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珊瑚有毒?此一席话,叫御膳司众人倒抽了口冷气,方才震慑于雅岚图的威严,还未来及动作的众人,瞬间跪地,磕起头来。
他们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毒害皇上抑或任何后妃啊。这主与仆,他们御膳司向来分的最明白。芒
毒害雅岚图的罪名他们自是担不起,毒害任何一位娘娘的罪名,他们也担不起,可如今这矛头,竟直指向他们,这该如何是好。
雅岚图敛眉,眸光犀利,“太医你且说说,这碧眼蛇为何会出现在我乌蒙皇宫?”
“这……”太医犹豫着不敢说话。
“有话直说便是。”雅岚图睥了他一眼,眉眼含笑,这烈日当头,众人却只觉得寒意渗进心骨。
“皇上且容微臣前去察看究竟。”太医双手撑地起身上前将血珊瑚罐子从一堆碧眼蛇中拿走。
御膳司里众人见那碧眼蛇睡的熟,并不攻击人,便赶紧找来黑布蒙着的铁笼子,将那碧眼蛇装了进去。
“这好好的血珊瑚,可真是浪费了,你且把它拿到太医署去察吧,未时末,本皇要知道原因。”雅岚图面上还含着笑,拂袖而去。
此时的御膳司,众人已不敢再说话,只起身三三两两在一起嘀咕着什么,心里都犹如悬着刀锋。
御膳司管事又瞅了一眼自己袖中的镯子,心中不安之感愈发浓烈起来,眉头锁成一团,眸底亦有惊骇之意。格
乌蒙王宫那处偏僻院落,横木烂匾上题字落花,倒是应景。
雅岚图的近身常侍敬子跟着他阔步往这儿走来,敬子低眉,想皇上心里念着的,自然还是这兰姑娘。
他追随雅岚图这些年,虽不如乌达将军,与雅岚图一起南征北战立功无数,可后宫中的事情,却再清楚不过。
到门口处,他躬身停了下来,立在一侧,为雅岚图开了门,之后又静静关上,站在门口唇角微抿着。
室内光线颇暗,雅岚图进来时揉揉眉心,方才适应。
兰君百无聊赖,一人拨弄着棋盘上的黑白棋,棋盘早被她弄的散乱不堪。她想了许多许多,有爱有恨,可终究又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雅岚图面上有些不悦,上前将那些棋子摆好,在她对面坐下。
“好好的一盘棋,愣是被你给弄乱了。”雅岚图微微一笑,眼眸深处却暗含着无法言明的情愫。
“本就是盘乱棋,既然下不好,不如把它搅了。”兰君无所谓的拍拍掌心,看着被雅岚图摆回原样的棋局。
“下不好,在一旁看着不也挺好吗?又没人说这棋非得由谁来下。”雅岚图食指和中指指尖夹着一枚黑棋,缓缓放入棋盒中,盖上盖子。
兰君不解其意,只瞧着他那动作,正是专属王室的奢华耀眼。这乌蒙虽在南疆,未曾料雅岚图倒还是个有雅兴的。
兰君挑眉,当初与他在一起的那一个月,倒未曾觉得。
“怎么,这样看着本皇?莫不是,我脸上有脏东西?”雅岚图轻声询问,一双桃花眼百转千回的看着兰君,眸中尽是魅惑之色。
“没,没有,你脸上,很干净。”兰君收敛心神往后退了退,脚却被棋案绊到,方才被压了许久的小腿也开始发麻。
雅岚图抬眼看向她,又兀自转过身去,站起来,绕过案几将她扶起,见她没穿鞋便将她抱上小榻。
“前日叫太医给你把过脉,说是重疾刚去,这几日天气虽热,却由不得你这般踩在地上。那地基石凉的紧,再伤了身子,本皇可是会心疼。”
雅岚图毫不掩饰自己的关怀,倒叫兰君心里一暖,霎时间喉咙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涌上来,这数日来的隐忍和坚强,幻成满眼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往日里,在西陵,萧子墨似乎也这般关心过她,只是,他少言,就算说话,也是骂她两句。
此刻还念着萧子墨的好,她心里揪痛起来,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到底值是不值。
她是恨他的,因为孩子的事,恨到了骨子里,可是这一次,她还是选择用计,叫他以为自己转投向了雅岚图的怀抱。叫他能好好的活着,纵使带着对自己的恨,也要好好活着。
她不孝,修书给大国师叫他用雪灵芝救萧子墨的命,却忘记了,那是她母后的救命药。
只这一件事,就足叫她死上千万次也不能赎罪。
想到这些,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逐月皇长女不是铮铮傲骨吗?何事可以叫你哭?”雅岚图为她抹去颊边的泪,方才还带着宠溺的脸暗淡下来。
兰君深深看她一眼,只回了一句,“我就是没骨气,请你出去。”趴在小榻上掩面不看雅岚图。
雅岚图从殿内出来关上门那一瞬,敬子小声询问,“皇上,兰姑娘,似乎很伤心。”
“她的伤心,没人治的了。”雅岚图没有回头,踏上有几片残叶的台阶,径自往外走去,敬子慌忙跟上,不再问,也不敢问。
哽咽声止,兰君靠着小榻,目光没有焦距,想必此刻,萧子墨的伤,该被大国师治好了吧。
想必他一定恨她到了极点吧,她在那种生死关头,抛弃他而随别人远去,他心里的恨,一定比对他父皇的恨更甚吧。
无所谓了,恨便恨吧,叫他们就都带着对彼此的恨,了此残生吧。
雅岚图走后不久,太医署熬的药膳被送了来,兰君没精打采的看了那药膳几眼。
自到乌蒙王宫之后,雅岚图叫太医为她诊过脉,就每日必送这药膳来,她不想喝,却也难以推却。
“太医,你把药膳端走吧,我不想吃。”她想起了萧子墨叫她吃化胎散的那些日子,一想到那几日,月复中还似乎绞痛着。
眉拧成一团,她看着那药膳仿似看了洪水猛兽一般,眸中有些惧意。
那太医见状上前宽慰,“兰姑娘,您身子不好,这药膳,用了有大半月了,再过几天,用满一月,便可不用了。若此时断药,前段时日的功夫,可就都白费了。”
兰君烦躁的起身,“我不想吃药不行吗?端出去。”
太医见从未大声言语的她发起了脾气,不好再相劝,便上前开始收拾那药膳。
“兰姑娘,您这身子呀,原本是打娘胎里就带着心疾的,不宜生子,否则性命堪忧。可微臣也劝您一句,在这后宫之中,膝下无子纵使荣宠六宫,也非长久之计呀。”
那太医一句话叫兰君脊背生出了冷汗。
“你说什么心疾,什么不宜生子?”情绪激动,她上前揪住那太医衣领,怒目而视。
“兰姑娘这心疾,若是有子,也不能保母命。老夫钻研医药半生,也不知道有何灵药能治姑娘这病。
可说来也奇了,姑娘前些时候不知是用了何等灵药,这病竟然好了大半。
如今用这药膳,正是为姑娘调理身子,日后有了龙嗣,这宫中,才真正是无人敢小瞧姑娘啊。”
这太医一席话说的恳切,兰君心中却犹如莲心大绽,苦入心肺。
太医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脑子里回荡,嗡嗡的响,她端起那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之后把空掉的药碗扔在桌上,一人往后殿走去。
太医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是她听了自己中肯的劝谏,心中有所参悟,却不知她此刻如被人拿刀剜刺一般。
当初萧子文在三王府书房外质问萧子墨,为何不要兰君的孩子,她永远都记得萧子墨的回答。
他说他不喜欢,不想要。
可如今,这太医却给了一个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到的原因。
她想起在盒子寨自己对萧子墨说的那些话,‘我从未说过要永远陪着你,我想要的东西,现在雅岚图也能给我,你已是废人,还想叫我在你身上浪费多少心力?
于你,我也不过一枚棋子,既然主人无法掌控棋局,我自然要投向强势的一方,不是吗?’
字字冷箭句句刀锋,他定是恨死她了吧。
转而,她又想了另外的问题。
萧子墨,当日,你是知我身患重疾不可生育才叫人给我那化胎散,还是你真的不想要与我生个孩子?
她踉跄着倒地,泪如泉涌,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与他是那么遥远。
所有事情犹如一团乱麻,将她层层包围,耳边交替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他爱你,他不爱你,他爱你,他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