心,一点点地化开在他的凝视里。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