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才发现,曾经的沉默不是心死,而是未痛到极致。
“姐姐,就算生活一直不如意,你也不能这般沉沦啊。毕竟,你还有月复中骨肉,你怎么忍心?”我轻声劝慰着她。
“月复中骨肉。”她轻笑了一声,又道:“这是我在人世间唯一的牵念了。”肋
“姐姐不要总是这么想。纵然三哥此刻迷失了,但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这些话像是在安慰她,又何尝不是在安慰我自己呢?
“缘分已是上天注定的,我亦不敢强求。随他去吧。若只剩我一人孤寂,便也是命了。”她轻轻一叹,竟变得如此与世无争。
“纵使三哥不在姐姐身边,姐姐也并不孤寂。关心姐姐的人还有很多,比如我,”我停顿了一下,又道:“还有,戎辰。”
景柔姐姐始终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影子,他心底总有这么一个角落,是我走不进去的。不过我愿意相信,他会努力,将他的一切全部给我。
“妹妹,”景柔姐姐抓着我的手,眼中泪欲垂,又有几分哽咽道:“你不恨姐姐吗?”
“戎辰当姐姐是个亲近之人,我也当姐姐是个亲近之人。”
“妹妹,你是这皇城之中,唯一使姐姐留恋的。”她的眼眸那般晶莹闪烁,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姐姐,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那些传闻,我见到了闵莫,就是一个无知轻狂的野丫头,未必能永远住进凤华宫。”我打趣的安慰着她。镬
“妹妹还不知道呢吧。昨日皇上已然下旨,册立她为中宫皇后,赐居所凤华宫。只等择日举行册封大典了。”景柔姐姐眼中满是哀伤。
三哥竟然如此糊涂,册立一个异国女子为皇后,更何况那女子这般轻浮无知。
景柔姐姐该如何自处,难道要她在册封大典上对那野丫头三百九叩,自居妾身吗?
“姐姐,册封大典那日,你便来我宫中,我倒要看看,三哥这次还有什么理由来质问我。”
“切莫再生事端了。妹妹,皇上对你宠爱有加,但他终究是皇上,你何必一定要挑战他的君威呢?”
“难不成他还会杀了我?”我冷笑着,我不相信,他真的会将所有与过往有关之人全部除掉。
“且听姐姐一句规劝,你要把握住时机,重新讨得皇上的心。”景柔姐姐苦口婆心的劝慰我,我知道她是为我着想。
可我不甘心。他是我的三哥啊,是我从小到大最亲近之人,我把对她的爱当做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仰,难道还要我处心积虑的对待他,才能讨得他的欢心吗?
凤华宫中一片繁华景象,张灯结彩,华物旖旎。
几日以前还是一片清冷萧索,杂草疯长的宫殿这么快就被收拾得如斯繁华,如斯奢靡。琉璃瓦在淡淡日光的照射下碧欲生辉,殷红的羊绒地毯如溪水般蔓延在凤华宫庭院的青石板上。
殿内陈设流光溢彩,巨大的铜质仙鹤香炉飘出袅袅烟雾,打着红色团花结。以纯金雕饰的蟠龙玉床铺上红色锦褥,粉红色的鸳鸯帐透着春光无限。
庭院之中人潮涌动,罗绮裹就的贵妇们笑语如歌,送来最真挚的祝福。
曾经,在硕王府,也有一片如斯的旖旎风光。此刻已是物是人非。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三哥是那般优雅雍容,气质绝佳,在红尘之地如鱼得水。景柔姐姐、伍桐都那般为他钟情,可终究不能如愿,只落得寂寞独守空闺。
与这片繁华相比,毓华宫的清幽是那般无可奈何。
闵莫身着一件金线描凤的大红嫁衣,裙尾如鲜血一般迤逦拖在地上。一副金丝描红盖头遮住她娇媚的脸颊,清风徐徐吹来,吹动盖头时而飘起,隐隐约约透出那张俊俏的脸。
几位盛装打扮的喜娘搀扶着她,从院中向内殿走去,所到之处,花瓣由空中散落,更衬出帝王家的华贵奢靡。
三哥身着黄锦绣龙袍,风度翩然站在众人中央,微风吹过,衣袂飘飘,仿若仙人一般俊美。
粤王身着一件紫色宽袖长袍,领口处还有稀疏的纯黑色羊毛装饰,挺鼻凹眼,鼻钉闪闪发光,更衬出眼眸深邃锐利。
已是晚宴时分,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宫灯高挑,璀璨夺目。
三哥和闵莫坐在殿内正中,仿佛一对神仙眷侣,接受众人的朝拜。
景柔姐姐也在人群之中,她苍白的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曾经硕王府豪奢婚宴的情景沥沥在目,而如今已是物是人非。那时的她,只钟情于戎辰,可如今,在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后,才发现不过是所托非人罢了。
此刻,她随着众人,对自己深爱的夫婿和别的女人顶礼膜拜,以妾自居,送去最真挚的祝福,祝愿他们百年好合,比翼双飞。
铮琮乐声顿时响起,锣鼓、唢呐、长笛还有那些异族不知名的乐器相互呼应,如林中的胡桃枝交映缠绵。
三哥起身牵起闵莫的手,人群中沸沸腾腾的喧闹声即刻停止,身旁的侍仆取来一尊金色的玉篦凤冠呈给三哥,三哥为闵莫戴好,满目柔情的望着她。
人群中立刻传来了阵阵鼓掌喝彩声。
粤王阔步走到三哥面前,举起一只金雕酒杯道:“天朝陛下,我这唯一的宝贝女儿闵莫,就托付给您了。”
“粤王大可放心,朕自会照顾好皇后。”三哥也举起酒杯与他相迎,一饮而尽,洁白的面庞微红,透显着几分醉意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