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这个样子，阿若的神色也有些松动。抿了唇，抓着黎桑榆的手不自觉的用力，身体不可察觉的微微颤抖着。
过了许久，她笑了一下。
“这次，是爷爷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要过来的？”
那贵妇人听见她这么问楞了一下。旁边扶着她的人反应倒是很快的。肋
“三姑娘，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何况……”她看了眼阿若的肚子。“何况现在你也快当妈了，老爷早就消气了。这次过来，老爷也是发了话的，一定得带三姑娘和姑爷回去。自然，太太也是记挂着你的……”
妇人见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也不搭话，虽然面子上挂不住，也只得讪讪的停住，看着被她扶着的太太。叹了一口气。
“阿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怎么没看见石坚？”阿若的母亲问。
阿若本姓周，可这些年从来没有提过自己是周家人，更不会说是石家人。她母亲姓方，本就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嫁人后也是文文弱弱的，不管对谁，连重话都不曾说一句。可惜命不好，阿若的父亲在她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这方氏没出嫁前是听父亲的，出嫁后听丈夫的，丈夫一死只有女儿没留下个儿子，在周家那样重视香火延续的传统大家庭中没了仰仗，说话更加是没有分量的，自然是公公说什么她就怎么做。何况她本来就是个没有主见又懦弱的女人。镬
阿若自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性子。她被逼着订婚的时候没有求她放自己出去，只是求她母亲去跟她爷爷说，她要见他一面。谁知，她母亲不但面上为难，劝她好好听老爷子的安排，跟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风评不好的男人订婚，还细数起她自己在这家里的难处来。
阿若对母亲失望透顶。本以为母亲只是懦弱胆小一些，在她需要她来保护的时候她一定会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奋不顾身的站出来为自己的女儿说话的。可从始至终她的母亲都是把她放在后面的，首先考虑到的便是自己的立足之地。
她说：“阿若，你爷爷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那刘家的小子虽然荒唐了些，但哪个男人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爱玩的性子，成了家后就收敛了。谁叫你没了爸爸，你爷爷又宠着你表妹呢，认命吧。你总是要嫁出去的，可妈妈是要在这家里过日子的，你总得为我着想啊。”
阿若看着那个不再年轻，脖子上的皮肤已经松弛，嘴角略微下垂，眼角也添了新的皱纹的女人。这就是她的妈妈，可她从小到大就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太多的温暖。
“你们回去告诉老爷子，前些年我们落魄的时候没好意思让他操心，现在更没有必要让她操心了。”她的视线淡淡的从方氏身上掠过，落在她身边的妇人身上。方氏不过是老爷子的一步棋，让她感念母女之情而已，可他怎么知道，这母女之情早就淡了。而跟在方氏身边的人，才是能说上话的。
“三姑娘，老爷这也是为了你，才想着让我们来接你回去的。你这肚子也日渐大了起来，怕是没几日便要生了。你年纪轻不知道，嫁出去的姑娘没有娘家人替她说话，在婆家是会被人欺负的。”那妇人道。
黎桑榆已经察觉到这中间不是让人来接阿若回家那么简单了，她小声的在阿若耳边问：“要不要给石坚打电话？”
阿若握着她的手摇了摇。直直的看向那妇人。
“我没记错的话，您是苏嫂吧。”
“难为姑娘还记的我。”
这苏嫂娘家姓苏，几代人都在周家做工。苏嫂从阿若的女乃女乃嫁过来就跟在她身边伺候，这许多年过去，虽然阿若的女乃女乃已经去世，但苏嫂的位置可没有动摇过，一直就跟周家的管家似的。阿若小时候隐隐听得下人间在传，这苏嫂年轻时跟她爷爷有过一段荒唐事。
她在周家俨然就是半个主人的姿态。阿若父亲去世后，她不受老爷子的宠爱，可没少受苏嫂的白眼儿。
阿若在心里冷笑一声。我想不记得你都难。
“虽然我跟石坚没有举行正式的婚礼，也没有告诉亲朋好友，但在法律上我们早已就是夫妻。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苏嫂总该听说过吧。我既已经嫁了人，丈夫又在身边，哪有抛下丈夫带着孩子回娘家住的道理。”
阿若的父亲在年轻时候是出了名的美男子，父母又都是大家庭出生，自然遗传到她身上的气质也是不会差的。
此刻她靠着黎桑榆站着，虽然是衣着朴素，但那股子天生的贵族气质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苏嫂听了他这一番话暗自咬牙。这三姑娘小时候是个不声不响的，没想到没过几年就这般的伶牙俐齿了。而她的眼神，莫名的让她一怵。
讪讪的说：“当然姑爷也是跟着一起回周家的。”
说完惊觉这话不对，立刻要改口，却被阿若打断。
“苏嫂，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在周家几十年。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妥当的人，可今天怎么说出这么糊涂的话来。让石坚跟我回周家，这不是让人家笑话么？石家既没有败落，他也不是被家里赶了出来，让他住到媳妇儿的娘家去，这是给石家难看呢，还是让人说我的不是？”
这两人几番对话下来，屋里的其他人都是惊讶不已。
方氏几乎是目瞪口呆，自己的女儿哪会有这么能言善辩。又有一丝埋怨，阿若如果是早就这般样子，她在周家的日子也能过得再好点。
黎桑榆也是惊讶的。阿若对人向来和气，即使是对着讨厌的人也不会恶语相向，顶多对那人不理不睬罢了。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争锋相对，咄咄逼人了？
苏嫂也是急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应对的话来。
阿若跟石坚的事当年是闹得满城风雨，她怎么会不知道石家为了这事儿差点跟石坚断绝关系。若是以前，她一准儿拿这话堵阿若了，可现在，看着阿若自如的样子，她这话在嘴边都溜达了好几回，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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