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垂下的眼帘,往上轻轻地撑开,如黑曜石般沉凝的眼眸,静静地睇着她,淡淡的说道:“我若说不该,你可会听?既然不听,又何必来问我,这本是你自己的选择。”
清清沉默。
赫怜祁的话,让她仅是轻扯了下嘴角,确实这是她的选择。肋
缓缓地举目,看向那对面的男人,清清终于在沉寂半晌后,再度开了口:“我本是一身无牵挂,只为了能复兴白族,向护龙家族报仇,可现在,若是我真的成了燕国皇后。我还是那个一身无挂,来去自由的金乌门门主吗?”
“有些事我可以帮你,有些事我却无从帮你。选择权在你手里,那日红枫苑中的话,我一直都不曾忘记。”
“嗯。”清清拖着腮帮,望着那闪烁的火光,“我想,我确实该好好的想想”
“清清,要是难以选择,就干脆把这个选择权利,交给老天为你安排。”
“顺从天意?”清清直起了身子。
“咚咚咚”几声传来,清清直接在自己的脚旁,多了极快黝黑却异常莹亮润泽的铁牌。
她目光一沉,心一颤,捡起了一块,一看——
“京国风堂黑铁令牌?”清清望着上头的字样,还有那刻着龙形图样的黑铁令牌,这不是京国护龙家族风堂的堂主令牌么。
怎么——
她陆续的捡起了另外几块,居然是分别是邑国玉堂黑铁令牌,梁国柳堂黑铁令牌。镬
“怜祁,这,你这些是?”清清将那些黑铁令抛掷在后,起身,疾步走向那人身旁,蹲下了身子。“赫怜祁,你别告诉我,你不单单是把京国的护龙家族给挑了,还去了梁国跟邑国的。”
“赫怜祁,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清清说了半天,结果对方却未有任何回应。
清清更为倾过了身子,看向与他——
缓的呼吸,幽幽传来,眼帘垂下的他,似乎仅是睡着了般。
“怜”清清那出口的话,在那张略显得过于苍白的俊脸上收了口,她望着他,久久的,甚至有些呆滞的看着他。
不觉中,她的手轻轻地抚模上那张脸庞
他真的消瘦了不少,即便他总是掩饰的很好,很完美,可,不管多完美的伪装,终归有破绽的时候。
面庞上传来的暖意,令那垂下的眼帘,微微地轻颤了下,随后,缓缓地撑开,目光由浅至深,笑亦是渐渐地扬起在眉眼当中。
“清清”最近困意越来越浓郁了,只要他稍有不慎就会迷糊过去。
“怜祁,我求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求你”清清压抑不住那份来自心上的疼痛,扑入在他的胸前,她克制不住那肆溢的泪水。
为什么看到你,我总会想起牛妖他们的离去。
为什么你总是让我觉得自己很无力!
“我爱的人是楚歌你听清楚了吗?我龙清清爱的人是楚歌,不是你赫怜祁啊”
淡淡的望着那漆黑不见顶端的山洞,赫怜祁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泪纵能乾终有迹,语多难寄反无词。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清清慢慢地抬起头,以着那双被泪水充斥的眼睛,看着他
他竟然还能对她保持着那份淡雅的笑容,他从始至终都只以自己的笑,回应着她。
“丫头,如若我当年没有离开,你可还会遇上楚歌?我一直都在想,这或许就是我赫怜祁会失去你的原因是我没有把你抓紧在手里。任由着你从我的生命里走离,任由着你成为了别人妻。”目光紧紧地锁住在她的满是泪水的脸庞上,抬起手,将她轻轻地纳入在怀中,手拂过那头喜爱的发丝,“我放走了你一次,就放走了你一生可我却不后悔离开了八年,若是没有这八年就没有现今的我”
若是没有离去,又岂能回来为你所用。
“我总想着,回来后,去找你,你会如何看待我,你若是认不出我了,我又当如何。你不嫁给我了,我又该如何只可惜”
苦涩的笑,苦味的人生,他仅是以自己的满腔骄傲,去追逐她的身影。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想要将她再次纳入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清清的听着,听着他的话,他的每一个字,都让她那满溢的泪水,更为汹涌的流淌而下
是她负了他。
“为知己倾其所有,我赫怜祁并没有白活这一趟,这就够了。”他笑着,捧住了她的脸庞,“我一直都认为自己能带给你的只会是笑,而非是泪水。可我却看到最多的,是你的泪水,而非是你的笑容。我何其的失败”
清清眨动着盛满了泪水的眼睛,哽咽的话语,再三徘徊在嘴边。
好不容易她才深深地做了个呼吸,平缓住了那份动荡,沙哑出声:“我只求你这个知己,能陪我走完这一生,我只求你能活得比我长久,这样我才能一直被你捧在手心里”
“会的,只要是你的所想我定会为你实现”困意的袭来,让他又缓缓地合上了眼,话语显得有些飘忽不清起来,“清清我小睡会雨若是停了叫我”
“好。”清清鼻音浓郁的应着。
她双手环着他,紧紧地,就怕自己一松手,他就化为了青烟,消失而去。
怜祁,我不想失去你,容我自私的请求你留在我身边,就算仅是与我说说话,仅是以你的笑容静静的看着我——
雨,足足下了一宿,清清呆滞的望着那张仍是陷入在沉睡当中的他
这一晚上,她说了很多,也流了很多泪,就算是到现在,仍觉得脸颊上湿湿黏黏的。
从他合上双眼后,这一晚上就没有再醒来过,她的话语自然也无人回应
他睡得真的很熟。
清清回过身,站起,望了望洞外,雨好像是停了,只是这洞中却更为的寒风阵阵。
她看向那即将熄灭的火堆,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失神中这火堆都快灭了。
捡了些赫怜祁准备好的树枝,投入在还有一丝火苗的火堆中。
手来回的搓了搓,勒紧了身上的红衣,向着洞口走去——
来到洞口,晨曦的投入,让她微微地眯起了双眼,透过仍是在淌水的山洞岩壁,看向仿佛被洗涤过的天空。
雨确实是停了,天也亮了,想来乌后跟魂刹该担心自己了吧。
携呈从昨天起,就没有再出过声了,这空荡荡的身躯,就似他已经离开了一般。
轻轻地拍了拍脸颊,清清深深地做了个呼吸,吸了口极为清爽新鲜的空气,这才折返回了洞中,打算唤醒赫怜祁。
“怜祁,雨停了,天也亮了,我们该走。”清清蹲,边说着边推动着赫怜祁的身子,而触手的冰冷,几乎让她惊了一跳。
“怜祁?”清清经不住那心中的不安,更为挨近了,唤道:“怜祁醒醒,怜祁!!”她伸手,用力摇晃了下赫怜祁的身子。
脸色一点点变白,眼睛一点点撑大,看着那仍是紧闭双眼的人。
“怜祁,赫怜祁!!——”清清更为用力的摇晃着他,更为加大了声响。
终于那人的眼皮微微地跳动了一下,那紧闭的双眼,在她的眼底缓缓地打开了
清清大气也不敢喘息一下,忙俯过了身去,握起那人的手,只等着他出声。
赫怜祁微微地眨了眨眼,视线从模糊慢慢地转为清晰,当他看到那人含泪的双眼,那双眼中的急切,笑了,淡淡的笑,将那张苍白的脸,终是带起了生气。
手反握住了她的手,缓缓地开口道,“怎么我一醒来,就看你在哭?”
“你睡得好熟,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泪水盘旋在眼眶中,久久未落,那如珍珠一般的泪水,将她那双黑亮的眼睛,点缀的益发水灵清透。
赫怜祁手轻轻地模了模她的眼角,“呵呵这几天确实有些累了。”
“怜”
“嘘”他伸手按住了那张微颤的唇,眼皮子微微地往上掀起,瞟了眼洞口。
原来天亮了。
“雨停了。”
“嗯,雨停了,天也亮了。”点着头,泪水几度欲落,几度都及时的收了回去。
“那该走了。”赫怜祁从大石上慢慢地坐起。
清清拉住了欲要起身的他,“怜祁。”
“怎么?”他回身,望着她。
清清举目,看向他,“陪我去巴蜀山庄。”
赫怜祁微愕的瞧了她半晌,旋即笑了,“好。我陪你去。”
“嗯。”
她知道他会答应,怜祁从未拒绝过自己任何事。
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是有份不安,就怕他真化为了风,化为了烟,就这么消失了。
想要让他停驻在自己的视线内,那要将这个男人牢牢地锁定在自己的视线内。
“该走了,不然就真晚了。”清清深深地吸了口气,站起身,把昨晚上他给她的亵衣,递给了他,“快穿上,虽然我知道你不畏寒。”
“以为你会喜欢这样毫无保留的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赫怜祁颇为失望的说,白蛇尾适时的摆动在身后,敲打出了‘啪啪’声响。
“快穿上!”清清横眉瞪了他一眼,脸颊微微熏红了些,把话扔下,就疾步向着洞口走去。
赫怜祁望着那道走向洞口的身影,看着手中的亵衣,笑了——
三千弱水,我只取你这瓢——
“主人,那人就是临江仙吗?为什么他的头发是红色的哦?为什么他要带着面具啊?他是不是都在学主人啊?”乌后瞧着那端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的面具男。
主人昨天下午去见临江仙后,直到今日早上才回来,回来时无端端身边还多了个男人。
那男人居然是近期风云蓝月的秋水阁阁主临江仙。
清清瞥了眼赫怜祁,回眸看向乌后,说:“你就别多问了,我让你跟魂刹去办的事可是办妥了?”
“事是办了,那地确实是买下了,可主人那块地可是杂草不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荒凉地,你居然还让我们花那么大把钱去买。”乌后实在是想不通啊。
“这个你一会你自然就会知道了。”清清神秘的一笑,那块地现在或许是快不值钱得荒凉地,可不用多久,那块地可会无价之宝。
乌后皱了皱眉头,满月复的疑惑,可主人不给答案,她也只能暂时什么都不过问了。
赫怜祁透过面具,看向那一脸自信的清清,眼底拂过一丝诧异。
清清适时的将目光转来,笑意闪现在那双黑眸当中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发去巴蜀山庄了,魂刹那边也应该是准备的差不多了。”清清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阳光明媚,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赫怜祁放下茶杯,站起身,走至了她身侧,与她并肩走出了金乌门在嘉木城的分舵。
乌后紧随在后,瞧着前头的那两人,总觉得那个秋水阁阁主,临江仙,她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特别是那头如火一般绚丽的红发,她一定见过这个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呢?
从嘉木城到达巴蜀山庄的庄门口时,那围聚的人啊,简直就是个人山人海啊。
乌后张了张嘴巴,“主人,这也太夸张了,果然金子的魅力是无穷无尽的。”
清清与赫怜祁对望了眼,两人这一路上可是没少发现,那些隐藏在巴蜀山庄各处的强者高手。
金子的魅力果然大,可,最为吸引他们的,大概是那个即将为霍纪宁送药来的神秘人物吧。
“你说那些人是来夺金山的,还是来抢药的?”清清笑眯着双眼,瞧着身侧的赫怜祁。
“两者都有。”
“真是贪心啊。”清清轻唉了声,手模了模放在腰间的木锦盒,这里头的白灵圣丸,就是让这些人,前来这巴蜀山庄的最主要目的吧。
在清清一行四人出现在巴蜀山庄庄门口时,那些原本围聚在巴蜀山庄庄门口的一干人等,都纷纷将目光投在了四人的身上。
除了愕然之外,自然有不屑,有畏惧,有愤恨,有
清清也不理会,径自与赫怜祁上着庄门口走去。
巴蜀山庄的庄门大开,从内走出一人,在看到清清时,忙匆匆地走下了台阶,以恭敬的口吻,向着清清,说道:“这位可是金乌门门主白清傲,白门主?”
“正是白某,看来水大小姐已经接到了白某的拜帖了。”
“是,昨日就收到了,大小姐一直都在庄内等候门主到来。”那人应着,目光看向在清清身侧的两男一女,问道:“这些都是金乌门门徒?”
“不是不是,只有我乌后是,那个黑漆漆冷冰冰的是暗殿的魂刹。那个戴面具笑眯眼的是秋水阁阁主临江仙。”乌后跳出来,摇头晃脑的说。
乌后的话一出口,即刻惹来四周道道抽气声。
“那人就是连挑了三个护龙家族的秋水阁阁主?为什么他会跟金乌门门主在一起?居然连暗殿的魂刹都跟从那姓白的小子了?暗殿难不成真的打算跟金乌门联手了?”
“这下可好,三个大魔头都凑到一块了。”
边上窸窸窣窣传来的议论,传入在两人的耳中,都是莞尔一笑。
金乌门与秋水阁,暗殿暗帝,三个大魔头啊!
“莫非这次金乌门门主跟秋水阁阁主,暗殿暗帝,是打算联合起来,打击我们这些护龙家族的人了?”
站在前面的某人,似颇有些声望,一张老脸在看到两人时,就已经沉凝,目光满含嘲讽的看着清清与赫怜祁。
赫怜祁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他将这个权利,交到了清清手中。
“不过是三四流的角色,有必要我跟阁主亲自动手么?”
清清好笑的看着那些想进又退后的人。
“哼。”那人老脸一沉,鼻吼一哼气,也仅是如此了
昨夜小楼听风雨,无端端的却想起了那一人——
楚歌伸手,接了那一滴无根之水,就似那人的泪水,沾在手上都是冰凉的。
却又能感觉到里面的一丝温暖。
“看来你是万事俱备,就等你那位未来的皇后归来了。”
“她去了也该有三日了。”楚歌回眸,黑眸款款地划过空气,看向那人的身上。
淡淡的晨光,将那人照的朦朦胧胧,近似透明。
若是不细瞧,竟会以为那不过是个幻觉,是缕晨曦的光芒。
“你想她了?”
“确实有些想了,不得不说,她确实很吸引我。”嘴角微微勾起。
“可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怎么会忘,你永远是我心上的一根刺,拔不出,也灭不了。似乎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跟你血肉相连了”
“楚歌,你恨我么?”
“我想我该恨你,可我恨不了你。”
“我只是不想再让自己遗憾了”
“你回去吧,没必要暂时就别来了。”
“楚歌”
“我知道该怎么做。”
“真的?”
“嗯。”楚歌望着那人,眼底幽幽浮上一抹温柔的笑,“回去吧。”
那人怯怯的望了他一眼,转身,化为了一缕白莹之光,消失而去——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楚歌自嘲的摇了摇头,望向窗外,那蔚蓝色的天空。
那微翕的嘴唇,似有两个字轻轻地送口中飘逸而出,化为露水,凝与尘土——
清清
元稹的离思五首,大概最能表达楚歌目前的心情吧!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