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好口才。我是真老了，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她一直是低垂着眉眼的，这会儿抬起来打量了一眼阿若。“只是……三姑娘虽然是嫁出去的女儿，但家里的老人生病了什么的总得回去看看才是。要是那些说三姑娘不孝顺的话，传到石家老爷太太的耳朵里，就不好了。”肋
阿若冷哼一声。脸气得有些白。
黎桑榆不忍，想了想，便开口了。
“本来我一个外人是不应该插嘴的，可是您既然说到‘孝顺’我就不得不为阿若说句话了。”
她说话不卑不亢，直视着对面的人，丝毫没有闪躲。这反倒让苏嫂拿不准该以什么态度对她了。
“你是……”方氏看着她疑惑的开口。
黎桑榆落落大方的朝她笑了笑。“我是阿若的朋友。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阿若的一些事情我也是知道的。她跟石坚住在C市近十年，并不是不愿意回去看看父母，而是有家回不得。这原因，想必你们比我知道的清楚。”她顿了顿，看向阿若，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神色也恢复如常，便接着往下说。“爷爷生了病，嫁出去的孙女自然是要回家探望的。可C市离家远，这来回一趟虽然用不了几天，但就算是常人这一路上也是劳累的，何况是孕妇。阿若本来就身体不好，要是为了回家看一眼老太爷，伤着了肚子里的孩子，那岂不是让周老太爷在病中都不安心？这又怎么算的上是孝顺呢？”镬
黎桑榆一席话说完，阿若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对面的苏嫂不禁变了脸色。
本以为是接了个好差事，没想到这才刚来不到一个小时，还没说上几句话，就碰了钉子。但她到底是有几分聪明的，知道这会儿要是撕破脸皮不仅把阿若带不回去，还会把事情给办砸了。
“不知您贵姓？”她问黎桑榆。
“我姓黎，是阿若的朋友，你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毕竟是老人，黎桑榆说话狠不起来。
苏嫂点了点头。“黎小姐这话说的是有些道理，你为我们三姑娘考虑也是应该的。老爷吩咐了我带三姑娘回去，也是念着她，眼下三姑娘身子重不方便，只是这些都不是我一个下人做的了主的。”她暗暗拧了方氏一把。“太太，究竟是让三姑娘这就跟我们回去，还是做其他的打算，这还得您来拿主意。”
方氏还在出神，想着自己的女儿为何变成了现在这般样子，从进门到现在连招呼她坐下的话都没有，身子看都没有看她几眼。突然被苏嫂在胳膊内侧上拧了一把，吃痛，这才收回心神。目光在阿若和苏嫂之间来回。
“这……”
阿若哪里不知道这苏嫂打得是什么主意，她不就是想把方氏推出来，好让自己让步么，可她今儿偏偏就不接这茬儿。
周老太爷是为什么突然转了性，想起她这个孙女来了，她不知道。但她了解，周家剩下的这些人里边，各有各的心思，但没有一个人会突然想起十年前的事情来，觉得亏欠了她，因而要接她回去的。
就在场面僵住的时候石坚和莫司远却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了。
看着屋里的众人，还有诡异的气氛，他们俩人一时都有些模不着头脑。待石坚认出眼前的贵妇就是他“岳母”时才明白些。
方氏虽然是阿若的母亲，但石坚对她仅仅是面上的客套，心里没有多少该有的敬意的。
他先是越过那三人，走到阿若身边，扶着她的另一只手，朝黎桑榆点点头。黎桑榆握了握阿若冰凉的手，走到莫司远身边站定。
石坚正想着要怎么称呼阿若的母亲，那声“妈”他是绝对说不出口的，犹豫不定的时候阿若微微摇了摇头，于是便也不开口，扶着她气定神闲的站着。
这样的对峙，黎桑榆和莫司远夹在中间着实尴尬。向他们道别，阿若却说：“你们俩也不是外人，有什么可回避的。最近都不得闲，留下来晚上我们四个人好好吃一顿饭吧。”
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给别人听的，黎桑榆自然是向着她，便说：“那好啊，我先去厨房看看。”说完就拉着莫司远往厨房走。莫司远对着她无奈的笑了笑。
走到厨房门口，黎桑榆却探出头来。“阿若，只准备我们四个人的晚饭吗？要不要……”
“只有我们四个人的。”
黎桑榆“哦”了一声，缩回来对着站在眼前的莫司远哼哧哼哧的笑。
“你呀！跟着阿若都学坏了。”他说。
“难道由着他们欺负阿若？你不知道，那个老太婆可凶了……”
外面三个人听见黎桑榆跟阿若这一番对答都有些尴尬，尤其是那司机，手上提着的东西不知道是该找个地方放下，还是继续提着。
“阿若……”方氏一听女儿没有留她的意思，觉得异常的委屈。
本来她在周家没什么地位，这回想着周家也得仰仗她女儿跟女婿了，要是把女儿接回去，就连老爷子都得给她几分好脸，自然在家里说话也有分量了，没人再敢给她白眼了。可这女儿似乎不愿意跟她回去，那不但她的那些打算落空了，回去了老爷子还会责难。
“妈知道你这些年过的委屈，对家里有怨言，可现在你爷爷气消了，你现在又需要有人照顾，回去了家里人多，总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想说话的时候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这些年，妈也想你想的紧，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那些日子，那么大的一家子人，总觉得冷冷清清的……”
“你们回去吧，不管老爷子是真的生病了，气消了，想补偿我都好，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就不摆在明面上来讲，免得面子上都不过去。我跟石头为何会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们心里都明白。”
她转头看了石坚一眼，目光温柔。
“在我们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周家没来人接我回去，反而落井下石，现在都过了十年却让你们来了。我不知道老爷子打的什么主意，但别想着一脚把我踢出家门，用得着的时候又捡回去。”
（晚上七点，还有一更）